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油爆香菇
张口便是:“主公请直言。”
沈棠松开拳,右手食指搔了搔鼻头,竟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的意思是文彦公旧部还有几员武者尚未‘赎身’,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不如劝他们一番,帮忙干俩月活?”
指望低阶武胆武者移山开荒,那效率低得可怜,中高阶武胆武者呢,自己这边又没有几个。全部投入生产建设,整体效率还是低。于是,沈棠盯上那几个吃闲饭的。
俘虏干活儿,不是天经地义?
栾信:“……”
沈棠小声:“此事交给你,可以吧?”
栾信:“……”
就在栾信想着怎么委婉劝说而不被打死的时候,秋丞兵败自尽的消息传遍各处。徐解是他们中间最先收到的一个,紧绷的弦终于松开,又问:“可有文释的消息?”
问这话的时候,他声音带着颤。
虽说武胆武者注定亡于沙场,但徐解仍希望马革裹尸的这些人里面,没有他堂弟。
随侍道:“郎君受了伤,还在养。”
即便受了重伤也不影响徐诠闹腾。
他听说偶像公西仇斗将兵败,整个人抑郁不说,还不吃不喝闹起了绝食,一副“我不信我不信”的架势。待他听说偶像跟主公关系莫逆,原地满血复活,吵着嚷着想单条腿跳到孝城见偶像。那狂热虔诚的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朝拜哪个神。随侍神色一言难尽:“据说还是赵将军之女看不下去,将其打昏扛回来,捆在榻上才消停下来……”
徐解闻言,倍觉丢脸。
恨不得没有这么个丢脸的堂弟。
过了好半晌,徐解披上氅衣回书房,看着茫茫大雪,吐出一句:“人没事就好……”
“郎君实力进步飞速,家长可安心。”
“安心?”
徐解看向陇舞郡方向,摇头。
“安心不了,愈发替他操心。”
随侍给他打着伞,亦步亦趋跟着。
“属下不解。”
徐解淡声道:“陇舞、四宝,还有你说的岷凤,沈君手中握着三郡之地,对主公这般存在而言,已经是个不小的威胁。沈君才多大点儿?连公西仇都败在他手中……”
随侍道:“……但,沈君毕竟是文心文士,论威胁还是不如武胆武者强。再者,那个公西仇也没归顺沈君,总的来说……”
徐解反问:“你怎知没有归顺?”
随侍:“若归顺,如何会走?”
徐解没回答,只是看着天海方向,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随侍:“这会儿,主公也该知道消息了吧?不知道咱们主公对他这位‘棠棣之交’,还能容忍多久……”
“家长担心昭德公对沈君动兵?”
如此,徐解必然要跟徐诠碰上。
“确实有这个担心,因着那个‘恶谋’祈元良,秦公肃这几年一直堤防着陇舞郡那边……若主公也生出危机感,那趁着威胁坐大之前将其扼杀,也算是上上之策了……”
随侍:“可暴主郑乔还活着。”
徐解庆幸:“是啊,郑乔还活着。”
庆幸郑乔还活着。
否则沈棠进攻四宝郡,便是吴贤等人铲除心腹大患的最佳时机,偏偏郑乔活着,这个可能就微乎其微。某种程度上来说,郑乔还是沈棠的挡箭牌,给她争取足够时间。
至于秋丞之死?
徐解根本不在意。
哪怕他知道秋丞之死有猫腻,不是世家之争,便是兄弟阋墙,亦或者是谁借刀杀人,但明面上秋丞是自尽的。一个已经兵败且自尽的懦夫,没有被徐解关注的价值。
“不知沈君愿不愿共伐暴主……”这一仗打得太久,徐家生意也一年比一年难。
徐解笑道:“沈君?”
“自然会来。”
“不来,郑乔倒下,下一个就是他!”
第660章 各方动静(下)
“秋大郎这是杀人诛心啊。”
徐解对秋丞之死漠然,吴贤倒是唏嘘不已。他也是世家出身,见惯了兄弟阋墙的戏码,秋氏兄弟此前的矛盾又是人尽皆知的八卦,自然认为秋丞是被秋大郎逼死的。
“贤郎说什么‘杀人诛心’?”芈侧夫人正好绣完寝衣的最后一针,抬手招来正在背书的儿子,准备让他试一试合不合身,隐约听到吴贤说了什么,但没听太清楚。
“为夫说秋大郎,他在秋二郎手中吃尽了苦头,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如今,可算让他逮着机会,兵不血刃除掉碍眼的秋二郎了……亲兄弟走到这一步……”吴贤视线落在温馨互动的母子身上,不知想到什么,嘴角那抹薄凉的笑逐渐淡去,“让人唏嘘啊。”
芈侧夫人不知秋大郎和秋二郎是谁,但知道这两人是亲兄弟,其中一人还刀了另一人,有这些信息便够了。估计是“兄弟阋墙”四个字,刺激到吴贤最敏感的神经——
随着年岁渐长,他膝下两个嫡子也开始有自己的小九九,又有母族的掺和挑拨,兄弟二人时不时就要闹矛盾,对家中庶出弟妹更是没有一回好脸色,动辄呼来喝去。
吴贤屡次出手管教,奈何两个儿子已经到了最叛逆的年纪,不论吴贤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是用父亲的身份强行镇压,结果都是收效甚微。甚至当吴贤出手清理兄弟二人身边的小人,他们反弹更厉害。
特别是次子,不止一次跟他当众争吵。
甚至是奚落吴贤。
【阿父想让儿子与他兄弟和睦?】次子是武胆武者,年纪不大已有成人个头,相貌糅杂父母优点,健美俊逸,或许是相由心生,面相有些刻薄,【不妨言传身教?】
一句话将吴贤气得血压狂飙。
次子让吴贤演示一下【言传身教】,但偏偏吴贤是用雷霆手段跟一众兄弟斗争,胜出之后以吴氏为根基,经营多年才有如今基业。老子都做不到,还指望儿子和睦?
