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精神状态感到担忧
皎洁清冷的月光照进漆黑的柴房中,油灯微弱的暖黄色光晕就映在她的身侧,让她看起来就像听到了他的祈祷而来的月下姮娥,破开一切世俗的禁锢,伸手将他从泥沼当中拯救出来。
“小路。”月下姮娥丢开手中那块沉重的石块,几步就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来,将他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个遍,“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小枫单手成掌护着油灯也跟进了柴房,迟来的灯光照亮了路途年那张呆滞的脸,白若松看清了他左侧的脸颊上有一个肿起的巴掌印,顿时怒火中烧。
“起来!”她抓住了他的手腕,“跟我离开这里。”
路途年也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冻僵却毫无气力的身体是怎样站了起来的,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白若松拽着走出了柴房。
白若松似乎是匆匆而来,这么冷的冬夜,也没有披一件厚一些的袄子,抓着他手腕的掌心甚至比他还要冷。
路途年感觉自己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只吐出两个沙哑的字来:“长姐……”
声音细若蚊蚋,已经怒火中烧的白若松并没有听到。
被砸门声吵醒的路翁头发都没梳,披着袄子就出了门,在走廊上就这样和白若松一行人撞了个正着。
“娘子这是做什么?”
“我做什么难道路翁不知道吗?!”路途年从未听过白若松这样愤怒的声音,“你凭什么,凭什么把小路关起来!”
“我是他的父亲。”路翁蹙眉,“我管教我的孩子,难道还要经过谁的允许吗?”
“你是他的父亲,难道就可以随意践踏他的人格,毁灭他的尊严吗?”白若松气得发抖,握着路途年手腕的手也下意识地用力起来,抓得路途年有些生疼,“他是一个人,不是一条狗!他有资格决定自己接下来的人生要怎么过,你凭什么替他决定!”
“小路的天赋人尽皆知!他诊脉比别人都要准确,望闻问切比别人都要仔细,可以分辨一些极难分辨的药材,写的药方也推陈出新,便是军营里头那个迂腐的老军医也不得不佩服小路!”她喘着粗气,在寒冷的冬夜里,吐出一阵一阵的白雾,“你知道小路今后能救多少人吗,能让多少将士保住性命吗?!”
“你怎么能……”她的语气里全是沉痛,“怎么能将他关起来,强迫他嫁人呢?!”
“你是女子,怎么能知道男子的痛苦?!”路翁的语气中也开始含着愠怒了,吼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这世道艰苦,乖乖嫁人才是最好的出路!”
二人争吵的声音吵醒了房间里熟睡的孩子,他们成片成片睡眼惺忪地聚集在走廊中,有些呆滞地望着这一切,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路途年伫立在那里,心头涌动的情感如同潮水般难以抑制,鼻尖渐渐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酸楚。
“长姐。”他小小地拽了拽自己被握住的那条手臂,轻声道,“算了,我不去就是……”
“不行!”白若松立刻转身,双臂撑在他的两侧肩膀上,神情认真道,“你听我说,小路,你听我说。”
柔和而清冷的月光轻轻洒落在白若松的侧脸上,仿佛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银霜,透出一种淡淡的、冷冽的美。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她眼底映着淡淡光辉,呈现出一种坚毅又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你要做一只展翅高飞的鸟,即便被荆棘束缚着翅膀,也要坚持飞过宽阔的溪流,越过高耸的山岳,到达你的理想之地。”
路途年其实想说,他没有这厉害,也没有这么心性坚定。可他看着白若松的眼睛,连半句拒绝的话也说不出来。
他莫名感觉到那一刻,白若松说的那些话,并不只是在对他说。
“别怕。”她说,“我会为你保驾护航的。”
路途年僵硬着头颅,缓缓点下了头,眼睛一眨,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划出了下眼至,顺着面颊而下,很快就被寒风吹干在了脸上。
她是天上的月亮。
路途年想,她是高高悬于天上的月亮,尽管他明明知道月亮不可能属于他,可在月光照耀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刻,还是会忍不住想,自己或许能够拥有她。
“路翁。”白若松转身,冷静无比地看着路翁,“这么多年来,你在这个院子里照顾孩子们很辛苦,所以我都很尊重你,唤你一声路翁,这似乎导致你忘了,谁才是这个院子的主人。”
路翁呼吸一滞,看着面前这个长身玉立,姿容昳丽的女人,看着她眼底的冷冽,一时居然被震得说不出话来。
“交出来。”她伸出手掌,懒得再和这个同自己三观完全不一致的人去辩论什么,“要么把小路的信交出来,要么,你就可以离开这个院子了。”
路翁僵在原地半晌,最终还是转身,从房间里取出了路途年的信件。
这场闹剧最终以这样一个不体面的方式而告终,在这之后路翁几乎没有再同白若松或者路途年说过半句话。
路途年将养了一段时间,等身体好了一些以后,在第七日早晨,终于踏上了他拜师的路程。
白若松其实也很不放心,给路途年置办了许多的东西,再加上不放心的路翁偷偷塞给她,让她转交给路途年的,几乎要堆满车厢,最后还花钱请了几位镖师一路跟随。
“长姐。”就在租赁的青顶马车前,路途年鼓起勇气,开口道,“我,还有四年我就及笄了,到时候我有一些事情想和长姐说。”
白若松只觉少年人幼稚异常,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不能现在说?”
