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玉满庭
若他实话实说,公孙瓒莽夫一个,刚愎自用,取死有道,偏偏又占据幽州这块最北之地,谁要统一北方都不会放过幽州,公孙瓒能活几年都不一定。
“卢公今为太傅,立朝清正,海内称儒宗,乃英雄也。”刘备向洛阳方位拱手,以示对卢植的敬重。
曹操长叹:“卢公世之名士,奈何年老多病,钟鸣漏尽。”
刘备沉思片刻,又道:“淮南袁术,兵粮足备,可为英雄?”
“冢中枯骨耳。”曹操嗤笑一声。他和袁术也算是老冤家了,袁绍和袁术从年少时候就不对付,他身为袁绍一党,也和袁术早有旧怨。
要是袁术能算世之英雄就好了,天下各个诸侯都和袁术一样的智商,最好陈昭也和袁术一个智商……那他略微动脑就能统一天下。他做梦都不敢想这样的好事。
“荆州刘景升、益州刘季玉,皆为汉室宗亲,素有贤名,可为英雄耳?”刘备又想到了与自己同为汉室宗亲的二人。
曹操抚掌大笑:“虚名无实、守户之犬,何足挂齿。”
刘备移开视线,轻叹一声:“天下名士,皆不入曹公慧眼,那便只剩下一人了。”
“此人虎踞三州、年少有为,许子将曾评其‘乱世奇英’,青州陈熙宁,实英杰也。”
这句话刘备说的笃定。
凉亭内,竹影婆娑,风过处,竹叶沙沙作响,更显得四下里寂然无声。
曹操忽地长叹一声,眉头紧蹙,面上愁云密布。他抬手重重拍在案几上,震得酒樽微颤,痛心疾首道:”唉!正因那陈熙宁乃当世英杰,才教操愁肠百结,寝食难安啊!”
说罢,他举杯一饮而尽,酒水顺着胡须滴落,也顾不得擦拭。
”陈昭实乃乱臣贼子,竟欲取汉家天下而代之!”
曹操声音哽咽,眼角泛红,以袖拭泪道:”操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只恨力薄,难卫汉室啊!”
这却是曹操的无奈之举。
他想要成大事,就要摆出鲜明旗帜才能拉拢天下人。
他深知欲成大事,须得竖起鲜明旗帜,方能聚拢天下人心。那世家与陈昭之争,自袁绍身死之日便已见分晓。
当日袁绍帐下那些锦衣玉食的世家子弟,是如何将四世三公的袁本初活活拖垮,曹操可是看得真真切切——军粮筹措不来,战策议而不决,临到用兵时又互相掣肘。到头来袁绍尸骨未寒,那些个世家子弟早作鸟兽散,竟无一人为其报仇雪恨。
已经失败过一次的路没有必要再走一次,所以曹操面对近在咫尺的袁绍残部,虽然垂涎的嘴里都滴答涎水,却还是忍痛放弃了收拢袁绍残部的打算。
世家是裹着糖皮的毒药吃不得,拉拢寒门曹操又没有把握胜过陈昭。
思来想去,唯有另辟蹊径。他将天下英才分为两类:忠汉之士与不忠之徒。想那大汉四百年基业,愿为汉室肝脑涂地者不知凡几。这些人既不会投靠反旗遍插的陈昭,自然可为他所用。
曹操算盘打的啪啪响。
他曹孟德就是大汉忠臣!
“玄德乃汉室宗亲,难道要久屈公孙瓒之下?公孙瓒并无忠汉之心,玄德难道不知?”曹操眼中精光乍现,一把就拿捏住了刘备命脉。
刘备戚戚然,满肚子的酒水顿时化作苦水,涨得他肚中又辣又苦,酸涩不已。
“备亦知陈昭狼子野心。只是备人微力弱,拥有救汉之心,却无救汉之能,实在惭愧。”刘备面上流露出一丝愧色。
(lzVJ)曹操自觉今日点拨已足,便举杯朗声道:”昔年王莽篡位,绿林、赤眉蜂起,然天下终归光武皇帝,遂有二复汉室之盛。今观天下英雄,使君与操或可并称,来日未必不能有三复大汉之英主。”言罢,目光灼灼望向刘备。
刘备默然饮尽杯中酒,装作读不懂曹操神色,起身拱手道:”曹公高论,备谨记于心。天色已晚,就此告辞。”
关羽张飞放心不下刘备,早早就持剑在曹操府外来回踱步,见刘备安然步出,二人顿时如释重负。
“兄长无事就好,我二人在外久等不到,着实害怕。”关羽迎上来。
张飞抢上前来,声若洪钟:”俺方才还与二哥商议,若再不见大哥出来,便杀进这曹府,管他什么州牧不州牧的!”
