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折雾里
眸光定了定,沈棠宁不自觉仔细打量起他,眼里情绪莫辨:
没人比她更清楚,她的这位父亲有多在意他的仕途,若是放在从前,但凡对他有任何风险的事,他都不会去做。
可他眼下却一反常态,执意要与裴家联姻,难不成对方许诺了他什么好处?
“父亲……”
她张口还欲说什么,沈昌已经有几分不耐烦,抬手打断她,语气微冷:“我只是知会你,而不是同你商量,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一个做姐姐的瞎掺合什么?”
从前他迫于形势,要事事顾虑谢氏,如今二人已经和离,又来个沈棠宁,她不仅与谢氏容貌肖似,性子也是如出一辙,眼里丝毫没有他这个父亲,难免叫沈昌心里不痛快。
既然如此,她不如改姓谢,还姓什么沈?
沈棠宁唇角弧度收敛了些,眸光淡了下来,她站起身:“既是父母之命,那母亲也有做主的权利,她希望阿辞将来娶的人,是他自己愿意娶的。”
她说完,不等沈昌发怒,温温柔柔福了福身:“家中还有事,女儿就不久留了。”
说完,她朝外走去。
沈昌直到她踏出了门才回过神来,脸上被不敢置信充斥,猛地一拍桌:“反了天了!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沈棠宁已经走远,脚步都未曾停顿一下。
沈昌怒不可遏,气得捂住胸口:“孽女!简直是家门不幸啊!”
其实从头到尾,沈棠宁都没说什么忤逆他的话,只不过从前她言听计从惯了,如今一而再再而三驳他的面子,难免让他觉得他这个做父亲的威严受到了挑衅!
思来想去,这一切的改变都是从她出嫁开始的。
沈昌冷笑一声:
果然,有了人撑腰就是不一样!
——
沈棠宁回到池家的时候,池宴仍未回来。
她也没在意,秋狝发生的事总得尽快给个交代,忙点也是正常。
吩咐厨房炖了鸡汤,等池宴回来端给他,天色已黑,她就先睡下。
次日一早,沈棠宁觑了眼身旁铺得一丝不苟的床榻,问了雪青才知道,池宴昨晚压根儿没回来。
看来诏狱那边的进程并不顺利?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没来得及深究。
……
池宴这边,情况也并不乐观。
他正在养心殿面圣,几乎一晚上没睡,不止身体上困倦,内心更是疲惫不堪,然而他不敢松懈,还得打起精神应对面前的人。
崇德帝将供词看完了,一脸喜怒莫辨,但是从殿内静得掉针可闻的气氛中,可以窥见他此时的心情,定然不算晴朗。
“这就是你连夜审出来的结果?”
昨晚得了消息,连夜池宴就让人将太子詹事请到了诏狱,经过一番审讯,对方也终于交代:
这一切都是他所为。
据魏詹事口供,他见陛下宠爱柔妃,担忧柔妃若诞下皇子,恐会威胁到太子的地位。
再加上绮罗在柔妃宫里当差,曾因做错了事被柔妃身旁的嬷嬷罚过,一直心存怨怼。
于是两人不谋而合,才有了猎场上发生的事故。
他的言辞间,绝口没有提到太子的身影,然而正因如此,才愈发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因为护主才揽下了所有罪责。
“回陛下,正是。”
崇德帝抬眼睨向说话的人,池宴微垂着头,姿态恭敬却不谄媚,他忽然问道:
“这件事你怎么看?”
池宴迟疑了会儿,拱了拱手:“臣觉得此事尚且存疑。”
崇德帝缓缓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哦?”
“陛下不觉得太巧了吗?”池宴眉头微皱,“先是六皇子遇险,后是柔妃娘娘受惊,这两件事表面看起来并无联系,可实际上却都是冲着太子殿下而来。”
“就说柔妃娘娘这件事,娘娘这才三个月的身孕,连太医都看不出男女,谁知道生下来的一定是皇子呢?若仅凭这个,太子殿下就要动手,未免太过牵强。”
崇德帝眼帘微动,谁也看不出来他此时在想什么。
良久后,他做了个决定。
池宴眼底一闪而过惊讶,却没露出端倪。
第358章 给他做妾
太子被幽禁了。
“啪”
得知这个消息时,沈棠宁失手摔碎了茶盏。
她怔了会儿,在雪青担忧的目光中才缓缓回过神来:
“小姐,没烫着手吧?”
