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溯时
镜头推进,她蓦然回首,眼中噙着的泪光晶莹,将哀愁演绎得淋漓尽致。
宿管阿姨拆着毛线团,眼睛都要黏在屏幕上:“说哭就哭,演员真有本事。”
……
第二天黎明时分,天边刚翻起鱼肚白,祝晴就已经坐上前往观塘的早班车。
在寂静冷清的观塘后巷,她找到死者何嘉儿父母经营的那间报摊。
铁皮亭亮着昏黄灯光,何父正整理当天的早报,何母则用长夹子拾捡昨夜别人喝多了酒丢下的易拉罐,这都是能换钱的废品。
听了祝晴的来意,何母放下易拉罐,在身上反复擦拭双手,带着祝晴绕过狭窄的巷道回家。
公屋是需要排队申请,何母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抽中这套公屋,一家人整宿没睡着。
单元房逼仄陈旧,因屋子的空间过于狭小,生活杂物摆满,经过都要绕着走。
里间稍大一些的卧室,是何嘉儿生前的房间。杂物从不往里面堆放,即便十年过去,房间仍一尘不染,保持着原有的模样。
“衣服、鞋子和手袋,都在这里了。”何母打开衣柜,短短几天,她的声音又沙哑了几分,“上次其他警官来的时候,也看过。”
剪裁考究的连衣裙、锃亮的名牌高跟鞋,还有皮质柔软的手袋……它们被挂放在简陋陈旧的衣柜里,显得格格不入。
但却非常平整干净,甚至褶皱都抚得平整。
很多衣物连吊牌都没有拆。
“那个男人,为什么要杀了她?”何母突然哽咽,“嘉儿很乖的,就算脾气倔了些,但绝不至于纠缠他……”
祝晴的视线,掠过那些昂贵的衣物,落在斑驳墙面。
透出霉斑的墙壁上,贴着何嘉儿从小到大得到的奖状。
“这些——”她上前一步,“需要带回警署。”
……
此时的盛家,盛佩珊推着轮椅停留在儿童房外。
菲佣玛丽莎站在她身后,恭敬回答二小姐刚才的询问:“小少爷没有发脾气,就是……一直不说话。”
儿童房的门虚掩着,盛佩珊的视线越过身形臃肿的玛丽莎,望向儿童房内。
她垂眸,看了一眼手心那杯温热的牛奶。
其实,她和弟弟的关系并不亲近,也并不擅长哄孩子。
从前,盛家小少爷骄纵任性,是名副其实的小霸王。只是因为孩子实在生得可爱,粉雕玉琢的小脸一垮,嘴角往下弯,没人舍得真和他计较。
然而,在盛文昌和覃丽珠死后,一切都不一样了。保镖不再寸步不离,佣人也愈发散漫,短短几个月,盛放就算是闹,大人也是视而不见,不责备、机械地收拾他留下的残局……
渐渐地,盛放拿手的一切戏码都失效。盛佩珊在想,这个小不点,是不是也会怀疑自己?
“二小姐,要不要请madam来?”玛丽莎小心翼翼地提议,“小少爷很喜欢她,那天还打电话去警署和她聊天。”
飘窗上,那道小小的身影蜷缩着。
盛放背对着房门,手里攥着钢铁侠模型,一动不动,安静地不像话。
“祝警官确实和小弟很投缘。”盛佩珊轻声问,“他们聊了什么?”
“我听见……少爷仔说,原来不是所有父母都会保护小孩长大。”
“好像是madam告诉他——”
盛佩珊:“她也没有父母。”
“二小姐,你怎么知道?”玛丽莎惊讶道,“少爷仔在电话里说,madam是孤儿仔!”
盛佩珊没有接话,将温热的牛奶递给玛丽莎。
“你送去吧。”她说,“我累了。”
刘姨上前,推着盛二小姐的轮椅转回卧室。
房门关闭前,盛佩珊突然开口。
“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我在等一通电话。”
……
祝晴回警署时,恰好赶上晨会。
白板上白骨案的线索还没有被撤下,箭头与照片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在莫振邦的示意下,祝晴将新的信息添在白板上。
盛佩珊曾因风水问题推迟搬家的时间,这和陈潮声叫停夜晚赶工的施工队……是否有一定的关联?
还有,盛佩珊出车祸的时间点,也是在半山那套别墅的施工期间。
“等一下——你的意思是,盛二小姐不一定像表面上一样单纯吗?”
“三十七岁的人了。”黎叔说,“就算十七岁,在盛家那样的环境长大,又在鱼龙混杂的娱乐圈摸爬滚打,能有多不谙世事?”
