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玉满庭
祢衡大喊:“曹劭何在?速速让他来见我!”
曹府护卫刚要动手擒拿祢衡,却被随行的两名士卒横戟拦住。得知祢衡身有官职,护卫首领脸色骤变,急令手下入府通报曹劭。
这些护卫是今日跟随曹豹来看望曹劭的精锐,跟着主将见识过不少达官显贵,区区司鼓令本不放在眼里。但再小的官也是朝廷命官,名册在录,就不是是他们能随意发落的。
曹豹正坐在堂中与曹劭议事。
“兄长,陈昭哪里是轻视我,她分明是看不起您啊……”曹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添油加醋拱火。
曹豹早就对陈昭满心怨言。一来,他家大业大,陈昭按照田地亩数收税,让他多交了不知多少钱粮。二来,陈昭自己带着将领入徐州,这些日子有意无意从他手中夺兵权,曹豹对此事极为不满。
再加上堂弟这回事,已经是结了三次怨了。
曹豹神色莫名,他觉得自己必须做些什么改变现状,再让陈昭无法无天下去,这徐州就真成了陈昭的一言堂了。
“郎君,府外有一个自称祢衡的司鼓令要您出去见他。”门仆打断了曹劭的告状。
曹劭一脸阴沉出了府邸,认出了祢衡:“汝寻我作何?”
他语气略松了些。祢衡短短数月便能在彭城出名,依靠的不仅是骂外人,还有骂“内人”,连陈昭麾下的重臣都没少骂。
虽说祢衡是随陈昭而来的徐州,可并没有多少人觉得他是陈昭之臣。
祢衡斜眼瞥视,突然抚掌大笑:“咄!尔这衣架饭囊的蠹虫!也敢嫌弃鼓吏官职?”
曹劭愣了一下,瞬间大怒:“汝为何意?”
“一不能治民,二不能筹策,终日只知高坐犬吠!尔连县衙看门老卒都不如!还想凭借汝堂兄那点微末官印作高官不成?尔每日晨起,可要对镜三拜?一拜堂兄官印,二拜族谱虚名,三拜自己这副厚颜无耻的豚犬之相!”祢衡越骂越上头,唾沫横飞。
站在门后正欲要为堂弟出头的曹豹:“……”
他真的要出去找骂吗?
热闹传播的速度最快,不过一日光景,整个彭城上下都得知了曹劭被祢衡堵着门辱骂之事。
就连陈昭也听说了此事,她询问来找她分享趣事的吕玲绮:“就只骂了昨日一天?”
吕玲绮笑嘻嘻:“哪能啊,今日沐修,祢衡一大早就推着鼓去堵门了。”
陈昭心痒痒,把手头毛笔一丢,起身,“走,咱们也去看看热闹。”
“走走走!”吕玲绮一听到能和陈昭一起出门看热闹,眼神瞬间就亮了,路过侧书房还不忘把诸葛亮一起捞着。
诸葛亮手中还握着图纸,被吕玲绮掐着腋窝捞起来的时候深吸一口气:“吕!玲绮!你的功课——”
声音在看到陈昭的瞬间戛然而止。
诸葛亮脸颊通红,整理衣服,恭恭敬敬见礼:“亮拜见使君。”
陈昭见到诸葛亮这幅小小年纪就满面严肃的大人模样,笑嘻嘻伸出手插到诸葛亮胳膊下,轻轻一提。
骤然又升空的诸葛亮不敢置信望着陈昭,声音破碎:“使君?”
他心中那尊完美无缺的主公神像,瞬间裂出了一道巨大裂痕。
这是他所知的那位威严、正直、不苟言笑、运筹帷幄的昭侯吗?
