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鸩离
“查过,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跟命案有关。”付靳锋嚼着嘴里的狗尾巴草道。
“那你跟着我有什么用,一问三不知。”肖窈白他一眼,继续挨家挨户寻找有人的人家询问相关事宜。
这一问才知道,刚才那个男人叫郭武,他父母是战乱时期逃难来曹家村的,因此他不姓曹。
他十几岁的时候,他父母都病死了,大他三岁的姐姐把他拉扯大,大约五年前,他姐姐在榕市一家罐头厂上班,有天晚上下班下得晚,回家的路上被人QJ了,当时报案到南区派出所,由于她所走的路线黑灯瞎火,当时被人勒着脖子弄晕了过去,没看清人,这案子查了很久都没找到施暴者。
没过多久,郭武的姐姐就疯了,还怀孕了,消失了好几个月,郭武到派出所报案,让公安帮他找失踪的姐姐,公安一直没找到。
结果没过两个月,郭武在曹家村后的小山里看到他姐姐倒在一个山洞旁,旁边有个刚出生不久的小婴儿一直嗷嗷哭,他姐姐难产生下那个孩子,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看到他来了,跟他说了两句话就没了。
再后来郭武把他姐姐埋了,把孩子抱回了他家,只不过他对那孩子并不好,经常打骂苛待那孩子,不给孩子吃饭。
村里人说:“郭武脾气挺好的,只是对那孩子百般折磨,谁让那孩子的父亲是个畜生,糟蹋了郭武的姐姐,那孩子又害死了郭武的姐姐,说是他仇人都不为过。要换做是我,别说养那小杂种了,那小杂种刚出生那会儿,我就得把他溺死在粪桶里。”
到这里,肖窈就觉得这个郭武挺不对劲了,郭武的姐姐曾经被人嘞着脖子晕了过去被QJ,崔天路死之前曾经遭受过裸绞,却没成功,没把崔天路绞晕,郭武左手臂有一处明显的挫伤,这二者没有关联,说出去鬼都不信。
只不过身边的付靳锋一直不吭声,她也不好说什么,看付靳锋的神情,他们公安应该在前几天就审问过郭武了。
接下来她又到村长家里去,村长的回答跟村里人没有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他说:“你问我们村儿有文化的人啊?我们村儿有文化的可多了,初高中文化以上的年轻人,这些年就有好几十个,这些人不是在省里的大厂上班,就是在机关单位工作,噢对了,咱们榕市市长夫人家里的保姆就有文化,还是咱们村儿的人。
那大姐年轻的时候读过书,认识字,周夫人对她很信任,每个月都给她四十多块钱的工资,比普通工人的工资都高呢,每回回咱们村儿买不少东西,看起来可威风了,很多人都变着法儿给她钱票,想让她走周夫人后门,向周市长通融通融,办一些事。
不过咱们周市长刚正不阿,从不干那种违法乱纪的事情,那王大姐也不是那种乱收东西办事的人儿,每回回咱们村里,婉拒各种送礼的人,只会给小孩儿糖吃呢。”
肖窈猛地想起在国营饭店吃面之时,看到的那一幕,她记得那个长相清癯的周市长称呼那个保姆叫王妈吧?
她竟然是曹家村人。
当时她嚣张跋扈的样子,那可看不出来是读过书的人啊!
