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下,让朕来 第68章

作者:油爆香菇 标签: 穿越重生

  武胆言灵中,化马而行的言灵有许多,每句都有特定目的——例如横枪跃马,顾名思义便是持枪披甲备战,不管是马铠还是武者的铠甲一次成型,消耗大;例如“信马由缰”,则是消耗较少的化马言灵,马铠盔甲皆无,仅有马镫马鞍,适合单纯短途慢行。

  而——

  “秣马厉兵!”

  则介于两者之间。

  马儿养精蓄锐,武器磨刀待用,随时戒备,一旦有敌情则迅速进入作战状态。

  言灵落下,一匹墨玉白足,披挂戴甲的骏马自远处逆风而来,眨眼功夫便由虚转实。

  围观百姓又惊又奇,下意识给那匹马让了道,生怕被它冲撞。翟乐小跑两步,足尖一点,抬手抓住战马缰绳,配合战马稳稳落在马背,猛地加速朝沈棠远去的方向追赶。

  “沈兄,你我要不要赛一赛?”

  翟乐胯下的战马,长得高壮,外貌俊朗,还有四条大长腿,加速爆发极强。不一会儿赶上沈棠,稳稳止住改为慢行。他向沈棠提出赛马要求,却被无情地拒绝:“不比。”

  “为何不比?”

  这样小碎步跑着很不得劲儿。

  而且,他太好奇沈兄这匹骡子了。

  沈棠直言不讳:“你用一匹精良战马跟我家摩托一匹骡子比速度,多少有点儿厚颜。”

  行军打仗,战马是冲锋陷阵的,而骡子就算能上战场,也是用来驮军资,谁会用骡子组建骑兵营?家里有矿都经不起这么烧。

  翟乐低头看着战马,道:“但是它想比。”

  言灵化出的“活物”,活动所需能源都是制造者给予的,某种程度上也与制造者心意相通。翟乐明显感觉出自家伙计跃跃欲试,想撒开腿跟身边这匹雪白骡子比一比。

  沈棠凉凉道:“让它憋着。”

  翟乐又问:“憋不住呢?”

  沈棠扭头看了眼狼狈不堪,被迫小跑跟上、气喘吁吁的混混们,诚实地道:“诚然,我是想替天行道除掉这些‘恶’,但要是答应跟你赛马,他们两条腿怎么跟得上咱们四条腿?待你家战马尽兴,他们只剩一副骨架子了。”

  翟乐只得打消念头,心下暗暗感慨,沈兄醉酒醉得有特色,理智尚存有仁心,若不提前后反差,外人怕是看不出“他”其实还醉着。

  “咱么这么大张旗鼓,若是被土匪窝的眼线知道了,提前有了准备,这可怎生是好?”

  沈棠道:“怕甚?强攻!”

  翟乐:“强攻?”

  还不带个文士压阵???

  沈棠面无表情道:“对头!乱杀!”

  翟乐:“……”

  二人大张旗鼓、气势汹汹的架势,城门守卫查都不敢查,直接放行。沈棠熟门熟路来到一片偏僻小树林。翟乐下马牵行,发现目的地躺着三具被动物分食,蚊蝇盘旋,蛆虫乱生,连避体衣物都无的残缺尸体,没了胳膊没了腿,勉强从尸骨判断是两男一女。

  死因统一,被人大力捏断颈骨而亡。

  尸臭扑鼻而来,饶是翟乐也忍不住掩鼻,眉染轻愁:“不知是何人将他们杀害分尸,抛弃至此……唉,曝尸荒野,沦为豺狼鸟兽食物……这番景象着实触目惊心……”

  沈棠道:“哦,我杀的。”

  翟乐:“……”

  他脸上似乎写着“沈兄你逗我”。

  沈棠皱眉思索,将吓破胆的混混丢一边,绕着三具残躯走了一圈,说道:“他们仨不干人事,我就替天行道了。不过我没把他们曝尸荒野,我挖坑埋了的,埋得还挺深,即便发大水都未必冲得出来,下葬时尸体也完整。但你看他们肢体的切口……像是……”

  翟乐脸色刷得一白。

  他道:“像是被人用钝器砍的。”

  沈棠不解歪头:“难道是仇家干的?”

  翟乐摇摇头,压下直冲喉咙的恶心。

  几个混混不知想到什么,吐了出来。

第088章 带着?

  沈棠问:“你们吐什么?”

  翟乐白着一张俊脸,低声解释:“怕是你埋尸的时候,附近有百姓看到了。所以,你前脚刚走,后脚过来将尸体挖出来……”

  因为醉着,沈棠一时竟没有想明白。

  “这些拿回去作甚?”

  翟乐一改往日轻松,连那双时时含笑的桃花眼也黯然三分,眼尾挂愁,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太饿了,你觉得还能作甚?”

