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乌珑白桃
商有期给云簌的床头、屋梁和院门各贴了一张祛煞符。可惜符咒没有任何反应,云簌身上的红斑也没有什么变化。
赵素霓给云簌喂了一颗灵丹,那灵丹是驱邪净气,滋养身体的。可云簌除了脸色稍显红润之外,还是没有反应。
“这……有没有可能是胎毒?我听说有些人胎里带毒,要遇上某些机缘,这些热毒才会显现出来。”
“我看不像。”
“可她也没中邪咒,身上也没什么妖魔的气息……”
“是不是中蛊了?”
“取点血验验看。”
他们从云簌身上取了一点血,倒入驱蛊的药水。但药水毫无反应,可见她体内也没有蛊毒。
这下还真是把三人给难住了。
“不如我们换个思路吧。”商有期的扇子在掌心轻轻敲了敲,“若这位云簌姑娘受害不是偶然,那最有可能对她下手的人是谁?”
三人齐齐将头转向了云簌主仆。
提及谁可能会害她,云簌的脸上是一片空白。
“倒不是说我在霏兰城中一个人都没得罪过。”云簌黑发如瀑,有几缕凌乱地散落在苍白的脸颊旁,双眼蒙着一层薄雾般的倦意与哀愁,“只是,我的容貌本身就是一种罪。自我在霏兰城中立足起,得罪的人已经多得数不清了。”
春枝却双眼微亮,咬着腮帮子道:“要我说,最有可能坑害姑娘的就是那个清音阁的蓬仙!她一向和我们家姑娘过不去,只因她虽然在名气上与我们姑娘平分秋色,但无论在哪种场合,我们姑娘始终能盖过她的风头。以蓬仙那种汲汲营营、小肚鸡肠的性子,这次选花神又输给我们姑娘,她怕是气都要气死了!若是把我们姑娘害得不能演花神,那下一个不就理所应当地轮上她了吗?”
清音阁的蓬仙姑娘。
对她,荀妙菱三人还有些印象。她琵琶演得极好。容貌嘛,虽然世人各有所爱,但总的来说,确实略逊云簌一筹。可蓬仙那超尘绝俗的气质实在让人过目难忘。
“也……也不一定是蓬仙做的。”云簌这么说着,气息却弱了下来,“她虽然性子冷了一些,但也不至于这么坏。”
“我的小姐啊!”春枝恨铁不成钢道,“你就是这样,看谁都没有坏心,被人冤死了自己都不知道!”
云簌低下头,神色黯然,嗫嚅道:“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
春枝抱着云簌,忽然哀求道:“各位仙长,花神祭典过几日就要举行了。时间紧迫,我们小姐的病实在耽搁不起。要我说,就死马当活马医吧,求你们去查查那清音阁的蓬仙,说不定就能救我家小姐——”
“春枝。”云簌长长叹道,“你就别为难各位仙师了。”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鬓角,对着荀妙菱三人低头道:“今日多谢各位仙师为我驱邪祛灾。虽然我的病还是没有起色,但诸位仙师在我身上已经浪费够多的时间,堪称菩萨心肠了。至于花神祭典一事,云簌自己已经想清楚了。扮演花神是莫大的殊荣,我一生只可能体验一次,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我也……只有认命了。”
她用头发遮住了自己那狰狞的半张脸。低头垂泪时,如牡丹泣露,那滴眼泪仿佛要落到人的心尖上去了。
三人离开韶云坊,还是不胜唏嘘。
“自古美人多磨难啊。”商有期掏出扇子,忧伤地摇了摇。
“什么都没查出来,倒是有些愧对城主的委托。”赵素霓略一思索,“不如,我们去清音阁的蓬仙那儿看看。”
商有期:“只靠那春枝的几句话就锁定嫌疑人?这靠谱吗?”
赵素霓:“我们也在韶云坊里里外外都看了一圈,什么线索都没有。目前也只有这一个调查方向了。退一步说,她们主仆是当事人,可能对一些无法言说的细节有所察觉。既然她们的揣测不是毫无道理,那我们走一趟清音阁又如何?”
“清音阁要钱。”荀妙菱忽然幽幽道,“而且估计那里也是预约制。没有预约,想马上见到蓬仙姑娘,估计花费要加倍……”
商有期和赵素霓沉默了。
他们一人伸出一只手,怜爱地摸摸荀妙菱的头。
“那,不如我们明天就兵分两路吧。阿菱你去检查霏兰城的护城阵法,看看阵法的运行情况。我和商师兄去趟清音阁,试着约见一下那个蓬仙姑娘。”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第二日,荀妙菱独自一人去查看了护城大阵。
检修护城大阵真的是一个重活。
一来,为了保证大阵的安全性,不被外人随意击破阵眼等脆弱之处,这大阵的阵图是不对外公开的。查验大阵的情况几乎就只能靠修士的眼力与神识。
二来,检查完整个大阵之后,霏兰城的防御力量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荀妙菱心里也就有数了。这同样是不应外泄的机密。只是荀妙菱作为归藏宗的亲传弟子,如今又是赫赫有名的人榜第一金丹,霏兰城主觉得荀妙菱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犯糊涂”,将他们霏兰城的阵图随便外泄——如果连这样的天才都信不过,那仙门百家里还有什么可信的修士吗?