刘备闻言心头一热,左右各执一人手腕,笑道:”不过与孟德公多叙了几句,走,回府去!”三人并肩而行,回到暂居的小院。
刘备才把今日与曹操对话一一道出,又道:“曹孟德欲要拉拢我,可他与公孙将军交战刚停,我视公孙将军如兄,万万不可投敌,就装作不知将他应付过去了。”
“可他之言也有理,久居公孙将军帐下,实在不是长久之计。”刘备心中沉重。
他和公孙瓒是年少读书时候就熟识的故交,他对公孙瓒的了解不下于曹操对袁绍的了解。刘备知道公孙瓒的性子,虽然说不上是反贼,可也和大汉忠臣挂不上钩,不会因为忠诚汉室就去对抗陈昭。
何况刘备也清楚,公孙瓒打不过曹操,曹操又刚被陈昭所败,公孙瓒对上陈昭也是赢少输大。
“大哥去何处俺与二哥就同去何处。”张飞拍拍胸膛,豪气道,“天下之大,哪能没有俺们三兄弟容身之处?”
刘备紧紧握住张飞手腕,深吸一口气:“我欲往荆州。刘表刘璋皆汉室宗亲,旁人不愿与陈昭为敌,我等汉室宗亲却避无可避。”
“正好沿途经过洛阳,还能顺路去拜见陛下与老师。”刘备打算趁着自家老师还掌权,给自己三兄弟弄一个高些的官职。
关张二人对视一眼,痛快道:“大哥决定就是!”
次日曹操又请刘备赴宴,刘备照例打着哈哈混了过去。
等到和谈盟书一签,刘备寻了个机会,头也不回就带着两个义弟跑路了,直奔洛阳。
次日曹操才得知刘备已走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很爱用爽朗大笑这个词,奈何曹操——或许是他生在jj,就是要被剥夺大笑权吧(仰天)
第149章
烈日炙烤下的洛阳城墙还残留旧日火烧的痕迹,朱雀大街两侧的民舍勉强修葺,瓦檐下挂着褪色的布幡,在风中簌簌作响。城门大开,吊桥早已放下,护城河的水比去岁底了大半,浅浅一层河水浑浊不堪,浮着几片枯叶。
道边尸骨累累,都是关中饿死的庶民。今岁关中大旱,死伤无数,更有盘踞在长安一带的郭汜李傕趁机作乱,劫掠关中。
数月前,卢植命吕布为主帅,带兵讨伐郭李二贼。
马蹄声渐近,吕布一骑当先,赤兔马鬃毛如火。他身披锦袍,手持方天画戟,眉目间仍带着几分傲色,身后并州狼骑列队而入,铁甲铿锵。
街边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却仍踮着脚张望。有小儿骑在父亲肩上,指着远处尘土飞扬处喊道:“来了!来了!”
“可算把李傕郭汜这两个狗养的东西宰了。”吕布一向不守规矩,当街就和身侧张辽高顺讲小话。
他自以为压低的声音实则方圆一丈内都能听清,好在方圆一丈内也只有乌泱泱的兵丁。
吕布懒洋洋抚摸赤兔马鬃,道:“我立下如此大功,这回那卢植老儿答应我的侯位,是万万赖不得了。”
吕布想到自己这段时间辛辛苦苦积累军功的心酸升职历程,都想给自己抹把泪。
他吕奉先,这辈子没这么按部就班过啊!升职这种事,不是死个既没血缘又没感情的亲戚就能连升数级吗?他都摇着卢植肩膀问卢植有没有想杀的人了,卢植那老头还气定神闲说没有,想封侯只能打仗立军功。
他花了大半年时间才把占据长安的李傕郭汜宰了,其中辛苦,真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唉。”吕布想起脑子比高顺还不知变通的卢植,心累长叹一声。
他是多好用的打手啊,只要钱财给足,上到杀人放火,下到挖历代先帝坟墓,他都能干。偶尔有违背他心意的事……加钱他也能干。
那卢植老儿偏偏不用他,只让他以军功升职,真是杀鸡用牛刀、大禹治水沟、雷公劈蚂蚱——实在大材小用!
