退下,让朕来 第388章

作者:油爆香菇 标签: 穿越重生

  谷仁他六弟暗暗抽了抽嘴角。

  他原先准备让十三弟跟着他留守,十二弟晁廉出阵,如今一看沈棠也去,思忖片刻,临时改了主意。十二弟行事更加稳重守城,但在战场上的表现不如十三凶狠。

  此战也有替上南扬名,威慑几个邻居的意思,让十三过去更加适合。

  至于担心?

  有沈棠在场就不担心。倘若没沈君,十三弟这会儿是死是活都要打个问号。

  点齐一万一千五兵马。

  沈棠暂为统帅——谁让沈棠的“辈分”太高,其他三家互相不服谁,但又不能各自作战,被敌人切割包饺子蚕食就惨了,最后都指了沈棠——整装,往鲁下郡进发。

  河尹境内的路都是精心修过的,一路平坦,再加上大军涌上随军军师的疾行言灵,仅用半日就出了河尹地界。鲁下郡那位信使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心中思绪万千。

  若非亲眼所见,他是不肯相信的。

  莫说四家和谐相处,便是一家也有窝里斗的,例如鲁下郡。鲁下郡郡守靠着几个兄弟上位,郑乔乱国,精力顾及不到这些地方,这位郡守便有了当土皇帝的感觉。

  他很注重尊卑上下。

  但那几个兄弟却不这么想。

  还未发迹的时候,大家是连犊鼻裈都混着穿的好兄弟,一朝发迹了就跟他们讲上下尊卑了?依旧是大大咧咧、呼来喝去,以前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矛盾日增。

  此次被流民草寇围攻也有几个人不满待遇,初期刻意摆烂的结果,他们想借着此次围攻给鲁下郡郡守一点压力,让这厮知道,他究竟是靠着谁才能爬这么高的。

  别飘了!

  谁知道围拢过来的流民贼寇越来越多,之后再出阵就被人家正面教做人。

  不得已,只能派人到处求援。

  信使估摸着,除了沈君这边有回应,其他几家……来驰援的可能性极低。

  大军日夜兼程赶路。

  距离鲁下郡不足半天路程,沈棠果断命令原地修整,养精蓄锐,同时戒备可能冒出头的偷袭。流民草寇造反之前可都是普通庶民,只要他们收敛凶相,放下锄头扁担,就能伪装成普通庶民,沈棠相信贼寇首领已经收到援兵的消息,随时会偷袭。

  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但是吧——

  “来驰援鲁下的援兵?”

  简陋营帐之中,各处摆着珍贵物件,尽显暴发户气质——这些都是沿路劫掠过来的,好运碰上一只大肥羊就能收获无穷。

  上首,坐着一刀疤脸中年壮汉。

  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悍匪。

  他又问:“多少人?”

  兵卒报告道:“一万出头。”

  “一万出头?一万出头也敢来?”

  说罢,营帐众人哈哈大笑。

  倘若沈棠的情报跟得上就会知道,鲁下郡境内流民贼寇已经多达七万,这个数目每天还在增长中。除了治所还未攻下,其他县镇尽数沦陷,地皮都被刮薄了一层。

  一万对七万?

  拿什么打?

  刀疤脸又问:“他们统帅是谁?”

  兵卒表情忍了忍,险些笑出声,纠结道:“是一名骑着雪白骡子的少年……”

  一时间,众人又大笑。

  这会儿连刀疤脸都被逗笑了。

  他不常笑,笑时脸部肌肉僵硬,嘴角勾起能止小儿夜啼:“骑着……骡子?哈哈哈,这些人是穷得连一匹驽马都买不起吗?”

  虽说武胆武者打仗,骑着啥都有,但那都是战场上的时候,武气化出的坐骑与武胆武者心意相通,配合更加默契,但平时行军赶路不会骑,还是以战马为主。

  来人居然、居然骑着骡子?

  还是一匹雪白的骡子?

  刀疤脸越发不将沈棠看在眼中。

  “是什么来历?”

  兵卒显然早有准备:“为首的打着河尹旗帜,其后又有天海、上南、邑汝……”

  “四个地方?原来还是拼拼凑凑出来的一伙乌合之众……来了也是送死!”刀疤脸眼底有一闪而逝的杀意,扬手一挥,杀气腾腾道,“诸君可愿意出阵杀退来犯?”

