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为六
如果真有什么意外发生,他可能等不及沈允了。
许行知到的时候,街上已是一片空荡了,原本充满着叫卖的热闹街头,只能看见一些体量大些的摊子还留在原地,这些拆了也不好带走,上面零碎放着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没来得及带走。
不远处,张长德坐在轮椅上,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似乎在静候他来。
“这无晴无雨,还打着伞呢,张家主果然好雅兴。”许行知看着他,脑海里莫名浮现这一个字——装。
这般说着,许行知脚下的动作却没停,目光落在后面撑着大伞的黑色护卫上,几步上前,微啧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怪不得你们张家人都这么白,比防晒这谁比得过你啊,太卷了。”
张长德脸抽了抽,虽然他后面这句话,掩耳盗铃般压低了声音,但在坐的各位,谁没听到:“许大人带着人气势汹汹的来找张某,就是为了笑谈一句,张家人肤色白皙的原因吗。”
他这话一说出口,倒是让许行知惊讶了,张长德这老东西,一向喜欢阴阳怪气话里藏话,这次倒是直白。
只是还没想完,张长德那嘴巴又回来了:“回头我让阿大给许大人送把黑伞,多捂几日,定能让自己更白皙清透些。”
“成,张家主也别小气,送都送了,就多给几把,我顺道给我拿个几个黑鬼朋友送去。”
许行知脸上带着笑意,应承完后,语气却微微降了下来,回归正题:“张家主今日候在这,可是在等些什么?”
“许大人何必明知故问。”张长德敲敲轮椅,不可置否的开口:“你今日在此出现,不就是最好的答案吗。”
许行知眼神厌厌,他真的不喜欢谜语人!
两人靠的很近,轮椅所带来的高位差,足以让许行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张家主这段时间可真是风光的很。”
“豢养私兵,肆意抓捕大周的子民,是日子过的太舒服,想要造反了。”
许行知这话,直接撕开了在场虚伪的假面,周遭之人也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这等大逆不道之言。
这话是我们能听的吗!众人腹诽,看天看地,恨不得自己立马消失,没有半点存在感。
张长德曲着手,不慌不忙的开口:“我们张家世代忠良,当初也是随太祖南征北战这般过来的,造反?许大人,这天亮了,你可不能口无遮拦,把自己心心念念之事,张冠李戴到我们张家头上。”
“这指鹿为马的戏码,终究是轮到我身上了。”许行知拍案而笑,却是寸步未让:“可这鹿终究是鹿,再怎么样,也变不成马。”
“大人可是高看张某了,在下不过是瞧着那些异色眸子,有些稀奇,买了几个奴隶回家养着罢了,怎么还被扣上这样的一顶大帽子,天地良心。”
张长德嘴里说着辩解的话,人却从轮椅上慢慢的站了起来,一步,两步,三步,走到许行知跟前,语气肆意又笃定:“许大人,你在意的,真的是我抓了那么几个微不足道的杂种吗。”
“还是觉得委屈了,觉得我没有把你这个知州放在眼里。”
许行知反问道:“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张长德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没有正面回应他的问题:“说实话,许大人,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有胆识。”
“不过,你料错了一点。”他边说着,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凉意:“许大人,你说,那个用箭的杂种突然出现在这里,刺杀朝廷命官,那毒见血封喉,让我们的知州大人当场死去。”
“你父亲和兄长,会不会拼尽全力,为你报仇。”
“这个设想很美好。”许行知笑了笑:“不过,本官今日敢来这里,你觉得,我会全无准备吗。”
“一旦我出现意外,我手底下的人会立马入京,四柳州拥兵叛乱的消息自会呈到圣上面前。”
“我父兄会为我报仇,不过不是那所谓的见血封喉之毒,而是你,是整个张家,按照族谱一页一页的杀,一个都不会放过。”
张长德反问道:“元起没了,你觉得,我还会在乎所谓的张家?”
“你是张家的家主。”许行知淡淡道:“只要我出事了,不管你在不在乎,张家都会给我陪葬。”
“哪怕你不怕死,你的父兄,你的孩子,包括张元起,会先当着你的面,被掘尸啃咬,你还能藏到哪里去?”
“好好好,你当真是有骨气的很。”张长德再不复刚才那般的平静,咬牙切齿的仿若要吞噬他的血肉,却依旧带着一丝思考能力:“你在激怒我。”
“你想要干什么?”
这下,形式可算是彻底颠倒了过来,许行知嘴角微弯,开口道:“你已经知道了,杀害张元起的凶手到底是谁。”
他话说的太笃定了,反倒让张长德顿了顿:“你早就知道凶手是谁?”
“不,我不知道。”许行知摇头,只是还没等他往下说,黑衣侍卫便匆忙赶来,低声言简意赅的汇报着什么。
福临心至,许行知侧头一看,只见王二胡带着一大群五大三粗的汉子,气势汹汹的往这边赶来。
“许大人倒是聪明。”张长德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只是嘴上说着不怕死,行动上终究是诚实的。”
“我可从来没说过,我不怕死。”许行知耸了耸肩:“能好好活着,为什么不享受生活呢。”
转眼间,王二胡便到了跟前,严肃的行了一礼:“护卫军来迟,请大人恕罪。”
“护卫军。”张长德咀嚼着这三个字,笑道:“许大人,你是想靠着这些人,和我张家开战吗?”
话音落下,后面这群壮汉却是肉眼可见的发虚,甚至出现了一小部分的骚乱。
“张家主又不是那等野心勃勃,想要夺取大周江山的反贼,本官又有何必要,让这群保卫大周安宁的护卫军,和张家斗起来?”