肖窈总觉得自己有什么事情没抓住,没想明白。
第18章 雨夜杀人案18 曹母
村民们对案发那晚的事情,口径出奇的一致,皆是那晚雨太大,他们早睡着了,没听到什么动静。
不过报案人还是详细跟肖窈描述了那晚的情形,报案人是曹家村人,晚上十二点接夜班,他没有自行车,徒步到厂里去上班要一个多小时,一般他都会提前半个小时走,以免路上被什么事情耽搁迟到了,被厂里记过,丢掉工作。
案发当晚,报案人还是像往常一样晚上十点半就出门,由于当时下着大雨,村道的土路泥泞难走,他披着蓑衣戴着蓑帽,经过距离石楼大约两百多米的土道时,隔很远听到有人在石楼里吵架,听声音有男有女。
他起初还以为闹鬼,因为石楼黑灯瞎火的,石楼曹家灭门惨案是整个曹家村的人都知道,他平时经过石楼附近的路段,都得加快速度离开,以免被女鬼缠上。
他那时候也的确打算快走,但那些吵架的声音很快变成了有人喊救命的声音,那声音太过凄厉,他听着瘆得慌,腿脚麻利的跑了,但越跑越觉得不对劲,想了想跑去南郊最近的平章公安分局进行报案。
公安经过调查,报案人没有任何杀人嫌疑,不存在什么‘很多案件报案人就是凶手’的可能,报案人发现石楼不对劲进行报案,存粹是责任心。
报案人上完夜班后,白天下班都会在家里补觉,他也认出了站在肖窈身后面的付靳锋,知道他是公安,这才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肖窈低头思考,报案人十点半听见石楼动静,崔天路在那个点出现在石楼,他人是清醒的,并且和人发生了冲突,吵起架,最后发展成动手,对方要了他的命。
崔天路能跟人吵架,证明他是认识对方的,先不管对方是谁,肖大芳当时在哪呢?
肖窈身穿到命案现场,身上却有迷、药的味道,这不符合常理啊,难道她的出现,真替代了肖大芳这个人的存在?
肖窈又问起关于那个闹鬼传闻的事情,这回报案人说话支支吾吾的,只跟她说了那个死去新娘娘家人的房子在哪,让她自己去问问。
肖窈根据报案人的指引,来到曹家村靠溪边,一处修建得较为气派的青砖瓦房前,敲响院门。
打开院门的是曹青青母亲,也就是二十多年上吊死的那个新娘母亲,一个年纪快六十的老妇人。
她头发花白,穿着一件蓝色老布罩衣,袖口折到胳膊肘处,露出两条干瘦的胳膊,看到两个生面孔,没好气地说:“石楼那边杀人的事情我不知道,不要来问我!”
她作势要关上门,肖窈伸手一把抵住她的院门道:“你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女儿可是吊死在石楼,化成厉鬼,魂魄一直在石楼里飘,害死曹家人不够,隔了二十多年,又害死另一个人。”
曹母手一抖,睁着一双吊睛眼,凶神恶煞道:“什么鬼不鬼的,她都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早就变成一堆白骨了,她要怎么害人?!你们这些公安记者别张口乱说,吓唬我一个老婆子!”
“你要心里没鬼,为什么要在大门口贴黄纸?”肖窈伸手指着她院门正上门贴着得一张黄纸,那黄纸不仅是崭新新贴上去的,黄纸上面还挂了一个铜镜,这明显就是为了防止鬼魂入侵的。
“那是,那是......”曹母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肖窈皮笑肉不笑道:“曹大娘,一切封建迷信都是纸老虎,您在自家门口贴黄纸,挂铜镜,要有心人把你们一家举报了,你们一家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曹母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想去撕黄符,又像是在顾虑什么,最终没有撕下来,挎着一张脸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肖窈笑了笑,“我就想了解一些当年曹家惨案的事情。”
背景板一样的付靳锋适时从兜里掏出一个工作证,在曹母面前晃了一下,“公安办案,老实配合。”
“有什么好了解的,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曹母不情不愿地打开院门,让肖窈两人进院里说话。
肖窈四处看一眼,发现院子挺大,收拾的干干净净,屋里静悄悄的一片,像没什么人在。
“曹大娘,你家里就你一个人啊?你儿子儿媳他们呢?”肖窈不顾曹母的脸色,自顾自地坐在院子中放的一个矮凳上问。
“家里就我一个人,我家老头前些年病死了,儿媳也在前几年跟我儿子闹离婚,把三个孩子都带走了,我儿子前些天上山放牛的时候牛疯了,把他撞得一身伤,现在还在市里的医院里躺着。”曹母再不待见肖窈两人,还是给站着的付靳锋端了一根凳子出来,让他坐。
肖窈倒没想到这个吸女儿血的一家人竟然过这么惨,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付靳锋开口问:“你儿子伤得怎么样,伤在哪了?什么时候住院的?”
