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乌珑白桃
而且她的剑也不见了!
真的无语。
荀妙菱心知这是个幻境。幻境之中,荀父荀母对她依旧温顺体贴,只是这种体贴已经上升到了溺爱的程度,可以说是要星星不给月亮。
“阿菱!”日头还没落下,荀父从学堂回来了,抱起她就往自己的怀里塞,然后高兴地告诉她自己乡长看中,拔擢为乡中的一个小官吏,将来说不定还有机会能继续往上升呢!
荀妙菱:“嗯嗯嗯。好好好。”
紧接着回家的是荀母。
她挎着一篮子的贵重吃食,喜气洋洋地捏了捏荀妙菱的脸:“阿娘最近绣的几个花样被城里绣楼的老板瞧上了,老板说要和我们长期合作。我寻思着,就找村里几个绣工好的小娘子来和我一块做。说不定将来咱们也可以开个属于自己的绣坊呢!”
荀妙菱:懂,这是要走上创业致富之路了呀。
总之,这个温馨的小家怎么看都是时运旺盛、欣欣向荣。每个人都有光明的未来。
吃饱喝足后,夜幕降下。天上一轮满月,荀母则把荀妙菱抱在怀里,絮絮叨叨地说她刚出生时候的事。
说当时他们夫妻是多么的惊喜、多么的爱她。说这个家自从有了阿菱,连屋子都亮堂了许多。
“阿菱。”荀母的声音甜的像喝了一整罐蜜水,“有你在,这个家就会越来越好。而我们也不会变老,不会消失,会永远陪在阿菱身边的。”
灯光下,荀母柔嫩的脸颊似刚剥了壳的鸡蛋,姣好似十八岁的青春少女。
而荀父也容光焕发,风度翩翩,眼中亮着光,似乎永远没有为生计与前途低头叹息的时候。
……只能说,这月神幻境还是有点东西的。
月神给了她一对永远不会衰老,永远不会烦恼的父母。
但这幻境给的多少还是有些失礼了。
她这辈子的父母还健在呢,又没死。
一年前,她刚刚回过家里。
荀父荀母还是视她如掌上明珠。
但女儿多年没有在身边,彼此之间还是有些陌生。
何况荀父荀母人近中年,脸上多了些皱纹。虽然依旧是善良和蔼,但也增添了许多从容……与荀妙菱记忆中的,倒不是那么相似了。
再加上,荀妙菱即使是他们的女儿,身上也多了一重“仙人”的身份——尊敬仙人是这个世界之人刻进骨子里的本能。他们再爱荀妙菱,如今也只敢客气地爱了。
或许。他们的气质变化也与环境有关。
荀父因为沾到了荀妙菱“升仙”的光,从村里的学堂被请去了城里,下半辈子拿上了铁饭碗。加上荀妙菱送来的金银和城中各户为拉近关系送来的礼物,如今荀家的家底非常殷实。
至于荀母,她已经成功转型为富户主母,平常那些琐碎的活只要使唤婆子丫鬟去做即可。她要学的是大户人家的那些琴棋书画、人际往来,以及如何理财。荀妙菱离开三年后,她又生了个小女儿,胖嘟嘟的,见人就笑。荀母想办法提前给小女儿测了灵根,发现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嘴上说着遗憾,却高兴地一夜没睡着觉。
他们的生活,在失去了荀妙菱这块拼图之后,依旧平稳如初地运转着。
大家都是亲人嘛。他们过得幸福,荀妙菱当然也高兴。
何况在她的内心深处,还有一个永远也回不去的、但永远也无法忘怀的,真正的家。
其实……都挺好的。
荀妙菱注视着幻境中这个温柔的、年轻的荀母,笑了笑。
“娘。”
“嗯?”
荀妙菱抱过去:“阿娘。谢谢你。我爱你。”
“?”荀母在她背上轻轻一拍,笑道,“今天嘴这么这么甜?小机灵鬼。又想让阿娘给你买八宝鸭了是不是?”
“嗯。八宝鸭也不是不行。”
荀妙菱将自己的脸往女人的怀里挪了挪。
好暖啊。暖的她骨头都要融化了。
她好想睡觉。
“阿娘……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一个,在幻境之外,我永远不能开口的秘密。
“我上辈子其实不叫荀妙菱。我叫荀韫玉。”
“说起来,也算是缘分……我妈说,当时她预产期早就到了,在医院里住了好几天,但我还是懒懒的不肯出来。我妈气的吃了好多东西。直到吃完几个我外婆带来的熟菱角,突然就发动了,平平安安地生下了我。”
“……所以我家里人说,我和菱角有缘。”
“妈妈本来想直接给我取名叫‘荀菱角’,被我爸给拦下了。他想来想去,找到一首杨万里咏菱角的诗,‘幸自江湖可避人,怀珠韫玉冷无尘’——”
“怀珠韫玉,君子之德。所以,我的名字就叫荀韫玉。”
“哪成想啊,来来去去,最后还是被叫成了荀菱角。不过荀妙菱,确实听起来比菱角要好听多了。我阿爹不愧是教书的,取名字的水准确实在线……”
说着说着,连荀妙菱自己都差点说混了。
爸妈。爹娘。
这都什么呀?真是荒谬的人生。
“所以,阿娘,我其实很高兴你们愿意送我去测灵根。其实,从第一天听说这世上有仙人的时候,我就想去。但是我害怕,我犹豫。我既怕自己根本没有灵根,又怕我真的有。因为修仙之途实在是太漫长了,我怕我拼尽全力依旧得不到一个结果……”
荀妙菱抬起头,眼中倒映着烛火的光辉。那光辉极亮、极盛,几乎压得窗外的月光黯淡退避。
“好在苍天待我不薄。”
“纵使天道想杀我,但我终究非庸碌之辈。我要斩尘缘,踏仙途,飞升成仙。我要撕开这个世界运转的真理,我要谁也无法再摆布我的命运。”
……我修仙,为求道,为证我!