路途年感受到了白若松的这种不以为意的好笑,有些失落,但又马上鼓起勇气来,认真道:“不能!”
如果他现在说出口了,白若松也一定认为这是少年不成熟的玩笑话。
就像曾经的小枫,堵上自己的所有勇气,对着白若松说“我喜欢长姐!”的时候,白若松也是俯下身,摸摸小枫的头,笑道:“长姐也喜欢小枫。”
那不是他想要的回答,也不是他想要的“喜欢”。
他可以接受白若松的拒绝,也可以接受她的厌恶,唯独不能,也没办法接受这样一个结果。
“好吧。”白若松十分包容地摸了摸路途年的头,“长姐一定等你告诉长姐。”
镖师一甩马鞭,马车车轮咕噜噜转动了起来,路途年从车窗中弹出脑袋,使劲挥动着自己的手臂,和心心念念的人告别。
她会等我的。
路途年握紧了自己的胸口的衣襟,感觉那里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心脏正在缓慢而有力地跳动着。
现在的分别只是为了更好的相聚。
等他及笄,等他四年后及笄,他再度见到她,一定要认真地告诉她自己的心意,告诉她他的“喜欢”不是那种弟弟对着姐姐的“喜欢”,而是男子对着女子的那种“喜欢”。
--------------------
作者有话要说:
二和一,补昨天的
第230章
白若松其实并不想带上阿乐和阿悦两个小孩子,朝堂波谲云诡,怎么想都是留在杨卿君的身边比较安全,可阿乐这个臭小子居然趁着客船起锚的时候滚了下来!
她当时呆滞地望着已经启航的客船,恨不得当场扒了臭小子的裤子打一顿。
可人已经下来了,她也不能当众把两个还不到十岁的小孩子扔在渡口自生自灭,只能先带在身边再说。
白若松怎么也没想到,这趟遂州之行去的时候是六个人,回来的时候变成了七个。
钦元冬去租赁马车的时间,几个人为了马车的分配问题,居然当街产生了分歧。
年纪最小的阿乐扒拉着白若松的大腿,非要和她一辆马车,小狼崽子阿悦不甘示弱地紧随着阿乐。白若松都还没开口发表什么意见呢,沈佳佳就大声道:“不行,你们和我一辆车!”
白若松正在奋力地想抽回自己的大腿,闻言一个激灵,看见阿乐小嘴一扁要哭不哭的模样,转头瞪着沈佳佳:“你这么凶做什么!”
“哈?”沈佳佳不可置信地看着白若松,“拜托,你用你的脑子想一想,你和这两个小萝卜头坐一车,那你老婆岂不是得和我坐一车!”
白若松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这样确实不妥。
钦元春一脸懵地看着二人,开口问了一句:“什么婆?”
不过并没有人搭理她。
白若松思忖片刻,伸手安抚着小阿乐的脑袋,劝道:“阿乐和佳佳姐……哥哥一起坐好不好?”
阿乐眨了一下眼睛,迅速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陈佳佳在一旁被气笑了:“好你个小阿乐,我陪你玩了这么多天,钓的鱼也全都进了你的肚子,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连一个马车都不愿意跟我坐?”