“无碍。”她指尖有点凉,恍惚间有种旧事重演的感觉。
就好像她努力了这么久,命运还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拨回了它原有的轨道,她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可她清楚地知道,有些事分明已经不一样了。
重新恢复了镇定,她听到自己用冷静的声音问:“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雪青回忆着听来的消息,脸色有点凝重:“好像是因为……御下不严?”
太具体的她也不清楚了。
沈棠宁轻轻蹙了下眉,这个罪名有些微妙,配上幽禁这个处罚……
“有没有说幽禁多久?”
雪青摇了摇头:“这个没听说。”
心头的古怪更甚,沈棠宁决定等池宴回来问个清楚。
回府的路上,池宴有些忐忑。
他昨晚没回府倒真不是因为躲着沈棠宁,而是审讯到太晚,索性在仪鸾司将就了一下。
但他不能保证,得知了消息的沈棠宁会不会对他不满,毕竟关键性的证词还是他亲手递上去的。
他可没忘记,之前在处理谢家的事上,他们可是冷战了大半个月!
有几句闲言碎语飘进了马车里——
“听说了吗?那位仪鸾司指挥使审讯犯人时,手段可凶残了!把人的皮都活生生剥了!”
池宴愣了一下,仪鸾司指挥使,说的是他吗?
他愣神的功夫,那边已经津津乐道起来:“什么呀!我听说是千刀万剐,据说刀子划到后面,都没有一块好肉呢!”
“哎呀,这不是活生生的屈打成招么?就没人管管?”
“管什么呀?人家可是御前红人,快别说了,多说两句,那些个仪鸾卫就要来抓人了!”
池宴嘴里抽了抽,第一次见识到了流言的可怕。
什么加官进爵,剥皮萱草,都是他用来吓唬人的!
虽说确实有这些刑罚,但他接管诏狱以来什么时候用过?对付一个小宫女,用那么可怕的严刑逼供,他自认还做不出来。
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散布的流言,不知道还以为他是什么凶神恶煞杀人不眨眼的阎罗!
心里颇有些郁闷,池宴回去的时候看上去也兴致不高。
沈棠宁瞧见他这副模样,心头微微一沉:“回来了?”
和她的目光撞上,池宴后知后觉心虚,含糊低应一声:“嗯。”
“坐下说话吧。”她抬起下巴指向身侧的位置。
落了座,沉默的气氛令他有些按捺不住:“你都知道了?”
沈棠宁点点头,静默几息:“到底是怎么回事?”
池宴将事情的经过大致说了,一边小心翼翼留意她的神色:“我倒是觉得这事儿兴许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倘若陛下真怀疑太子有什么心思,只怕就不是幽禁那么简单了。”
沈棠宁垂着眼帘,缓缓应了声:“我知道了。”
就没了?
池宴端详着她的表情,暗含试探:“你……不生气?”
她掠过来一眼,有些莫名:“生什么气?”她忽地反应过来什么,唇角一敛,“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
对方在太子身边安插了眼线,这谁也没想到。若池宴知情不报,那么倒霉的就该是他了。
他浑身松懈下来,仿佛放下了什么担子,就听她慢悠悠补充:“那晚的事,我还是很生气的。”
池宴脸色僵了僵,顿时坐直了身子:“啊,那,你想我怎么补偿?”
沈棠宁觑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
池母受人邀约,要去参加宴会,还问了沈棠宁要不要去。
听闻都是和池母年纪相仿的夫人们,沈棠宁婉言谢绝,笑了笑:“我有些事,娘去吧,玩得开心。”
也不是推辞,她让问棋查的事,有了点眉目,再说,她对这些宴会也的确不感兴趣。
池母闻言不再强求,高高兴兴地出了门。
沈棠宁叫来问棋:“说说看,查到了什么?”
问棋专门整理了一本册子交给她:“裴大公子的出行路线都很规律,他喜欢去书肆、茶楼这样的地方,经常与人在登高阙高谈阔论,谈论时政。”
沈棠宁眸光微动,登高阙,一个群英荟萃,以文会友的地方,很受时下读书人追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