  他直接挑明了,沈棠蓦地睁圆了眼睛。

  竟是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可、可那是人……”此时的沈棠看着手足无措又迷茫,她无意识地原地踌躇,口中轻声喃喃,“人怎么能……不能啊!那可是人、是同类,还是埋进地里的……”

  祈善带着沈棠一路来到孝城,为了少吃苦,多打探消息,前行路线不算偏僻,隔一两天就能遇到村落城镇。百姓生活是很艰难,只能说勉强凑合,守住最基本的底线而已。

  沈棠知道有这种事情,但从未见过。

  而翟乐不同。

  翟乐和他堂兄翟欢自东南出发,二人仗着身手好、配合默契,哪里都敢钻一钻,沿路端过几个土匪窝,杀过好几批穷凶极恶之徒,正如翟乐说的,仗义行侠、打抱不平。

  恶徒好杀但肚子难填。

  他与阿兄曾途径一个村落,全村仅有三十六户,多是老弱妇孺,青壮都被征去打仗了。

  那天村里有名老人寿终正寝,他与阿兄借住在其中一户农家,夜幕低垂,听到院外传来交谈声。他好奇,透过窗隙往外看,见那瘦得皮包骨的村正,正挨家挨户送碗肉汤。

  仗着视力好,也看到农妇表情苦涩。

  附近能吃的树根都不多了。

  翟乐初时也不知那是什么汤,便好奇与阿兄一说,时至今日仍记得阿兄那时的表情,半张脸被烛火染得微红,剩下半张脸隐在阴影处,影子随着微弱的火苗时隐时现。

  他甚至产生可怕错觉——暗中蛰伏着满身血腥的凶戾巨兽,它会以阿兄张口为令,跳出来将他蚕食殆尽,咀嚼成肉沫。

  油灯“哔啵”作响。

  阿兄神情漠然地道:【活人永远比死人重要,死人已经死了,但活人还得活着。】

  翟乐仍是不解这话深意,直至离开村落的那天,又有一户人家办丧事。

  翟乐骑马离开,无意间扭头,看到亡者亲属哭着将尸体埋入提前做好的坟。只是还未来得及封棺,村正便带着人过来交涉。

  距离太远,翟乐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但从他们激动到险些发成肢体冲突的交流来看,双方都不愉快,最后那具尸体还是被搬了出来。

  蓦地——

  阿兄的话在他脑中盘旋不去。

  他才真正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

  杀人都不眨一下眼的翟乐,那日险些摔下马背,将昨日吃进肚的干粮都吐了出来。

  【阿、阿兄……】

  【类似的事情,从未少过。】

  翟乐:【可是……】

  翟欢神情淡漠:【在你没能力帮他们远离饥饿前,永远不要指摘他们的行为,也不要去干涉。除非——你有佛祖割肉喂鹰的牺牲勇气,以身替之。笑芳,他们得活下去……】

  翟欢声音一如既往得温柔,也让翟乐听到了前所未有的无能为力,那是他自小奉为榜样的堂兄都束手无策的绝望。

  翟乐情绪低沉道:“我阿兄说这些人比谁都想活下去,但世道比谁都想他们死。伤害不是活人,只是一具尸体,那外人有什么资格说他们残忍、无人性?不能说……”

  沈棠闻言,伫立原地,看着脚下三具严重腐烂、残缺不全的尸体,怔愣许久回不过神。

  半晌——

  她道:“也是,管夷吾说‘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可这些百姓莫说‘仓廪实、衣食足’,他们五脏庙都是空的,一家几口凑不齐一身体面衣裳,谈什么礼节荣辱?”

  在这种情况下,用礼节、荣辱、伦理来评论他们的行为,岂不是最大的傲慢?

  翟乐见沈棠表情有些不对劲,抬手推推她的胳膊,试图将好似被魇住的沈棠摇醒。

  沈棠深呼吸,摆手道:“我没事。”

  “沈兄,他们几个如何处理?全部……”

  翟乐看着那几个瑟瑟发抖的混混,抬手伸出大拇指,在脖子处利落虚划一横。

  其中几个混混看到这幕,隐隐猜到自己的下场,扑通一声跪下来,脑袋磕地砰砰地响,听得人脑壳都产生了幻疼。慌得两股战战,眼泪鼻涕齐下:“英雄好汉饶命啊!”

  也有不信邪的,例如为首的壮汉。

  他不认为沈棠两人有这胆子,明知他的靠山是土匪窝二当家还敢杀他,至于沈棠说的挑了土匪窝,也不认为二人能做得到。

  土匪窝规模多大,他心里清楚。

  沈棠道:“我是想杀了的。”

  翟乐扬手化出一柄刀,只待沈棠一声令下,他就手起刀落将这些混混砍瓜切菜了。

  沈棠又道:“不过全杀了也可惜。”

  翟乐:“可惜?”

  沈棠嗤笑:“活着还能干点什么,死了只能埋土里沃土。不过,让这伙人活着我又觉得心里不舒服。笑芳,你打算怎么处理?”

  翟乐:“杀了呗,又不能带着。”

  今天得罪这伙混混的不止他们两个,还有那个站出来的白发老头儿,那些看热闹的看客也勉强算进去。此次纵虎归山,他们俩倒是无妨,但那些普通人可就遭了殃了。

  沈棠道:“你说……带着?怎么带着?”

  翟乐却有了其他理解。

  惊诧:“沈兄,你打算收编他们?”

  杀了随处一埋,一了百了,成本近乎为零,但收编就不一样了,那是个超级大麻烦。

  沈棠:“……”

  她啥时候这么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