如果在三五天前,黎叔这样说,曾咏珊是一定要跳起来为盛佩珊据理力争。
可是现在,那些矛盾的证词缠绕在一起,她也迷糊了。
“你们记不记得……”曾咏珊回忆,“那天二姑爷自杀,向二小姐要笔录的时候,她说,如果要想不开,十几年前就该想不开了。”
“这和管家的话完全对不上。”祝晴说,“半山豪宅的‘风水’有问题,所以就算做了三天三夜的法事,也躲不开那场严重车祸,那是十年前的事。”
“难道——”徐家乐蹙眉,“她在故意模糊车祸的时间点?”
祝晴眸光骤然一紧。
她重新打开案卷,翻找夜总会小姐妹的笔录。
“这个阿May说,最后一次见何嘉儿,是一个开豪车的来接她,后备箱塞满奢侈品袋子。”
祝晴:“从头到尾,没人真正看清过,车里坐的究竟是男是女。”
“啊?”曾咏珊一脸惊愕,突然反应过来,“是啊……谁说开豪车的就一定是男人?”
他们被根深蒂固的观念误导。
实际上,当年握着方向盘的,是尚未残疾的盛家二小姐。
但是,她为什么这么做?
第15章 查到了!
尽管莫沙展带领警员们开了庆功宴,但调查并没有停止过。陈潮声自杀时,酒杯里的毒物,已经证实购买源,只是暂时无法确定购买者的身份。
为这栋豪宅改风水的大师,如今已经风光不再。毕竟,外界都知道他与盛家的渊源,如今暂且不提盛家其他爆炸新闻,光是盛文昌与覃丽珠夫妇于空难中离世,也不可能再保住甘大师的荣华富贵。
警方见到这位大师那一刻,他正装模作样地捧着罗盘在破旧的公寓里踱步。
直到黎叔忍无可忍,一声暴呵,罗盘应声倒地,甘大师僵在原地。
在随后的审讯中,他很快就供认不讳。一切都是盛二小姐的安排,他不过是收钱听吩咐办事而已。
更关键的,则是盛佩珊的就医记录。
豪门抹去她在香江本地的医疗痕迹,但出入境记录无法轻易篡改。那场重大车祸后,盛二小姐曾包机出国,数月后才悄然归来,再将这记录与物业本里李发的登记时间做对比,很显然,时间线完全重合。
重案B组警员再次来到盛家时,盛佩珊依旧坐在客厅的落地窗边,长裙遮地,神色平静。
“盛佩珊小姐。”莫振邦亮出搜查令,“我们需要再次搜查你的住所。”
“在我的律师到来之前,我不会回答任何问题。”
即便是说出这样强硬的话,盛二小姐的声音仍旧是温柔的。
几位佣人们交头接耳。
盛老爷子和二太去世后,盛家上下暗流涌动,也是老爷子有先见之明,就像是料定家里会有此一劫,在生前就立下规矩,非要等过了百日才能宣读遗嘱。如今,这一天即将到来,可盛家早就已经不是过去的盛家。
崔管家和其他帮佣不敢多问,只是站在原地,满面愁容。
如果连二小姐都出事,这份高薪工作怕是保不住了。
……
黎叔带着祝晴和豪仔,推开盛佩珊的房门。
其实在陈潮声“畏罪自杀”后,这房间的里里外外都被搜查过。
但现在,警方又有了新的收获。
屋里没有一丝一毫陈潮声居住过的痕迹。外界传言盛二小姐和二姑爷琴瑟和鸣,亲密得像是连体婴,但在陈潮声死后,他的所有衣物和个人物品都被清理,丢了出去。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豪仔说,“遭到背叛,气得清理二姑爷存在的痕迹,也说得通。”
刘姨是盛二小姐的贴身佣人。
在豪门当差,最重要是能管住自己的嘴,她死死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
“盛家给你开多少工钱?”黎叔敲了敲卧室内的梳妆台,“包含封口费?”
刘姨的嘴唇哆嗦了几下,欲言又止,半晌才下定决心一般开口。
“我是在二小姐出车祸以后才来的。”
刘姨告诉警方,当时得到这份工作,并没有这么简单。
家里的帮佣,需要身家背景清白,通过重重审核,证件扣留。帮佣之间不能有亲属关系,更别说谈情说爱,只是因为怕他们暗地里串通一气。
“这是老爷立的规矩,很多有钱人家都这样,为了防着我们。”
“那个时候,二小姐经常乱砸东西,老爷让我们把她屋里的易碎品都收好。”
“家里的镜子、还有所有反光的东西,能拆的都拆了,盛二小姐看不得自己的腿。”
“二姑爷在病床前给二小姐读报,一读就是一个多小时……我听说,老爷也是经过这场变故,觉得他信得过,慢慢让他进入公司。”
祝晴:“盛佩蓉来探望过吗?”
“当然。”
和他们说的一样,盛家两姐妹的感情非常好。盛佩蓉似乎有安定人心的力量,妹妹最听姐姐的话,只要她在,盛佩珊就会乖乖喝完一整碗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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