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夏端
周梨道:“是的。”
他的眼睛没再看她,而是落在面前的大队证明上,说道:“我记得你是初中学历吧。”
周梨语气平静:“我是初中学历,但报考的文化水平要求上说,具备高中同等学历也可以适当放宽,我这一年多有自学高中文化,况且报名后会有一轮筛选,这是报名点那边的工作。”
钟主任眼神瞪向她:“出去一趟,变得牙尖嘴利了。你这一年都在外面,大队里只能证明你以前没问题,我们怎么知道你这一年有没有问题?”
周梨立即从手中文件袋里抽出了文工团的工作履历证明,递到他面前,钟主任看着,还想要说什么,周梨又递过了另一份额外的证明,那是她特地问团里要的证明文件,用以证明她这一年在团内政治表现清白,历史清楚。
钟新松无话可说,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故意用力地给她盖了个公社的章,像在发泄什么不满。
周梨接过材料,对他笑笑:“谢谢钟主任。”
转身离开,身后还有许多来盖章的,有男有女。
有人用疑惑的眼睛看她,仿佛是认识她的人,但周梨一时也认不出这些人,便没久留,直接离开公社,去了三中报名点报名。
县三中离公社不远,原身就在这里读的初中。
周梨报了文科并加考英语,老师说一周后,会有一次统一的初选考试。
大家都不知道考试内容,不安地去问老师,老师说不是一科一科考,只是一张综合试卷,考些常识,看看阅读和表达能力,免得混进来一些大字不识几个的人,增加招生负担。
周梨报好名,回到邮电局,打了通电话。
这次接电话的是那位通讯员,周梨问:“靳连长不在吗?”
小朱道:“连长去团部了。”
“哦,麻烦你转告他,就说周梨打了电话过来,没有别的事,一切顺利。”
小朱鬼精鬼精的,一开始就猜到了是她,赶紧回复:“好的嫂子。”
周梨还是第一次听他手下的战士叫她嫂子,怔了一下,笑道:“谢谢,再见。”
挂掉电话才想起来,自己是不是也应该问问他“你们连长最近过得还好吗”之类的话。
她好像真的,还没有学会如何去关心人。
初选那天,周梨又打了一个电话到他连队。这一次是靳屿成接的电话,他跟她说:“我给你汇了一笔款,到时候你去邮局取了。”
周梨道:“我都说了不用。”
“你们县的考点都在县城,你到时候提前过去,适应一下,住个好点儿的宾馆。”他吩咐。
“哦,好吧,知道了。”
初选通过后,汇款单也拿到了手,周梨看着上面500元的巨额数字,感觉他这是把自己积攒的老婆本都给她了吧。
周梨把钱取出来,又直接存进了邮政储蓄存折。
后来,她没怎么去过公社,整个11月都窝在村子里。
此时正是农闲时节,山间地头的活儿少,有人去山上挖冬笋,作为农副产品,可以直接去公社里卖,也有像大伯这样的竹编手艺人,忙着编竹筐等竹制品。
周梨试着学一学,但她是个手工废,篾片竹刺不小心就扎破皮,大伯说:“你细皮嫩肉的,别学这个,快去学习,考个好大学,分配个好工作。”
她说:“我是学习之余来换换脑子。”
对于学习,村里也有报考的人,他们对此很紧张,而周梨学到现在,已经没了感觉,也或者是村里的生活太放松,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她整个人都放空
了。
在村里住了一个月后,她完全成为村妞。
起先她还会稍稍打扮一下,现在无比随意,套个旧棉袄就出门,有时候跟着大伯母去菜地里浇浇菜,或者揣一兜瓜子,去人多的地方嗑瓜子,听他们聊八卦,聊一些生活琐碎,极品亲戚,情感纷争……
周梨好像又回归到了咸鱼状态,一天下来,连靳屿成都不会想。有时候村里的人会打听靳连长的情况,但她向来低调,只敷衍说还好。现在通讯不便,不像后来那样即时能聊天,她在这里过得不亦乐乎,感觉已然回归咸鱼本体。
这晚睡觉时算了算,她快有一个月没跟靳屿成联系,他一定又在说她没良心。
靳屿成何止说她没良心,简直觉得她没有心。
男人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特别烦躁。
尤其是通讯员抱着一堆信件,给连里的战士分发,靳屿成站在一旁冷眼瞧着,暗叹她是真的没把他、没把这份感情当回事。
虽然知道她在村子里一切安好,也有学习要忙,但是如果觉得打电话贵,那就写信啊,抽点儿时间写封信怎么了?
连里战士不乏有对象的,他们的对象几乎都会写信寄过来,怎么就他的对象不写?