他目光锐利,问话的时候面无表情,明明没穿公安制服,整个人胡子拉碴,头发乱成鸡窝不修边幅,可他一开口,气场极大,十分有压迫感。
曹母面对他,心里有些发憷,磕磕巴巴地说:“他被牛撞飞了,肚子手脚都受了伤,在医院里住了快一个星期了。”
“住在哪家医院?”
“市第一人民医院。”
这么巧?肖窈有些诧异,曹庆竟然跟她住在同一个医院。
付靳锋意味深长地说:“住第一人民医院,看起来伤得不轻啊,那头疯牛没被处置?”
“没,那头牛是村里的壮劳力牛,平时也不发疯,前段时间春耕累狠了,正好我儿子去放牛,它不知道抽什么风,冲我儿子发脾气。”曹母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低着头说话。
付靳锋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肖窈狐疑的看他一眼,很清楚他不会无缘无故问这些话,她也没在这件事上多问,转头说:“大娘,您对当年曹家灭门的事情,记得多少?”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当她问完这句话以后,曹母身形明显一抖,接着沉默了许久,这才说:“不记得了。”
肖窈又说:“我问过你们村儿的人,他们都说您的女儿当初有相好的对象,只是那人一穷二白,您不愿意让您女儿嫁过去,收了曹地主丰厚的嫁妆,执意把您女儿嫁给那老地主做小,这才造成了曹家灭门的惨案。而事后,您又拿您女儿的卖身钱给您儿子娶了媳妇,修建起新房,日子该是过得逍逍遥遥,怎么现在落到如此凄惨的地步?”
几乎到了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地步。
曹母不服气道:“我又没做错,跟她相好的王勇家里穷得叮当响,他家住着烂茅草屋不说,他父母都是病痨鬼,家里欠一屁股外债,她嫁过去能有什么好日子过!曹地主愿意给一百块钱票,五十两白银,她嫁进去就吃香的喝辣的,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非要跟她那个相好私奔,还穿着红衣上吊诅咒曹家人,搞得曹家人都死光了!如今隔了快二十一年又出来作妖,我家落到如今的地步,就是她害得,她就是一个扫把星!”
这大概就是这个时代的女性悲哀,许多女性的父母都重男轻女,为了所谓的耀祖,她们的父母常常视她们为货物商品‘嫁’出去,只为给耀祖们赚娶媳妇的钱,完全不顾她们的死活。
肖窈内心没有什么波动,因为这种情况在这个年代很普遍,哪怕她指责曹母,也改变不了曹母根深蒂固的思想。
她懒得跟曹母废话,直接问:“那个王勇的家人呢,王勇死后,他们就没一点反应?”
曹母气哼哼地说:“能有什么反应,他们跑去报案,当时的曹家人收买了警探,把那个案子压了下来,后来没过几天,在青青头七的那天晚上,除了带着小孙子回娘家报丧的大太太两祖孙没死,曹地主家里其他人都死了,曹大太太在那之后也失踪了,王家人想报仇都没地儿去报!王勇的父母就他这一个独儿子,他死后没隔几年,他父母陆续气死,王勇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嫁到省外去了,另一个没嫁,运气很好的给周市长的夫人身边当保姆去了。”
又是那个姓王的保姆,连续从好几个人的嘴里听到这个人的名字,肖窈直觉,事情不会那么凑巧。
付靳锋看她陷入沉思,眼神冷冷地盯着曹母问:“你女儿死的时候,你儿子多大?他们俩感情如何?”
“我儿子那个时候已经是十八岁的大小伙儿,他姐跟他是双胞胎,他俩感情很好。”
竟然是双胞胎,肖窈吃惊。
付靳锋继续问:“既然他们姐弟感情很好,那你儿子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姐被你们嫁入火坑?”