“亮儿,记住啊,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陈昭哈哈大笑,把诸葛亮放下了,还顺手捏了把他的小脸。
诸葛亮依然是那副偶像破碎的模样,跟在陈昭身后魂不守舍。
“我早就好奇了,你为何会觉得我严肃不近人情呢?”陈昭领在前面,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诸葛亮失魂落魄:“乃是郭主簿所言。”
“奉孝之言你也敢全信?”陈昭短促一笑,“他骗你玩呢。”
诸葛亮更加失魂落魄。
偷摸走到曹府所在街上,陈昭发现已经有不少人装作“路过”在此来回游荡看热闹了。
陈昭轻啧一声,带着吕玲绮和诸葛亮径直寻了个不容易被看到的墙壁夹角,蹲下细听。
“哎呀,这个祢衡的嘴巴比诸葛亮还坏!”吕玲绮听了两句就忍不住惊叹。
“祢衡先前没骂过你?”陈昭惊讶。
吕玲绮咧嘴一笑,露出两颗森白虎牙:“他要是敢骂我,我就把他牙都敲掉。”
在这事上,吕玲绮深得吕布真传。
听了一会祢衡骂人,陈昭看够了热闹,心满意足带着二人回府。半路上吕玲绮就先走一步往军营去了,留下一个低头自闭的诸葛亮。
“亮儿为何不说话?”陈昭思索,她记得自己刚才看到诸葛亮门牙长出来了啊,难道是另一颗门牙又掉了?
诸葛亮头埋得很低,闷声闷气:“亮不似祢衡一般……嘴坏。”
诸葛亮试图在看好的未来主公面前争辩几句。
“啊,我的嘴巴也很坏。”陈昭挑眉,“看来亮儿与我生来就有君臣缘分。”
第114章
诸葛亮抬起头,怔怔地看着陈昭。
他脑中骤然冒出一个不那么合时宜的念头。或许当年留侯张良在留县遇到高祖皇帝,就是如今一般吧。
一句话便能确定这就是他要追随终生的主公。
”牙尖嘴利是多好的优点。”陈昭语气诚恳,”会稽太守王朗就时常公开抨击我,实在令人不悦。听闻此人心胸狭隘,最忌他人指摘。若能有人将他骂死,我军便可兵不血刃拿下会稽,打开南进长江的通道。”
此时的王朗虽仅为会稽太守,却已令人不胜其烦。先前陈昭见其治下百姓没有好路可走,特派昭明军进入会稽助百姓修葺道路,不料王朗竟撰文痛斥,言辞极尽刻薄。
陈昭自觉委屈——身为一郡之守,王朗自己不体恤百姓,旁人代为施以援手,他非但不领情,反而恶语相向。自己的百姓自己不爱护,别人来爱民如子,百姓就要变成别人之子,此乃天经地义。
诸葛亮顿觉自己并不宽厚的肩膀上压下了一座小山,他握握拳头,“亮一定勤加练习。”
兵不血刃的把人骂死很难,但他肯定会努力完成主公所托!
“亮儿也不必有压力。”陈昭见诸葛亮还真把这事当成正事来对待了,不禁哂笑,“此事有祢衡足矣,亮儿如今正事还是好好学习。”
到了府中,陈昭把诸葛亮送回书房,看到案上摆着的功课,心痒想在诸葛亮面前摆一摆老师的名头。
趁着诸葛亮年纪小,她还能用肚中墨水哄一哄他,再过些年,只怕就要轮到她背《出师表》(成功版)了。
见陈昭要拿起他的功课,诸葛亮脸色一白,下意识想要伸手阻止,想起了这是主公后又生生把抬起的手压了回去。他在心中期盼主公只是看一看前两页,不要往下翻。
只是诸葛亮低估了他的倒霉。
在他眼前,几张画满机关的图纸打着旋从一摞纸中落了下来,轻飘飘散落在地。
完蛋了。
主公好心让他入府读书,还找大儒教他,他却不专心读书,反而上课开小差,还天马行空地试图改造弓弩。
诸葛亮控制不住掐紧了手心,他喉头微微滚动,目光紧紧追随着陈昭的一举一动,心提到了半空。
陈昭俯身把几张从书册中掉出的图纸捡起来,饶有兴致看了许久,看到疑惑之处直接坐下来,拿起诸葛亮案上毛笔沾墨演算。
白纸上的墨迹迅速蔓延,那些陌生的符号如天书般令人费解。更让诸葛亮心惊的是,自家主公手中的笔尖所过之处,他精心设计的机关被一一改动。诸葛亮不自觉地屏住呼吸,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当他的视线顺着那些改动游走时,瞳孔骤然收缩。主公的解法竟比他苦思半月所得更为精妙!特别是那处困扰他多日的箭频难题,陈昭只是稍作调整,诸葛亮脑中便如惊雷炸响——这分明就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正解!
