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下,让朕来 第755章

作者:油爆香菇 标签: 穿越重生

  姜胜一提醒,顾池发现哪里不对劲了。

  太安静了,陶言居然没有骂人。

  姜胜看出他心思:“主公嫌弃他骂得太难听,下了道【禁言夺声】,他试图冲破言灵,孰料学艺不精反噬己身,伤及元气。”

  顾池哦了一声,解了【禁言夺声】。

  陶言只觉得喉咙一轻,缓了缓气息,哑着嗓子道:“顾望潮,士可杀不可辱!成王败寇,今日是我陶慎语中了你们奸计……我认栽!唯有一事,还请放过家中老弱!”

  顾池只觉好笑:“放过你老弱?陶慎语,我娘被你们围困烧死旧宅的时候,腹中还有我妹妹,她甚至连来世上看一眼都不曾。当年行下灭门之举,怎么没想今日报应?”

  陶言:“我从未想过谋害你家亲眷!”

  顾池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陶言解释:“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曾下令!只是事情发生之后才知道难以挽回。”

  三句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顾池眉眼似乎多了几分迟疑。

  他问:“那主谋是谁?”

  陶言冷笑:“虽然不是我的命令,但毕竟是我的人干的,他们助我多年,说出来就是出卖他们。我陶慎语怕死,但更怕苟活。”

  沈棠看戏津津有味,掏出一把炒豆子。

  连姜胜眼底也泛起了些许笑意。

  陶言叹了一声,满面难色,似悔恨杀了老师全家,但为了道义又不能将人供出。

  总之——

  这是一出非常精彩的大戏。

  陶言想声情并茂打几张感情牌,追忆一下他跟顾池祖父、父亲的交情,奈何顾池哂笑不止,看他的眼睛写满讥嘲,在看一个丑角:“陶慎语啊,你知道我的文士之道吗?它是你们一手逼出来的!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一个人究竟能心口不一到何种地步!为何嘴上说的,与心里想的截然相反?”

  陶言也不是傻的,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脸上五彩缤纷,十分精彩。仇恨、愤怒、恼羞、怨毒……轮番登场。

  陶言刚想破口大骂却被顾池一道【禁言夺声】截下,他道:“一命换一命,一报还一报。我阿娘几个怎么死,你也怎么死。”

  沈棠问道:“烧了?”

  “烧!”

  沈棠提议:“不捅两剑再烧?”

  顾池:“池会亲自点火。”

  这些人不配污染他的佩剑。

  俘虏里面跟顾池有灭门之仇的全被押了下去,剩下的罪不至死,但也不值得招揽。陶言这边的企业氛围不太好,什么都招揽过来只会害了自己。全部清算下来,还剩个普通人、没啥存在感的冯氏。如果冯氏只是普通妻室,放了也就放了,但可惜冯氏不是。

  沈棠犯难了三秒。

  冯氏可不是陶言。

  她不觉得自己辩口利辞就能活,与其被看笑话,走得不体面,倒不如主动一些,要一份体面:“我扪心自问与你顾望潮往日无怨,近日也只是小仇一桩。不敢求活,还请念在阿姊与你往日缘分,给个痛快。若不肯,将我投入火中与郎主做对死鸳鸯也可。”

  顾池深深看了她良久。

  解下腰间佩剑,递上前。

  道:“请冯女君上路。”

  冯氏眼皮轻颤,她虽然有赴死决心,但怕死是人的本能,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恐惧。只是她的傲气压过了这份本能,抬手接过剑,拔剑出鞘,雪亮剑身当真干净漂亮。

  “多谢顾郎成全。”

  “冯门二娘拜谢。”

  她举剑横在脖颈,深吸一口气。

  “祝君此生,文运长远!”

  话音落下,她不再有片刻的迟疑。鲜血喷溅,泅湿脚下土壤,打湿顾池鞋尖。

第727章 反埋伏(上)【二合一】

  看着逐渐没了生机的冯氏,顾池垂眸敛住眼底如涟漪般悄然浮现,又无声消失的怜悯同情。他蹲身将佩剑捡起,剑身上的殷红刺得他莫名眼痛,剑身残留的血还在滴答。

  “这把剑未饮仇人血却沾了局外人的命。”顾池这话不知是在自嘲,还是嘲讽被带出去的陶慎语一行人,从怀中取出帕子将剑身血迹仔细擦去,“此人尸骨安葬了吧。”

  沈棠自然由着顾池。

  不过是挖一个单独安葬人的土坑,武胆武者效率可高了,分分钟就能搞定。沈棠还给对方立了一块石碑,刻上“冯氏女君之墓”,因为不知生年,于是只写了一个卒年。

  顾池又举着火把去送仇家一程。

  陶言或许知道大限将至,再无回天之力,便也不折腾了,双腿盘着坐在地上,双目微阖。任由兵卒搬来一堆柴火放在周身,倒是另外几人不甘心就这么一个结局,满脸写着愤怒与憎恶。不管他们如何反应,木柴还是逐渐到位,直到最后一堆摞上去。

  似若有所感,陶言睁开了眸。

  顾池也恰好举着火把过来。

  士兵正往木柴上面浇气味古怪的油。

  陶言感觉喉间的束缚消失,神色平静地问顾池:“顾望潮,我的夫人如何了?”