阿乐把头往白若松腹部一埋,来了个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假装没有听见沈佳佳的控诉。
沈佳佳一撸袖子就想过来抓人,小阿乐埋着头没看见,小狼崽子反应很快,双臂一伸就挡在了阿乐面前,呲着牙,大有一副沈佳佳敢上来,她就敢咬人的姿态,把沈佳佳噎在了原地。
“嘿,这小狼崽子。”钦元春倒是乐了,对着云琼提议道,“将军,要不咱们收了她吧,筋骨这么好的可不多。”
云琼轻飘飘瞥钦元春一眼,钦元春立刻就收敛了笑意,垂着头不做声了。
“阿乐。”白若松提着他的后领子,把他的头从自己的腹部扯开,好声好语商量道,“佳佳哥哥一个人会害怕的,阿乐这么勇敢,陪陪佳佳哥哥好不好?”
见小阿乐还在犹豫,白若松突然福灵心至。
“是这样的,小阿乐。”她俯身凑到小萝卜头耳边,适当说了一些实话,“佳佳哥哥不想和那边那个大哥哥坐在一起,小阿乐就帮帮佳佳哥哥吧。”
阿乐扭头瞧了一眼云琼,随即便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白若松算是发现了,阿乐这小孩不能哄,得跟他讲道理摆事实。
到底是谁说的阿乐发育迟缓,智力有缺陷的,她瞧着明明聪明得很。
不一会钦元冬就回来了,后头跟着两辆马车。
牵绳的人将车送到就走了,白若松拍拍阿乐的胳膊:“去吧,去跟着佳佳哥哥。”
钦元冬没动,钦元春便上前给沈佳佳他们放下马凳,把两个小萝卜头依次抱进马车里头。
阿乐比较乖巧,小狼崽子阿悦不愿意被抱,自己爬上的马凳翻上了车辕。
白若松松了口气,开开心心和云琼腻歪在一辆马车里头,不过三日就回到了玉京。
还没入玉京,白若松就感觉到了不对劲,掀开车窗上的帘子去看,明德门四周居然挂了白幡,守门的监门卫也在官服外头披了白色的褙子。
“将军。”驾车的钦元春的声音很低,“是国丧。”
白若松第一反应是女帝驾崩了,可是很快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想法不切实际,如今朝堂内两党如此争锋相对,女帝一旦驾崩,玉京一定乱成一片,明德门不可能还如此秩序井然。
马车老老实实排队进门,轮到他们的时候,白若松出示了自己的鱼符,小声问了一句:“请问这个……”
她指了指外头的白幡:“是怎么回事。”
监门卫奇怪地看了一眼白若松,似乎在奇怪白若松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白若松便尴尬地解释说自己出门办案去了,月余未在玉京,不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
监门卫左右环视了一圈,凑过来轻声回道:“太女薨了。”
白若松的内心泛起一阵惊涛骇浪,她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会……言相在做什么,棠花又在做什么,太女为什么会薨?
云琼闻言,表情也十分难看,二人原先还打算先先慢慢给沈佳佳和两个小萝卜头找个可以住的地方再说,现在也顾不得了,让钦元冬送去原先安排殷照的院子,二人连同钦元春一同直接入宫。
有云琼的鱼符开路,三人一路畅通无阻地入了大明宫,还带着红楼带回来的书信和账簿,钦元春抬着收集的铜钱,来到了御书房外。
御书房外守着的侍官见了云琼,立即行了一个福身礼,小声道:“将军请稍等,圣人正在见佘大人。”
白若松下意识看了一眼云琼,见他眉头紧蹙,说了一句:“你进去禀告一声,就说我在这里等。”
这句话其实有些逼迫的意味,侍官还年轻,闻言有些尴尬,正踌躇着不知道该如何回声时,云琼又道:“怎么,我支唤不动你?”
他的声音低沉沉的,含着征战沙场多年的威严与肃杀,把侍官吓得一个哆嗦,急忙道:“将军请恕罪,下官这就去。”
御书房的门开了又关,白若松在等待期间忍不住去瞥云琼,云琼注意到她的视线,有些赧然地抿了抿唇,垂下了自己的眼睑。
他低眉顺眼的时候,身上的气势一下就收敛了干净,又像白若松认识的那个沉默内敛的云琼了。
上一篇:摆烂,摆烂,摆烂!!!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