  从兵卒给出的情报来看,来驰援的一万人马都是软柿子,这还是拼拼凑凑整出来的,可不就是白捡的军功?

  众人踊跃报名。

  个个夸下海口要提沈棠的人头给他们的大帅当虎子用,还有狠人立下军令状。

  刀疤脸:“行,准你点三万人马。”

  这位狠人心下狂喜。

  其他人撇了撇嘴。

  所谓三万人马,其实都是人,战马仅三千余,这还是之前打劫搜刮的战利品。

  狠人横戈跃马,意气风发。刀疤脸则点兵马,准备明日向鲁下郡治所发总攻。

  “啊欠——”

  沈棠揉着发痒的鼻子。

  一连打了三个喷嚏才停下来。

  “谁又在念叨我?”

  大军进入鲁下郡,满目疮痍和火焚之后的废墟,让沈棠心下微沉,握着缰绳的手也紧紧攥起,指甲要嵌进肉中。

  紧赶慢赶,还是来迟了。

  信使从还未来得及逃走的庶民口中打听到不少消息,难过的是这地方两日前就被烧了,庆幸的是治所还在,但也是岌岌可危。

  治所聚集鲁下郡五成的人口。

  他的亲属也在。

  一旦破城,恐怕,凶多吉少。

第367章 流民草寇(六)

  信使望着鲁下郡治所方向微红眼眶。

  口中斥骂流民贼寇俱是畜生。

  虽说世道混乱,诸如此类的惨象已经见怪不怪,但见到信使这般,不少人也被触动心中隐秘伤痛,一时唏嘘同情。但也只能化同情为战力,回头多杀几个贼寇。

  唯独沈棠幽幽轻叹,欲言又止。

  似不是很赞成。

  褚曜注意到自家主公的情绪,驭马上前几步,跟沈棠拉近距离,劝慰道:“云雾之盛,顷刻而讫;暴雨之胜,不过终日。贼寇多行不义必自毙,我军必能大胜!”

  沈棠神游天外的注意力被他拉回。

  愣了一愣,道:“我不是担心此战胜负。”

  沈棠从未想过自己会输。

  敌军除了信使提过的上千个二等上造组成的兵团,还有几个高等武胆武者,敌阵军中多是饿得面黄肌瘦的普通庶民、失去土地的佃农,他们大多还拖家带口。

  真正能发挥出几分战斗力不好说。

  褚曜问:“那主公这是?”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我在欣赏夕阳,同时也深感可惜……”夕阳西斜,抬头便能看到云镀金边,美得惊心动魄,低头又被满目疮痍废墟拉回现实,“实在可惜。”

  褚曜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家主公。

  写满了“撒谎也这般敷衍”的吐槽。

  沈棠尴尬笑笑,压低声音。

  “非是我不肯说给无晦,只是感觉场合不对,要是被旁人听去了不太好。”

  特别是不能被信使听到。

  人家家园刚被流民贼寇糟蹋呢。

  “这个好办。”

  褚曜抬手便是一道“法不传六耳”,淡不可见的文气瞬间涌起又消散无踪。

  沈棠:“……”

  差点儿忘了言灵还能这么用。

  无后顾之忧,沈棠也能畅所欲言。

  她犹豫了会儿,一贯朝气的声音陡添三分迷茫:“我只是觉得相较于流民草寇的可恨,最可恨的不应该是郑乔为代表旳权贵吗?若能安安分分种田谋生,谁愿意勒紧裤腰带,抄着锄头扁担跟人精兵良将对打?似丧家之犬般被驱赶,一路东奔西跑?”

  土地兼并剧烈;

  地主剥削残酷;

  官府徭役繁重;

  政治腐败不堪。

  郑乔纵容帐下恶犬奢靡浪费,大兴土木,荒淫无度,剥削民脂民膏,治下庶民却过着饥寒交迫的苦日子,食的是枣菜树皮观音土,被逼得饿殍遍野人相食……

  不想死就只能反抗。

  求生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本能天性。

  谁能说他们造反就是大逆不道?

  这些定论都是站在地主权贵角度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