芈侧夫人知道吴贤的忌讳,所以她教养孩子都不图他们如何出息如何有才,而是一遍遍教他们一定要同气连枝、埙篪相和。
正是此举,让她从一众妾室脱颖而出,吴贤对她的宠爱多年如一日。芈侧夫人也始终谦恭谨慎,不曾有丁点儿怙恩恃宠之举。
吴贤现在就喜欢兄友弟恭。
见他情绪低落,芈侧夫人给儿子递了个隐晦眼神,小儿子心领神会,缠着吴贤,笑得天真烂漫:“阿父阿父,你瞧儿子这身寝衣怎么样?是阿娘给儿子亲手缝的。”
吴贤瞧了眼:“有些大了。”
小儿子道:“那就给四哥穿。”
他口中的“四哥”跟小儿子一母同胞,都是芈侧夫人所生,兄弟二人关系确实好。
吴贤打趣他。
“为何不让阿娘再改一改?”
“但四哥更适合啊,都不用改了。”
吴贤笑容愈盛:“那你不就没了?”
小儿子道:“阿娘疼儿子,会有的。”
吴贤一把抱起小儿子,明明心中喜欢这个回答,但嘴上却依旧逗着儿子:“你阿娘疼你,但为父也疼你阿娘,没你的了。”
小儿子沮丧耷拉着眉眼,逗得吴贤开怀大笑。芈侧夫人瞧着父子二人,浅笑嫣嫣。
吴贤逗了儿子,又与爱妾一夜温存。
正夫人那边烛火一夜未熄。
这一夜,是十五。
吴贤帐下僚属得知消息,虽说反应各不相同,但都注意到默默做大的沈棠,并且将其视为不得不防的威胁。与沈棠一脉走得近的,或多或少遭到了明里暗里的排挤。
例如徐解和赵奉。
前者因为河尹郡的归属达不成统一意见,这两年跟天海这边走动越来越少,徐氏的态度也不如以前积极。后者则是因为本身就不是天海一系武将,排挤就没少过。
或许是有相同境遇,徐、赵两家走动反而频繁起来,连带缓和秦礼与徐解的矛盾。
邑汝,章贺。
消息传来,黄烈与章贺正在对饮笑谈。
二人听完传信内容,神色各异。
黄烈把玩着酒盅,玩味地道:“公西仇是公西族人,他的天赋再加公西族秘术,这般年纪就获得这样的实力,也算正常,但这个沈幼梨又是怎么回事?处处透着诡异……”
章贺拧眉,不言。
黄烈心生猜测,试探道:“难道说,此子也是另一个‘公西仇’,或者另一个‘少冲’?”
少冲,谷仁的宝贝十三弟。
联盟军跟郑乔干仗,此人出力颇多,只是杀人杀红眼之后会不分敌我,徒手碎尸。
章贺只是沉默摇头:“不好说。”
沈幼梨有公西仇的天赋和实力,但没有少冲的副作用,更不会动辄癫狂失去理智。
黄烈笑道:“来日见一面就知道了。”
上南,谷仁。
谷仁收到消息,只看了眼便放一边。
倒不是不想关心,而是——
一股可怖的磅礴戾气冲荡八方,谷仁刚扶稳摇晃的桌案文书,下一息地面又开始剧烈震颤,房梁嘎吱嘎吱响,灰尘簌簌落下。谷仁脸色发黑,摇晃着走出议厅大门。
“大事不好了,主公——”
谷仁打断:“看到了!”
“可少冲将军他——”
谷仁道:“这就去!”
他赶到的时候,其他几个结拜兄弟都守在这里。各守一方,形容狼狈。武胆武者挂着彩,文心文士被掏空。中央位置是趴伏在地上痛苦嘶吼的十三弟,衣衫碎裂。
原先平滑的小麦色肌肤泛着诡异通红,好似在滚烫开水滚了一遍。皮肤鼓起一个个“脓包”,随着这些“脓包”在他身体游走,其脸色愈发狰狞。十指抓地,深陷其中。
噗——
一个“脓包”碎裂迸溅,定睛细看,那哪里是“脓液”?分明是一条“肉虫”。每出来一团,少冲的脸色就和缓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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