  顾池道:“冯女君已先行一步。”

  陶言脸色骤变,对此结果似无奈又似难过,最后叹气一声:“约莫这世上真有天道轮回,当年做过的事情,如今一一报应到自己身上。虽说成王败寇,陶某付出这条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她毕竟只是无辜女流。我们两个男人的仇恨,何苦牵涉她呢?”

  顾池漠然地道:“这该问你。你为何对我母亲弟妹斩尽杀绝,那位冯女君就是为何而死。你还不明白,她是因你而死,不是因为我。问题的答案为何不在自己身上找?”

  陶言被这话怼得满脸猪肝色。

  “……但你不怕天道轮回吗?如此对付一女流,来日报应到自己身上,该如何?”

  顾池看着陶言良久,哂笑道:“陶慎语,那位冯女君配你,当真是暴殄天物了。她看得清局势,所以自愿请死。论胆识勇气,比你多了不知多少。而你——死到临头还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倘若你真悔悟,不妨安然赴死,别活了一把年纪还让人看笑话。”

  陶言闻言,浑身一颤。

  他微微俯下身,垂下头颅。

  “顾望潮,求你——”

  顾池看着他:“求我什么?”

  能读心的顾池当然知道陶言求什么。

  陶言对冯氏再有感情,冯氏也死了,说再多也无法挽回,但陶言子嗣还活着。如果顾池铁了心要一比一复制报仇,他的子嗣自然会被揪出来解决,彻底斩草除根。

  他如今最怕的就是这事儿。

  陶言道:“求你放过无辜稚子吧。”

  顾池眼神有了几分波澜,他戏谑地欣赏着陶言卑微祈求的神情,但心中并无任何大仇得报的畅快,反而有几分难言滋味。他道:“对于你这个请求的答案,自己看吧。”

  陶言起初还不知什么意思,顾池已经将火把丢了下来,淡淡道:“烈火焚身乃是世间剧痛,最痛的死法。你若还是条汉子,别喊得太难听。也算给自己留一份体面。”

  尽管木柴不够干燥,但浇了油,沾火即燃,火势瞬间成型。陶言与烈火中忍得额头青筋暴起,不多时火焰爬上头发。他于烈火中大吼:“顾望潮,求你放过无辜稚子!”

  陶言不知顾池答应没有,只是隔着火光隐约看到他嘴巴动了几下,彻底没了意识。

  顾池站在火堆旁立了许久。

  久到火焰之中再无声息。

  不知何时,他身边多了道气息,来人问他:“陶慎语的请求,顾军师答应了?”

  顾池闻言不由得苦笑:“我都不知道陶慎语子嗣在哪里,这人海茫茫怎么找?”

  “斩草除根确实稳妥,但这意味着我还要记着这桩仇、这份恨,度过不知多少年。可随着陶言等人死在我的面前,我心中的恨意已经不足以支撑我去这么做。”

  “白将军,你觉得我应该继续吗?”

  若让父母知道他变成这般鬼模样……

  顾池一时有种说不出的疲累。

  这是大仇得报之后的空虚。

  白素淡声道:“你想继续就继续,不想继续就停下来,哪天反悔了还能继续。你才是苦主,苦主有权利决定,一切你说了算。”

  顾池半晌才叹气道:“……祖父和阿父对陶慎语甚是宠溺,这脏东西下去跟他们两个学两句,他们在地下也过得不安稳……”

  白素一听就知道顾池的决定了。

  她道:“我倒是有些相信。”

  顾池问她:“相信什么?”

  “那位冯氏女君曾说你年少的时候,浑身洋溢活力,似那天边自由的踆乌。”

  顾池:“谁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

  一个家庭幸福美好的少年郎,开朗外向很正常啊,整天阴仄仄的,才叫有毛病吧?

  白素扬眉,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所以说,顾军师的新本子写完了?”

  顾池表情一僵,想起来许久没动的笔,恼羞地辩解:“在写了,在写了……”

  催更无处不在就很气人。

  这时,来了只猫猫祟祟的主公。她只听到啥“在写了”,凑近前:“写多少了?”

  顾池:“……”

  主公啥时候来这里的?

  他无奈:“还在打仗呢,催什么催!”

  白素笑了笑,留下一句话,道:“行,不催,倒要看你什么时候抓得住那贼。”

  顾池:“……”

  直到白素彻底走远,面前有一张放大的主公的脸,对方道:“我们营寨闹贼了?”

  顾池道:“没有。”

  沈棠皱眉,怀疑的目光梭巡上下:“我怎么觉得你们对话奇奇怪怪,你们是不是在打什么哑谜?还是你偷偷摸摸又开了新话本,作为主公的我不配看到新鲜热乎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