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精神状态感到担忧
云祯听闻心中先是一喜,但是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毕竟这么多年了,这小子像个石头一样,从来都不开窍,便是从前同佘家那有婚约的嫡长女相处,也是淡淡的,不见得有多欢喜。
“你想说你这辈子都不嫁人?”云祯冷笑,“我跟你说,云怀瑾,便是我死了,到了地下,我也是见不得你这个样子的!”
云祯骂骂咧咧的,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云琼也不打断她,默默受了一顿莫名的骂。
等云祯终于发泄了一些胸中闷气,略略平静下来以后,云琼才向着一旁的侍女招了招手。
晚燕极有眼色,立刻就取了云祯惯用的拐杖,递给了云琼。
“祖母莫气,我今日来,就是要同祖母商议我的婚事的。”
云祯一愣,瞪圆了眼睛,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
“我说,我来同祖母商议我的婚事。”说着,云琼将拐杖塞进了云祯的手中,柔声道,“祖母陪孙儿去院子里头逛一逛吧,孙儿慢慢同你说。”
云祯这才回过神来,抓紧了自己的拐杖,顺着云琼的搀扶,二人一块出了佛祠。
外头日头大,云琼怕晒到云祯,并没有带着她直接到院子里,而是顺着长廊,一路往水榭的方向慢慢走着。
晚燕知道祖孙二人要说话,没有靠近,远远地坠在了后头。
云祯默默听着云琼用一种又平静,又柔和的声音完白若松的事,问了一句:“你很喜欢她么?”
“嗯。”云琼淡淡应了一声,垂下眼睑,遮掩住了眸底的温柔,道,“她很好,比其他人都好,对我......也很好,从来不曾厌恶过我身上与常人不同的地方。”
云祯半晌都没有吭声。
云琼也不着急,扶着云祯一侧的手臂,陪着慢慢逛着。
池塘静谧而生机勃勃,翠绿的荷叶如绸缎一般铺了半个池塘,错落有致,在微风中静静摇曳。
身披五彩鳞甲的锦鲤于水面下洄游,尾鳍破开镜面,搅散一池天光,留下星星点点的光斑碎片。
在轻轻的风声中,云祯突然开口:“她知道你的事情吗?”
云琼一怔:“什么事情?”
云祯又是沉默良久,才低声道:“你身上的伤的事情。”
云琼下意识收紧了手臂,呼吸也变得急促,布料下的肌肉高高隆起,全身都紧绷了起来。
“祖母知晓孙儿的伤?”他艰难开口,声音沙哑。
“真当我如今在宅子里头,什么都不知道么?”云祯睨了一眼云琼,哼声道,“虽然现在你才是云血军的掌权人,但是说到底,整个云血军都是我年轻的时候一点一点组建起来的,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以为瞒得住我?”
云琼无奈,肩膀也跟着放松地耷拉下来:“是,云血军是祖母建立的,祖母是入了太庙的忠勇娘子,什么都别想瞒过祖母。”
云祯显然很受用云琼的话,昂着头,脊背都跟着挺直了不少。
“她若是知道你的伤,还愿意入赘将军府,并且承诺不纳侍,那的确是个待你真心之人。你们两情相悦,也是替祖母了了一桩心事。”
谈话真么顺利,云琼是有些略略惊讶的:“祖母一点也不反对么?”
云祯叹息一声:“瑾儿,祖母这么大年纪了,再是身体健康,也终归是要死的。祖母不想祖母死后,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从前着急帮你张罗,不过是怕你手握兵权,被不轨之人骗了去罢了。”
“若是你真的喜欢,管她是什么芝麻小官还是平民百姓,祖母都不阻止。”云祯反手握住了云琼握着她的手掌,真心道,“祖母是希望你开心的。”
云琼停下脚步,侧身去看云祯。
云祯到底年纪大了,虽说人还精神,可面上纵横的沟壑,两鬓的斑白,都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
她此刻真心为了云琼而感到开心的,眼中氤氲着薄薄的水汽,可唇角却微微勾起一个弧度,整个人又放松又开心的模样。
云琼放开云祯,后退两步,一撩下摆,直接跪于坚硬的青石地板之上,双手交叠于地,对着云祯磕了三个头。
云祯站在原地,硬生生受完了这三个头,才上前示意云琼起身。
“让她择日,带着媒人来提亲吧。”云祯道,“既是瑾儿心仪之人,让祖母也见见才是。”
第142章
云琼从云祯的院子里出来,守在院门口的钦元冬便一下跟了上来,沉默地随着他一路回到承玉院。
外出的钦元春已然回到了院子,趴在水榭上头的美人靠上,手中抓着一把鱼食,一点一点一自指腹中捏着往下丢,眯着眼睛看得开心。
云琼玉钦元冬不过靠近一点,她立即便注意到了接近的脚步声,抬起眼来瞧见二人,将手中鱼食一下全扔了下去,还讲究地拍了拍干净手,这才行至云琼面前,行礼道:“将军!”