不过,虽没有具体的阵图,但阵法上每个关键的能量传输点都有府兵驻守,他们大多是炼气以上、筑基期以下的修士。荀妙菱拿着城主的手信,用了一个白日的时间把这些驻守点都逛了个遍,手中画出的阵图渐渐成型。
荀妙菱想:看起来倒是没有大问题……只是整个城池的传送机制实在太死板了些。回去可以和城主建议建议,修改一下。
毕竟城主的钱总不能白拿吧?
荀妙菱赶回城主府时,正值夕阳西下,暮色像一层薄纱,轻柔地罩住了城主府门前的大街。
恰巧,有几辆富贵的马车缓缓驶过。其中一辆车身典雅华贵,隐有清香,车篷之上层层叠叠铺满了新鲜绽放的鲜花,是粉白色调的,清新柔美,如一重花瀑轻轻摇曳。随着马车的晃悠,那泛着绸缎光泽的车帘被轻轻掀起,露出一个年轻女子肤光胜雪的脸庞——
隐隐约约的,恰似一抹淡墨轻点,勾勒出连绵的春山轮廓。
越是看不清,就越有一股致命的吸引力。
荀妙菱曾在满庭芳里见过的,清音阁的蓬仙姑娘。
……看样子,她是刚出城主府?
荀妙菱微微挑眉,似有所觉。
果然,进城主府和黎城主谈了谈修改大阵的事情之后,黎城主笑着道:
“修改大阵的事情不忙,可以等祭典之后再说。各位仙师常年在山中清修,难得下山一趟,也该体验体验咱们人界的红尘烟火。眼看马上要到来的花神祭典是我霏兰城的一大盛事,诸位不如留下多游玩几天,就由我黎某人来招待各位。”
黎城主这意思,仿佛是花神祭典的麻烦已经解决了。
荀妙菱回到自己的房间,刚打开房门,就见商有期和赵素霓都坐在她的房间里。
二人面对面枯坐着,百无聊赖,面前的茶盏升腾着袅袅的茶香。在他们身侧,窗外的绿意如潮水般涌进,枝叶轻摇,为城主府这华贵却略显沉闷的氛围注入一丝灵动的生机。
见荀妙菱回来了,商有期抬头微笑了一下,和她分享这一天的经历:
“今日我们去清音阁的时候,连这位蓬仙姑娘的脸都没瞧见。原来人家和城中的诸位商行掌柜都受召来了城主府,和我们一来一往,正好错过了。总之,如今一切都已经谈妥——就由蓬仙姑娘来扮演今年的‘花神’。”
“不过我们也不是全无所获。”赵素霓也给荀妙菱倒了一杯茶,推过来,“有非常巧合的一件事。今年,推举云簌姑娘成为花神候选人的那位掌柜,正是这霏兰城中最大的药行持有者,梅玉成。而梅家先祖,正是在那个‘花神与瘟鬼’的故事中,借花神之力赶走了瘟鬼的有识之士。”
荀妙菱坐下,道:“那这传言究竟是编的,还是当年确实有这么一回类似的事件?”