心念一动,灵台掀起滔天巨浪。
房屋的墙壁上,烛光投射的影子里,女孩的身形在不断拔高、变化,最终停留为一个青春少女的模样,她微微一笑,眼中的神光如从花瓣上滑落的露珠。
“所以——”
“求求你啦,把我的息心剑还给我吧。”
在这个幻境里,荀母是永远爱她的人,甚至爱她逾越自己的性命。
只见荀母似是微微呆愣了一会儿,半晌,那温和的双眼里才重新闪烁起带着笑意的水光。
“你这孩子。真了不起。这时候还想着撒娇。”她说,“去吧。去吧。——你的剑我藏在咱们后院的井里啦。”
荀母抬起手来,轻轻捧住荀妙菱的脸。
“好孩子。原来,你长大之后,是这模样。”
说完,荀母的身影一缩,化为一团流动的黑影,渐渐渗入地下,消失不见了。
荀妙菱在原地站了很久。
随后走到月下的庭院中,找到菜地旁的那口井,往里瞧了一眼。
井中无月。
她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几乎是瞬间,眼前就亮起了一片珍珠似的莹光。荀妙菱一低头,发现息心剑正静静躺在井底。她刚握起剑,感受着剑柄冰凉又让人安心的触感,息心剑就开始微微发颤,似乎是气狠了,又像是在提醒她此地不宜久留。
荀妙菱爬出井,发现周围的景物又和之前月亮湾的一样,都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冻结住了。唯一有区别的是,视野内开始弥漫起大片大片的裂痕,就像是一面镜子被人无情地打碎——
在世界彻底崩塌之前,她挥着剑,使出了风雷剑法中最凛冽的一式。
声震天地!
雪亮的雷光狠狠打在裂痕上。
镜子表面瞬间布满无数细密的裂纹,紧接着“哗啦”一声,碎片四散飞溅,镜中的景物也随之飞速消散,化为虚无。
荀妙菱眼前一黑,感觉自己是掉进了什么黑暗且无尽头的夹缝之中,不断坠落。
哗啦一声。
她好像穿过了一道奇妙的界限……然后眼前又有了光。
最先恢复的感知是嗅觉。
荀妙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气。
夜色渐浓,窗边的红纱在微风中轻轻翻卷,宛如舞动的红绸。楼内灯火辉煌,人声喧哗。宽敞的大堂里摆放着一张张赌桌,男女老少杂坐其间,有的身着绫罗绸缎,有的穿着粗布麻衣,但无一例外,脸上都流露出贪婪的神情。
骨骰在碗中翻滚,发出清脆声响。
除了围着桌子投骰的之外,此地还有斗鸡、走狗、弈棋等竞赌方式,热闹的不像样。
荀妙菱刚想,自己为什么会被传送到这里,就见人群中传来一浪接一浪欢呼,众人簇拥之中有个红衣公子。他喝的醉醺醺的,却得意洋洋、手舞足蹈。赌桌上唯有他的筹码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周围人看他的眼神或是妒恨或是垂涎,有人指着他的脸骂、也有人殷勤地为他扇扇子、捧茶,只求能得他指点,跟他一起下注。
荀妙菱观察了一会儿,才发现这个人的神异之处:他居然逢赌必赢!
这运气也实在太好了点吧?!
“好!!赢的好啊!!”
一阵狂喜的高呼声从赌场的一个角落传来。
谁啊,这么兴奋,好像赢的人是他自己一样……
荀妙菱刚想吐槽,一眼望去,却微微睁大了眼:
那年轻人一副修士打扮,满面红光、振臂高呼,来来往往的人却似乎完全看不见他。
最诡异的是,这修士居然和赌场中心那个逢赌必赢的红衣公子长得一般无二!
荀妙菱:“……”
她从袖中掏出一张清心符,啪的一下贴在那人脑门上。
“哎呦我去,谁啊!”那修士转过头来,慌张地把符揭下,在看见来人的时候微微睁大眼,“荀妙菱?!你怎么在这儿?”
荀妙菱:“你认识我?”
对方爽朗一笑:“你凌霄台上一战而名,很多人都看见了!”
这下轮到荀妙菱不解了。这人神志清醒,记忆也没出错,甚至连法器都还在身边,怎么会被困在幻境里呢?
“你这是干嘛呢?”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对方面露惆怅之色,“是啊。这是个幻境。我当然知道这是个幻境。如果不是在幻境里,我哪有这么好的运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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