云琼颔首,道:“你的事情这么快便办完了?”
钦元春抬头,笑得咧开一排白牙:“多谢将军准假,已经办完了!”
“既然准了你一天假,你今日便无需处理什么公务了。”大约是心情不错,云琼今日的面色是难得一见的缓和,转头对跟在身后的钦元冬道,“北疆苦寒,你们也是难得回玉京,姐妹就此机会一道说说话喝喝酒吧。”
钦元冬只当这是军令,一抱拳,朗声道:“喏!”
钦元春目送云琼独自一人穿过水榭,回了书房后,这才一侧身,搭在钦元冬身侧,嬉笑道:“走吧,姐姐,咱们去寻酒楼喝酒去。”
钦元冬却是站在原地一动没动,只淡淡瞧着钦元春的手臂伸过来,搭在自己的肩侧,莫名开口道:“你今日向将军告假,是去做什么了?”
钦元冬脸型方正,下颚骨和颧骨都非常明显,面上又横亘着长长的疤痕,不做表情的时候就已经很有压迫感了。
偏生她做云琼副官多年,有意无意地学了云琼那一套,平日里板着一张脸,极少露出什么松快的表情,整个人都如同风雨欲来之前那黑压的云层,又沉又闷。
在云血军里头,有句话叫做宁惹大将军三分气性,不碰钦将军一分霉头。
因为云琼有自己的底线,只要不碰到这条底线,他对军中将士基本算是宽松缓和的,但钦元冬就不一定了。
她沉默的表面下隐藏着一座随时爆发的火山,今日那个动作快了些,明日那个跑得这个慢了些,就连操练的时候喊得不够响,都能被她提出来训一顿。
也不是没有人提出过意见,不过军营里头,实力说话,提出意见的人打不过钦元冬,这些事情也便就这么过去了。
但钦元春很显然是不怕钦元冬的。
面对自己亲生姐姐的诘问,她显得十分从容,笑容灿烂道:“将军不是提过了么,我是去办了点私事。”
“将军不方便问你的私事,所以没问,我却是没有这个顾忌。你我姐妹一场,父母皆无,常年守在北疆,偌大一个玉京,就没有一个能够说得上话的熟人,你能出去办什么私事?”
钦元春一挑眉,摇了摇头道:“阿姐说的这是什么话,是你自己讨人嫌没有朋友,还以为我和你一样啊?”
钦元冬当场手臂一伸,五指成爪就要去拧住钦元春贴着自己的肩关节,被钦元春以手肘作挡,化解了招式。
二人在一个呼吸间就过了五六招,不分胜负,最后还是钦元春脚尖一点,施展轻身功夫跃出去几步,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这才停止了这场姐妹之间的争斗。
“阿姐生的什么气,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么?整个云血军,你就只差将军没有得罪过了,哦,不对......”钦元春倚在一旁廊柱上,勾着唇坏笑,看着钦元冬,口中啧啧出声,“如今是将军也被得罪了,这才将你调去越骑营,眼不见为净,不是么?”