“久未归家,尔等也先回家去陪家眷去吧,本将军一人去寻太傅。”吕布打发了属下,自行牵着赤兔来到太傅府邸。
但见太傅府外红墙青瓦,倒也威严。谁知一进府门,竟是另一番光景,砖石残缺,悬着的竹帘半旧。一眼扫过去,没有一件名贵摆设,连他吕奉先的府邸都不如。
他是品不了什么清雅的细糠,穷就是穷,木头就是没有金银漂亮。
想起卢植那副古板模样,也活像块朽木,任你风吹雨打,他自岿然不动。公事公办,从不通融。
吕布鼻子里哼了一声,低声嘟囔:”这老儿连自家儿子都不肯安排个官职,当真迂腐……”他若是大权在握,定要叫三亲六故都穿上朱紫官袍,那才叫风光。
奇妙的是吕布嘴上一口一个“老儿”,话里却没有多少怨气。卢植虽说不让他走后门,可也没让别人走过后门,一视同仁倒也算公平。
复行数十步,绕过两重院门,吕布看到了身披厚氅,倚在门外的卢植。
他身形枯瘦如松,一袭洗得发白的儒袍空荡荡挂着,灰白胡须稀疏垂落。蜡黄的面庞上,深陷的眼窝却仍如古井般沉静,透出久病之人的虚弱。吕布走近,轻易闻到了卢植身上那一身散不尽的药气。
“老夫多病,未能在府外恭候吕将军,还请将军见谅。”卢植拱拱手,他的声音还中气十足,只听声音,谁都想不到这个人刚生过一场大病。
吕布往后退了半步,生怕自己吹口气把这老头吹倒,再赖到他身上:“无碍,吾知太傅心意即可。”
卢植没错过吕布退后半步的动作,轻笑一声,将吕布邀至书房。
上来先灌了吕布一脑子道理,把吕布说得几乎要在书房睡着,才终于提起封侯之事。
“陛下与老夫商议,吕将军功足封侯。”卢植望着吕布瞬间精神起来的模样,含笑抚须,“将军当去拜见陛下,陛下已写好封侯圣旨。”
吕布听到还要他再去皇宫跑一趟,下意识觉得麻烦:“卢公下道旨意就是,何必再让我去跑一趟。”
“慎言!”卢植肃穆,“此天子权柄,唯天子可封侯……”
又是一通引经据典,直说得吕布眼前金星乱冒。偏偏卢植此时模样又太像吕布记忆中的私塾夫子。
他吕奉先年幼时候也是读过几年书的,就是天天都把夫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直跳脚。本来十二岁就能擒虎的吕布也不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夫子,奈何夫子还有一道唤作“告诉你爹娘”的绝技,十分恐怖,给吕布留下了偌大阴影。
吕布只觉一个卢植能顶上八个讨人厌的夫子,偏偏他不知为何就是不敢反抗。
“军中还有要事,我就不打扰卢公了。”就在吕布觉得自己脑子都要炸了的时候,终于找出来了一个借口,溜之大吉。
卢植望着吕布忙不迭逃窜的背影,丝毫不知自己完成了“一句话吓得吕布狼狈逃窜”这个十八路诸侯加在一起都没能达成的成就。
“也算有些长进。”卢植欣慰道。
耳力极好,隔着墙也能听清卢植自言自语的吕布顿时一个趔趄,脚步又快三分,生怕再被喊回去耳朵受罪。
这个卢老儿,果然是犯了好为人师的老毛病。据说他入仕之前就喜欢教人读书,那还(hIYl)算勇猛的刘关张三兄弟里面最弱的刘备就是他的学生……偏偏现在卢老头认准了他,隔三差五拉着他讲什么忠义道德。
吕布愤愤不平,他又不缺忠义道德!
卢植合该把那个拐走他乖女儿的陈昭小贼拉来,给她讲讲忠义道德才对。
一想到自己被拐走的女儿,吕布就不禁伤心:“我闺女原来多乖巧啊,顶多就是干些杀人放火的小事,杀的还都是山贼……”
“现在学坏了,都学会背着她老子跟反贼跑了。”吕布越想越气,将陈昭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这才急急回府,要去翻看女儿近日家书。
留在书房内的卢植咳嗽一声,用素帕接住,低头一看,神色不变把包裹血痰的帕子丢进火盆。
案头摊着一张素笺,墨迹淋漓。最上首”洛阳周遭祸患”六字,已被朱笔重重划去。
次日。
城门早早大开,一辆辆载满粮草的粮车排队驶入洛阳城。
“太傅,荆州益州之粮,已抵洛阳。”大司农周忠步履匆匆小跑至太傅府,面上喜悦这掩不住。
卢植披着厚衣坐在案后,闻言沉稳颔首:“荆州刘表、益州刘璋,皆汉室宗亲。关中大旱,朝廷向天下征召粮草,荆州膏腴之地、益州天府之国沃野千里,旱灾并未危及此二州,合该向朝廷送粮。”
周忠叹息:“话虽如此,可如今天下这个样子,若非太傅斡旋,荆州益州也不会送粮给朝廷。”
卢植平静道:“非植一人之功。”
“将这批粮草收入国库一半,以待明年春种。另分出一批送往军中,再分出一批雇佣庶民修缮城墙……”卢植声音沙哑,安排这批来之不易的粮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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