“......那个时候他不知道她姐要嫁给曹地主,他跟他爸去我娘家那边帮忙干活去了。”曹母有些别扭的说。
明白了,感情这夫妻俩是背着曹庆的弟弟,把曹青青嫁给了曹地主。
第19章 雨夜杀人案19 闹腾
从曹母家出来,肖窈的脸色不大好看。
疑点太多,即便她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也很难找到实际证据。
她看向付靳锋,这人停在村子土道上的三岔路口,望向围绕整个曹家村的小溪,那里有好几个穿着白色制服的公安,正站在溪流边的草丛了扒拉着什么。
“付公安,他们在找什么?”肖窈问。
付靳锋烟瘾上来了,想抽烟,又想起身边的女人好像不喜欢闻到烟味,他烦躁地捋了捋乱成鸡窝头的头发道:“一个人杀了人,要想彻底抹去痕迹可不容易。”
肖窈一点就通:“你们怀疑凶手就是曹家村的人,或者跟曹家村有关,那天晚上下着大雨,纵然雨水冲刷了凶手的足迹和身上的血迹,但总会留下蛛丝马迹,比如带血的衣服鞋袜什么的。你们那晚出警的速度很快,想必在看到现场以后,其他公安也以最快的速度调查了整个曹家村,凶手要想清理带血的衣物或者就地掩埋其他凶器,一定会被你们怀疑,所以凶手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那些可能成为物证的东西藏起来。他既不能放在家里,又要不被你们找到,能藏东西的,只有村里那条小溪,最能‘毁尸灭迹’......”
付靳锋笑了起来:“肖同志,你不是杀人凶手真是可惜了。”
这么聪明的杀人犯,追查起来一定有意思。
肖窈:......
你能不能收起你那BT的笑容,看得人怪膈应的。
她又道:“付公安,崔天路的死跟石楼的惨案有关系吧,你也不会无缘无故默许我去问那些跟石楼惨案有关之人的问题,凶手为什么杀崔天路,崔天路不是曹家村人啊,我记得他父母都是市里面的人。”
“想知道真相啊?”付靳锋笑得格外灿烂,“帮我们平章分局一个忙,答案很快就会揭晓。”
肖窈:......
一个公安满心满眼的算计,真是——有趣!
下午,人民日报登了一份大字报,内容为:“本市废弃石楼凶杀案疑凶,于上午十点左右,企图在平章分局公安同志们的眼皮底下逃脱……最终公安同志将其抓捕,疑凶坚称自己失忆,不记得案发当天细节,还称自己头部受创,需要继续住院,对此负责此案的平章分局刑侦科副队长付公安表示.......”
在信息闭塞,没有网络手机电脑传递信息的六零年代,人们想知道外界的信息,只能通过广播、报纸、书信等方式,才能知道自己想要的信息。
废弃石楼杀人案,本就是榕市人们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距离案发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疑凶还没被定罪,大家都在东猜西想那些公安到底缺乏什么证据对疑凶定罪,这下报纸一出,还是负责此案的平章分局公安首次在报纸上发声,加上榕市大街小巷的喇叭都在广播这件事,不出半天,疑凶逃跑未遂,她是否真失忆,再一次成为人们口中的热谈。
市第一人民医院里,肖窈穿着‘病号服’,身后站着两个年轻的公安,手上带着银手铐,慢吞吞地行走在住院部一楼大厅中。
这会儿是下午五点左右,正是家属们准备去住院部后面食堂,给病人打饭的高峰期。
虽然报纸上没有石楼疑凶的照片,但有一个疑凶模拟画像,再加上石楼案闹得沸沸扬扬,人们看着肖窈那张眼熟的面庞,那亮着银光的手铐,很难不猜到她是谁。
一时之间人们对着肖窈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有那正义感爆棚,为死者抱不平的人,还冲到肖窈面前质问她为什么杀人,都被两个公安义正严词地拦住。
肖窈像听不见那些人的议论,如行尸走肉一般,慢悠悠地从大厅走向食堂后门。
突然,一道身形从住院部大门口冲了进来,以极快的速度挤开人群冲到她的面前,一巴掌狠狠往她脸上扇,还伸手去掐她的喉咙,嘴里大声哭嚎着:“你这个杀人凶手,你个贱女人!你杀了我儿子,你还在这里装疯卖傻,我杀了你!杀了你!”
长年在末世生存的经验,让肖窈的听觉和反应能力都超于常人,她反应迅速地侧身躲过那人扇过来的巴掌,同时往后退两步,站在比她高一个头的高莉身后,一双眼睛冷冷看着来人道:“你是谁?你打我干什么?”
她面前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模样普通,皮肤偏黑,身形比周围的人圆润,两条眉毛竖成一个八字,面相看起来十分凶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