正想着,小朱递了封信过来:“连长,你的信。”
男人正要微笑,一看地址,西北寄来的,扬起的嘴角又放平了。
一天下来,看谁都不顺眼。
-
在山里的日复一日中,进入湿冷严寒的12月。
周梨靠着一个小收音机,每天听听新闻,得知全国各省市都确定了考试时间,大多集中在12月中旬。她也在这日,从报考点领到了自己的准考证。
考试时间:10日至12日。
考场地点:县一中。
科目顺序:政治、史地、数学、语文,12日上午加试英语。
她打了个电话给靳屿成,但他正好不在,周梨便简单留了个言。
回家时,看见一支送嫁的队伍在鞭炮声中,进了公社大院。周梨在一旁看了会儿热闹,听见有人阴阳怪气地说:“钟主任的儿子娶媳妇了,这下可热闹了。”
周梨没久留,很快回了家。
几天后,村里人八卦陈小月才进门一天,就把婆婆气得不轻,后来婆婆说自己生病了,要儿媳妇照料,结果儿媳妇天天只给她熬稀粥喝,气得她逢人就说自己受到了虐待。
周梨哭笑不得,在原书中,这个婆婆真的挺会折磨人,现在遇到厉害的陈小月,也只能甘拜下风。
不过她没工夫理会这些与己无关的事,在村里一晃一天,不能久待,总得去干些正经事。
她提前两天去了县城,拿着介绍信,住在一中附近的宾馆,这也是县里最好的宾馆,其他的都是普通招待所。
周梨总算跟靳屿成联系上,汇报了一通考试情况。
他的声音听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妥,像往常那样,叮嘱她注意安全,好好考试。
随着一科一科地考完,周梨陷入困惑之中。
知道题目简单,但是没想到会这么简单。
简单到怀疑人生。
语文也没几个题,作文占比很大,100分总分,它占了70分。
英语加试是在12号上午,没有听力。
她很快做完,检查数遍,一直等到考试结束铃响起,才收拾东西出考场。
走在路上,周梨神思迷惑,一边觉得题目实在太容易,一边觉得大家都容易,那这分数怎么拉开?要知道她第一志愿报考的是最顶尖的那所大学,在本省招生就没几个名额……反正她感觉挺悬的,细思一番,甚至有些担忧。
带着这种焦虑走出校门,往前走,冷不丁又要撞到一个人,那人扶住她的肩膀:“怎么老是不看路?”
周梨抬起头,以为自己考得出现了幻觉。
靳屿成皱着眉:“是我。”
“你怎么来了?”她惊讶万分。
“休了几天探亲假。”他扬眉,“过来探望对象,天经地义。”
“啊?”
“啊什么?”他问,“现在是要去哪儿?”
周梨看了眼时间,才十一点十分:“回宾馆退房,然后回家。”
他点点头:“先去宾馆。”
对于他突然就过来这件事,周梨感觉就跟考试内容一样,充满了不可思议。
去往宾馆的路上再三问询,他才说:“昨晚刚好有趟飞机飞到省会,便搭乘过来,再在火车上睡了一晚,早上抵达市里,过来刚好赶上她考完。”
周梨不禁无语:“你也不嫌折腾。”
他却看着她说:“要不,你直接跟我回京。”
“什么?”
“我只请了三天假。”他面容狡黠。
“你没休探亲假啊?”周梨郁闷了。
“这种假,哪里轮得到我。”
周梨更不解:“不是说好了我要留在这里等出分吗?”
他却道:“出个分而已,犯得着你一个人在村里干等。我找人帮忙盯着,要是你分数高,被京大录取,可以直接让他们把录取通知书寄到大院里。”
周梨呆若木鸡地看他:“还能这样?”
他这才笑了笑:“主要是你一个人在村子里,我不放心。”
“我又不是一个人,我大伯一家都在的。”
他不容反驳:“总之,这件事你得听我的。反正你的证件都在,行李也在。”
周梨抗议:“谁说我行李都在,我还有几本书几件衣服没带呢!”
他懒得理她,按着她的背往前推。
进了宾馆,靳屿成出示了一下证件,随周梨进了房间。
周梨开门时继续抱怨:“我想在家里过了年才回京的,老家过年会杀猪!”
男人冷笑:“我们连队也有养猪,过年杀猪时欢迎你过去进行技术指导。”
周梨气不过,扬手捶打他的背。
他忽然转身,一把抓过她的手腕,将她抵在门后。
周梨贴着门,望向这个男人。
靳屿成垂下头靠近了些,幽深的目光直直看着她,哑声:“小没良心的,你是真的一点儿也不想我?”
灼热的呼吸弥漫在二人之间,周梨回望着他,语气喃喃:“有想。”
“有多想?我怎么半分感应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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