钦元冬眉头紧蹙,目光锐利地瞧着这个和自己流着一半相同血液的亲人,用恶毒的口吻顶撞着自己。
她只比钦元春大三岁,却是比她早十年入的云血军。
近二十年的军旅生涯占据了她生命的大多数时间,导致她对于之前,还在家乡务农的记忆都模糊了。
记忆力的钦元春就是一个看不清脸的小团子,整天跟在自己的屁股后头,阿姐长,阿姐短,任她怎样虎着脸,也笑得咯咯直响。
随后,她入伍十年,收到家乡来信,说父亲病危,急匆匆赶回去的时候,钦元春已然长大成人,着一身雪白的孝装,双臂环在胸前,裂开嘴对着她笑。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钦元冬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妹妹,已经和从前是完全不一样的人了。
她在笑,可是眼中却没有笑意,说出口的话语也是数九隆冬中铺面的风雪一般刺人。
“阿姐回来了?”她笑着说,“回来得真是巧,还来得及对着父亲的骨灰尽尽孝呢。”
后来孤身一人的钦元春也是跟着钦元冬一起投奔了云血军,并且短短数年内便立了不少战功,升至从五品游骑将军。
虽然在外人面前,钦元春总是一口一个“阿姐”“姐姐”地叫着,旁人都觉得她们的关系好。
可只有钦元冬自己知道,姐妹二人的关系,其实从未缓和。
“钦元春。”钦元冬压着胸口涌起的怒意,一字一句质问道,“你究竟,背着我,在做些什么事情?”
钦元春却是一点也不接钦元冬的招,食指与拇指张开呈一个角度,搓了搓自己的下巴,做出思忖状,道:“对啊,我究竟在做什么呢?”
钦元冬再也遏制不住自己的怒意,手臂向后一身,手掌握住腰后横刀刀柄,长刀在一声铮鸣中出鞘,银亮的刀身散发阵阵寒意,刀尖直指钦元春的面门。
钦元春一步未退,也没有要亮出身后横刀的打算,只是在笑。
“这样真的好吗?”她的目光穿过钦元冬,直直望向对面的书房,“将军会听到的哦。阿姐刚刚才从越骑营被调回来,不想再因为私斗被调走吧。”
钦元冬的理智就像一根绷紧的弦,在要断不断之间反复徘徊。
她大口喘息着,胸膛上下起伏,瞪圆的眼睛中是根根分明的红色血丝。
果不其然,书房那侧的支摘窗被“嘎吱”一声支起一条缝,露出云琼的半个下巴。
他虽然没有开口,但是警告之意已经十分明显。
钦元冬僵持片刻,还是缓缓放下了手中长刀,手臂无力地垂在一旁,就这么看着钦元春。
“同父同母的亲姐妹之间,都不一定毫无秘密呢。”钦元春大概是知道云琼在听,只能压着嗓子,低声道,“阿姐,又何必非要知晓,我到底去办了什么私事呢?”
二姐妹终究不欢而散。
无事一身轻的钦元春自己晃悠着出了府,在东市晃悠了一圈,买了些吃食,七拐八拐了一阵以后,来到一个僻静的暗巷之中,对着一间角门望了望,一个轻身功夫就翻过了墙壁,入了内。
院子不大,也有些荒凉,但是被人打理得十分感激。
有个身材瘦削的男人,穿一身粗布短褐,手持巨大的笤帚,正在打扫院子中的落叶。
尽管钦元春并没有压制自己的脚步声,几步走到男人的身后,男人也是毫无察觉一般,专心打扫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
钦元春伸手,点了一点男人的肩膀,把男人吓了一跳,手中笤帚“咔哒”一声落在了地上,扬起几片枯黄的落叶。
男人双手缩在胸前,猛地转身,看见是钦元春,一下便放松了下来,长长舒了一口气,随即伸出两只手掌开始比划。
钦元春笑着看着男人,男人越比划越激动,甚至还微微启唇,从喉咙里发出“啊啊”的声音。
原来这是一个聋哑的男人。
钦元春看他比划完,点了点头,一边伸出手比划,一边道:“那我进去看看?”
男人颔首,领着钦元春一路进了院子中最大的厢房,撩开一旁寝房前挂着的帷幕,绕过一个巨大的,还在燃烧着的香炉,来到床榻前。
寝房内弥漫着淡淡的清苦药味,还有一些奇怪的,老年人身上会特有的气味。
男人识相地立刻退了出去,只留钦元春一个人站立在床榻之前,垂眼看着床榻上沉睡着的人,半晌,膝盖弯曲跪到了床侧脚榻之上,替那人拢了拢薄被。
“父亲。”她沙哑着声音开口道,“春儿带着药来看您了。”
床上的男人两鬓斑白,脸上皱纹横生,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大上不少。
他静静躺在那里,若不是胸膛还有略略的起伏,看上去就像一个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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