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溯时
她不认识周永胜,也不认识秦文。这十年来,跟着丈夫频繁搬家,每个住址都记得清清楚楚,那些左邻右舍都能为她作证。
是直到前几天,她才趁丈夫离家,鼓足勇气搬了出来。因为她不知道丈夫什么时候会突然回来,害怕再次被打到遍体鳞伤,连逃往启德机场的机会都被剥夺。
这么多年,舒莹莹不是没有尝试过反抗,她也曾经报过警,只是最终仍旧不了了之。这一次,她不想再纠缠。
家暴……就算真的判了,他能在里面待几年?等到出狱,第一个找的必然还是她。舒莹莹知道,自己逃离香江的做法也许消极,但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出路了。
临行前的这些日子,她心情复杂。期待与恐惧交织,舒莹莹总觉得自己不会这么幸运。果然,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她竟莫名其妙卷入一桩命案。
在配合警方做笔录的过程中,她心中的希望,逐渐破灭。
舒莹莹心想,这次又走不了了。
然而那位女警只是凝视着她伤痕累累的脸,眼神渐渐坚定。
她将笔录本合上,声音沉稳有力。
“我们会尽快核实,不会影响你的行程。”顿了顿,曾咏珊又补充道,“以后……好好生活。”
舒莹莹愣住了。
她想起那些被厨房刀抵着脖子威胁不许离婚的夜晚,也想起最后一次,她掀起衣袖,对着母亲露出淤痕和伤疤。一把年纪的母亲,颤抖着手想要碰触,怕弄疼了她,又劝她——再忍一忍吧,和他好好谈一谈,也许他会改。
此时,女警的一句“一路平安”,落在耳边。
她忽然有些恍惚,原来真的可以就这样离开。
她垂下眼,眼底噙着泪光。
离开舒莹莹的住处,曾咏珊和豪仔的步伐不自觉地加快。
调查进入关键阶段,时间愈发紧迫。
“十年搬了六次家。每次搬家她都足不出户,邻居可以作证。”
“只要能证实这点,就排除了她有婚外情的可能性。”
而此时的警署,传真资料到了。
关于黄洁雯的资料足足打满了一页纸。
“就是她退的票。”徐家乐扬了扬纸张,“这位就是‘新太太’?”
“能不能调到黄洁雯的证件照片?”
“把这事给忘了——我等一下就去。”
“但就算看到照片又怎么样,难不成满大街找人?”
办公室里响起几声轻笑。
翁兆麟板着脸从旁边经过。
案子还没破,这帮人倒有心情说笑。
反正他是笑不出来的。
“砰砰”两声,翁兆麟重重敲了敲桌子:“都愣着干什么?继续去找证据!”
另一边,航空公司柜台后的职员推了推眼镜,盯着打印的监控照片。
画面里的女人裹着驼色大衣,墨镜遮住半张脸,围巾一直缠到下巴。
“她说话声音很轻,我差点没听清楚。”职员说,“退票手续完全合规,很快就办好了。”
这位职员没能提供更多线索。
但警方经过反复核对,确认了一个关键的时间点。她办理退票手续的当天,正是媒体铺天盖地报道“名导死而复生又遇害”新闻的时候。
“退票要扣很高的手续费,一般出国行程都是提前安排好的,不会无缘无故地退。”
“更何况,偏偏拣这个节骨眼……时间点太敏感了。”
这个时间点,不会是巧合而已。
以他们的感情,她至少会等到真相大白。
从航空公司出来,警方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旅行社。
“这位女士?”
“这是监控照片吧?连个正脸都没有,怎么可能认得出来?”
“实在没有印象,最近旺季,每天要接待上百位旅客。”
……
案件的侦查工作正紧锣密鼓地推进着。
关于退票女子黄洁雯的调查线索零散而繁杂,那些尘封已久的纸质档案光是翻找就要耗费大量时间,并不是一时半刻就能理清的。CID办公室里,电话铃声夹杂着警员们向家人报备的声音,从黄昏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
曾咏珊和豪仔回警署时,时钟刚过八点。
舒莹莹的证词已经核实完毕,排除了所有疑点。虽然旅行社同时段出票的情况并不罕见,但警方本着严谨的态度,为了这个巧合,还是耗费数个小时进行排查。
回警署前,曾咏珊还特地又往舒莹莹的临时住处跑了一趟。她兴奋地告诉祝晴,当时舒莹莹得知自己被排除嫌疑,终于露出笑容,一再向警方道谢。
曾咏珊长舒一口气:“我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奇怪,不是第一次说这句话了,今天却觉得特别有使命感。”
祝晴听着,也露出笑意。
她没有见过舒莹莹,但是能想象得到,对方如释重负的神情。
“吃饭了吗?”祝晴从桌角纸袋里拿出一个面包。
“哇。”曾咏珊热情地接过,“是不是我肚子叫的声音被你听见了!”