赵素霓微微摇头:“不知道。正是因为不知真假,可见它原来并不是什么人人皆知的故事。但这桩传闻,最近突然在霏兰城的大街小巷都传遍了,以至于云簌姑娘身边的春枝也知晓了。”
“若传闻为真,那梅家……也挺倒霉的。好不容易捧出一个花神扮演者来,却又被瘟鬼的诅咒给毁了。不过,人家见风使舵的本领也是一等一的——今日,那梅玉成可是作为蓬仙姑娘的‘识花客’出现在城主府中的。为了和蓬仙姑娘达成共识,想必,梅家也付出了不少代价吧。”
第42章
霏兰城,清音阁内。
檀木桌椅摆放整齐,桌上白玉花瓶里斜插着几支新开的杏花。铜镜映出一张清冷出尘的脸,以及她侧着玉颈漫不经心拨弄琵琶的神态。
她身旁的桌上堆满了琳琅满目的金银玉器,还有高高低低的锦盒。盒中珠宝璀璨夺目,令人目不暇接。
梅家的管事在一旁殷勤地作揖道:“我们掌柜的早已钦慕蓬仙姑娘的琴艺多年。这次终于有机会做了姑娘的识花客,支持姑娘扮演花神……也多谢蓬仙姑娘,愿意临时接纳我梅家的请求。”
如此多的商户掌柜都在争着推举自己选中的人去扮花神,其中当然是有利可图。
主要就是为了扬名。
至于扬名方式……若是绸缎庄,会精心准备花神的衣着;珠宝行会为花神置办耀眼夺目的珠冠。而他们梅氏药行,是整个行业内第一个参与了这场“花神角逐”的商户。而梅氏药行的底气,自然就是祖上与花神有过一段缘分。
不是谁家都流传着与花神相关的逸闻的。
“花神与瘟鬼”的故事在百年前可谓是家家户户人尽皆知。但这百年来时移世易,加上梅氏药行经历了最繁荣昌盛的时期,已经有了衰弱之象。梅氏药行的现任掌柜梅玉成才打算拼一把,借花神祭典重演“花神与瘟鬼”的故事——
云簌姑娘善歌舞。原本是最好的人选。而梅氏药行也已经与她商量好,在她扮完花神之后,就要紧锣密鼓地参演新戏,讲的就是梅氏先祖借花神之力驱走瘟鬼的故事。这戏剧的名字已经取好了,就叫《梅公驱疫记》;戏班子也已经排演好了,就等着云簌姑娘作为花神就位。
当然,梅氏药行不会指名道姓地在戏里说这个姓梅的善人就是他们的家族先祖。他们只是在戏中安排,梅善人在驱除瘟鬼后感叹民生之多艰,于是决定开个药行,悬壶济世、赈济四方——正常人听完这出戏,都会想起霏兰城的梅氏药行。但再加上这些天,梅氏药行刻意安排了一些人在城中传出百年前的旧事。如此两相对照,百姓们自然会对梅氏先祖的事迹深信不疑。
开药行,最重要的就是名声。有了名声,那就什么都好办了。
但没想到,云簌姑娘会在这关键时刻突然染上了怪病。
如若她扮不成花神,那之前的苦心筹谋不就白费了?
于是梅家又果断找上了蓬仙姑娘——
只要有人能演花神就好。
至于花神是谁,其实都差不多。
何况蓬仙姑娘原本也就只是比云簌姑娘稍逊一筹而已。世人多爱想象花神是个艳丽袅娜、面相慈悲的女神,因此云簌姑娘的外表看起来更为合适。但以蓬仙姑娘的清冷无暇、气韵高洁,又有谁说她扮不成神呢?
只见蓬仙高傲地挑了挑眉,道:“若不是云簌那个病秧子倒了,我看你们还瞧不上我做这个‘花神’。客套的话就免了。你们付出报酬,我自然会按照约定行事。至于其他方面的交情,现在是莫须有,将来也不必有。”
说着,居然直接令侍女把梅管事请出了会客室。
梅管事送了重礼,还碰了一鼻子灰,在心中暗骂这蓬仙果然是性格冷傲、惯爱拿乔。活该这么多年一直输给韶云坊的云簌姑娘。
但他现在是有求于人,能把事情办妥就已经松一口气了,哪里还有余力抱怨更多。
他回到梅府,进入祠堂,小心翼翼地对着梅玉成低头道:“家主,蓬仙姑娘那边已经办妥了。”
只见古朴庄重的厅堂内,供桌上整齐摆满几十个的牌位,其中有一座,不知为何没有名字。两侧烛台上的烛火微燃,青烟如丝缕般交织、缠绕,缓缓融入昏暗的屋顶。
梅玉成站在牌位前,他一袭素色长袍、纤尘不染,言行间有大族温养出来的文雅气息。
“办妥了就好。”梅玉成低头,将一炷香点燃,烛火在他脸颊边跳跃,烛光却衬得他的脸面无表情。
管事问道:“那,云簌姑娘那边……?”
整个祠堂寂静了片刻。
梅玉成幽声道:
“得想个办法,让她永远离开霏兰城。”
他们想要的是驱散瘟鬼的功绩。
而不是被瘟鬼纠缠的诅咒!
这日午夜。
荀妙菱正对着霏兰城的阵图细细研究。
她单手掐诀,神识控制着灵笔在阵图上勾画不止,阵图上时不时有金色的灵光闪烁。
渐渐的,她皱起了眉头。
没有上手修改阵图时,她还不曾察觉。但等自己真的上手改了,却越发觉得这个阵法的微妙之处。
虽然是防御外敌攻击的阵法,但只要抹去其中几道阵纹,再逆向传输灵力……
就从守城阵变成了封城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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