“你想要让弩箭连发,思路没错,不过还有这几处可以改进的地方。”陈昭把诸葛亮招过来,语气更加柔和。
险些忘了,诸葛亮不仅有丞相之才,还能造诸葛连弩和木牛流马,这妥妥是她缺的工科人才啊!
“你所构思的连弩,有几个缺点十分显著。一则,准头低,只能扫射不能直射,箭矢十中一二;二则射程低,原本射一支箭的力度如今要用来射五支箭,只怕连八十步都射不出去;三则机关复杂,在沙尘和雨雾天气容易坏,自然还有最要紧的一点就是造价高昂。”陈昭圈出了图纸上几处机关。
诸葛亮咬着笔头,鼻尖都皱了起来:“军中弩车比亮改造的连弩强上数倍。”
他参考了昭明军中的武备,尝试自己倒推改良汉弩,可还是差距很大。
诸葛亮迅速看了一眼陈昭认真解释的神情,耳根有些红,心中流出丝丝难言的欢喜。
昭侯没有因为他年纪小就把他的“改良”当成小儿玩闹,而是很认真考虑在军中应用。
诸葛亮没有因为陈昭冷酷指出缺点便觉得受打击,反倒感受到了陈昭的重视——昭侯本可以随意应付他,却将州中政务放在一旁,和他一个正换牙的小儿商讨弓弩改良。
“你可以试试在弩臂刻一条导向槽,再给箭羽刷一层漆。”陈昭指着图纸道,“导向槽可以大大提高射箭精度,还能配套锥形铁箭;箭羽刷漆就不容易受潮,也能提高精度。”
诸葛亮思索,提出质疑:“再造锥形铁箭会花费极大。”
东汉用的箭头是柳叶形状,薄薄一片,可以节省用铁。若要改箭头,则配套的箭枝、箭羽都要改,相当于之前的箭矢全部不能用了。
“这正是我们的优势。”陈昭抚掌,面上丝毫不觉浪费箭矢心疼。
“若有一策,敌军趁着起雾来偷袭军营,为了防止被偷袭,我军必定要以弓箭拒之,可对?”陈昭询问面前这位“草船借箭”原主。
诸葛亮脊梁挺直,胸有成竹:“当以箭拒之,天大雾,不知敌军人数几何,便不可轻易出城应战,当以守城为上。”
他最近也很认真在学兵法!
陈昭好整以暇问:“那若敌军是稻草人,敌人派军过来只为骗取箭矢呢?”
九岁的诸葛亮完全想不到二十七岁的诸葛亮会如此“诡计多端”。
他闻言顿了顿:“……也要以箭拒之。”
这是一个无解之谋,哪怕知道下方敌军可能是稻草人,却也不能出战。没人知道稻草人身后是不是藏着敌军,若不射箭,敌军真攻到营中了呢?
谁也赌不起一场战争的成败。
就在诸葛亮思索该如何破局之时,陈昭拍手,发出好大一声响声。
“这时候咱们就不用怕敌人借箭了啊,箭矢规格不同,他们的角弓弩柘木弦,匹配不了我军的锥形箭,敌军收走箭矢也用不了,他们没有这个口径的弓弩。”陈昭幸灾乐祸。
她们能向对方“借箭”,毕竟替换下来的旧弓也不会扔掉,混着用就是了。可对方想要借她们的箭就不行了,造弓可比造箭复杂多了。
这叫从源头杜绝问题!
诸葛亮眼神一亮:“主公妙计,亮实佩服。”
丝毫没意识到是诸葛孔明的妙计被自家主公破了。
陈昭说得兴起,干脆把自己那些对弓弩的改良一股脑往外倒,也不想诸葛亮能听懂多少:“还有扳手也可以加装双钩悬刀,弓弩材料也可以从桑木改为柘木加生漆浸泡……”
说到起兴,陈昭一抖衣袖,从袖中扯出一个袖弩,惊得诸葛亮下意识后退一步。
好端端的又非战时,主公为何会随身携带弩?
陈昭边从乌靴内侧掏匕首边解释:“我武将出身,随身携带袖弩很合理。”
见诸葛亮又盯着匕首看,陈昭转了转匕首,匕首在她指尖灵活穿梭,“我武将出身,随身携带匕首也很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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