曾咏珊迫不及待地撕开包装,填饱肚子继续奋战。
调查陷入僵局时,祝晴再次抱出了那叠厚厚的殉情案卷宗。
厚厚的案卷落在桌上,扬起一片灰尘。
这份经过层层审批才终于从总部调出的档案,在案发之初,就被重案组用来辅助调查周永胜遇害一案。随着侦查工作的深入,警员们愈发确信,要破解眼前的命案,必须揭开十年前那场“殉情”的真相。
他们离谜底越来越近。
十年前,周永胜早已暗中转移财产,预谋“殉情”,演了一场金蝉脱壳的戏码,以假死脱身,和真正的爱人双宿双飞。整整十年,他用新身份,与爱人在离岛区相守,而现在,移民局要求全面核查双重户籍问题,因此在冒用的身份失效前,他必须离开香江。
然而出逃前,周永胜在霞光戏院被人谋杀。
祝晴低着头,一页页资料在眼前掠过。
验尸报告、证人笔录……等等材料一应俱全,唯独缺少最关键的打捞现场照片。
她又将整本案卷从头到尾仔细翻查一遍,确认没有遗漏后,目光久久停留在空白的照片栏上。
“咏珊。”祝晴抬起头,“案卷里怎么没有尸体照片?”
曾咏珊啃着面包,闻言指了指照片栏:“这里本来应该贴着标签,估计时隔太多年,标签掉落了。”
“我们日常调阅卷宗看到的不是原始档案,高度腐败尸体的照片是加密的。”曾咏珊解释道,“敏感案件比如尸体特写、巨人观……”
她顿住,皱了皱眉:“都会单独存放在原始存档地。”
“原始存档地?”祝晴的目光落在案卷上,拿起手提电话,“也就是还在油麻地警署。”
曾咏珊光是想到尸体呈现的巨人观状态,就觉得面包难以下咽,灌了一口水。刚要劝阻,就见她已经拨通电话。
祝晴:“我想看看十年前殉情案的尸体打捞照片。”
曾咏珊凑近听筒。
那头传来程医生的声音,体贴而又克制。
“你确定要看?”
曾咏珊幽幽地叹一口气——
她什么不敢看?
……
程星朗修长的手指转动钥匙,“咔嗒”一声,打开法医科影像室的门锁。
他按照案件编号,取出档案柜高处的文件袋。
“打捞现场的照片,可能会超出你的承受范围。”
程星朗的声音从耳畔擦过。
祝晴抬眸,猝不及防地撞进他的注视。
影音档案室密闭的空间里,就连指尖摩挲档案袋轻微的声响都被放大,变得清晰。
来之前,曾咏珊特意拉着祝晴叮嘱过。
“巨人观”三个字在教科书上或许只是个常见的专业术语,但是亲眼所见,完全不是简单文字能够形容的场面。
“我能看。”她点头,声音很轻却坚定。
程星朗第一次见到她这样的表情,睫毛轻颤,却依然固执地伸出手。
目光停留片刻,他终于缓缓打开了资料袋。
尸体的巨人观特征触目惊心。
扭曲的软组织、浮肿发胀的躯体、脱落的表皮……
这些不再是课本上冰冷的描述,而是具体地呈现在眼前。
程星朗筛选过,递来的第一张照片,较为温和,是死者的手部特写。
再到锁骨、肩膀、小腿、腹部。
当捕捉到祝晴逐渐放缓的呼吸时,他递照片的节奏也放慢。
“那是面部特写吗?”祝晴突然凑近问道。
肿胀变形的五官早已面目全非。
她这才注意到,他的手指遮挡了照片一部分。
祝晴轻轻推开他的手,指尖相处的瞬间,两个人都是一怔。
现在她终于明白他的用意。
那是最具有冲击力的、死者扭曲的皮肉,祝晴倒吸一口凉气,猛地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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