许行知意有所指:“哪怕本官真的有心争斗,张家主也不想动手吧。”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若真让张家主想要对付的仇敌当了渔翁,那可就不太愉快了。”
张长德嗤笑一声,转身就想离去,许行知开口喊道:“张家主且慢。”
“你还有什么招数?”
“你这可就冤枉我了,我有什么其他招数。”许行知否认,抛出另一个话题:“不过,张家主不想听听一些未尽之语。”
“说。”
“一个消息,换你把囚禁带走的异血全部换回来。”
“痴人做梦。”
许行知没有挽留,只是在心中默数三声,果不其然,张长德转身,目光沉沉的看着他:“什么消息。”
“对你来说,这会是一笔很赚的生意。你已经知道了真正的幕后凶手是谁,他们对你不重要了,不是吗?。”
“我倒是没想到,许知州还是个爱民如子的绝世好官。”张长德阴阳怪气的冷哼一声,露出一抹恶意满满的笑容:“要是你的消息不让我满意,我立马吩咐人,把那群杂种都给杀了。”
“听清楚我的条件,全部回来,完完整整的一个人,让他们回家。”许行知再次重复:“你能做到吗?”
“就像你说的那样,他们对我已经无用了,不是吗?”
许行知不可置否,却还是把消息说了出来:“张元起死后,你派下属给他后院的女人灌药,给你儿子陪葬,但其中有一人,已经怀上了张元起的骨肉。”
“那药下的份量不算多,救助的及时,人倒是活了过来,只是那肚里的孩童,因为这娘胎里带来的毒素,从此却只能体弱多病的过完这一生了。”
“当然,前提是她想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一个想要杀她的家族留下的后代,好像也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他话说的轻飘飘,却像是一道惊雷般炸响在张长德的心中,孩子,元起的亲身骨肉,他的血脉相传的孩子!
随着升起的,是无限的懊恼与后怕,对啊,她们可是元起的女人,无论哪一个,都有怀孕生子的可能性。
早知如此,他定然留下那些人三个月,等确定没有怀孕的可能性,再杀也不迟。
可现在,毒已经下了,那孩子……张长德脑海难得后悔起来,若那个女人不愿把孩子生下来,亦或者那孩子体弱多病,一旦照顾不周全,很容易早夭而亡。
想要这个可能性,张长德心中充满着烦乱,许行知算什么东西,他会用心照顾孩子吗,可能就保证人活着,就想着捏着这个把柄来操控他吧。
不过几瞬,张长德却已经在心中想了无数种可能性,但多年的阅历还是让他很快的冷静下来,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年轻的知州:“我怎么能相信,你说的话就是真的?”
“当初我派人灌了药,把棺材都给钉死了,你凭空说有一个孩子,就想要让我相信?这空手套白狼的能力,许大人倒是厉害的很。”
“你若是不信,那就算了。”许行知不为所动:“上一宗交易已经完成,消息我已经告诉你了,张元起还有一丝血脉传承下来。”
“我想,这个消息的价值,值我刚刚讨要的报仇。”
“你若是当真不信的话,可以不履行你的承诺,只是这报酬,我自会自己讨要。”
“到时候,能不能承担的起,也全看张家主自己衡量了。”
141
第141章
一切都如许行知所预料的那般,张长德虽说有点疯疯癫癫的,但涉及到张元起唯一遗留下来的子嗣,哪怕再多疑,他也不敢去赌这个可能性。
利用此事来做为筹码,并非许行知的本意,当初救人之时,他并无私心,可扪心自问,在大夫诊出喜脉的那一瞬间,他真的没有闪过那些若有若无的算计吗。
有的,他从来不是什么特别高尚的人。
只是周围跟他认识久了的人,总会有一种奇怪的错觉,亦或者是特别的滤镜,觉得他是在用纨绔的表象来掩饰自己内心的追求,甚至觉得他是一个难得的端方君子。
许行知在听到他们说的时候,总会震撼的看着外面的太阳,是不是西升东落,世界颠倒了,才会有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
后来他才琢磨清楚,还是九年义务教育把他教的太好了,他觉得习以为常的东西,在这个不把人看作人的世界里,才显得格外的突出。
全世界的人道德素质下降一百倍,而他不变,玩这出黑色幽默。
“许大人,只要你把人交给我,只要你想要,只要我张家有。”张长德还是不死心,最后重重的问了一句:“不用担心我对她动手,她怀了元起的孩子,在张家,才能享受最好的待遇。”
“等她生后,如果许大人您想要,再把人送给你便是了。”
“不必。”许行知静静的看着他:“消息我给你了,抓走的人,送还到东望角。”
“停止这一切的买卖抓捕行动,你要报仇,就去找背后真正动手之人,再发生这种荒谬之事,本官也不会再客气。”
张长德坐回到了轮椅上,不可置否的笑了笑:“我给许大人一个面子。”
“也希望许大人,不要让老夫失望。”
话音刚落,只见他手指微动,背后的黑衣侍卫便开始行动起来,推着轮椅,*往另外一条道路慢慢离去。
“大人,就这般让他走了吗?”王二胡犹豫着问道。
许行知神色晦暗,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拦不下,也不到时候。”能先让他把抓走的人给放回来,已经算是一个阶段的小成果。
王二胡转头看了看后面老老实实看着这边的一群壮汉,开口道:“那大人,这些人怎么办,让他们回去吗?”
许行知看着挤成一团,全都仰着头眼巴巴看着他的汉子,无奈的扶了扶额头:“原本就没打算让他们参与械斗,只是起一个威慑作用。”
“派些人去张家,把那些人给接回来,其余人留在东望角帮忙,有些人的摊子被打砸了,修补一下公共设施,如果一些比较穷困百姓家里的屋顶有破漏等等,都搭把手忙一下。”
“你派人监督,只要干活不偷奸耍滑,来的人每人给八十文钱,中午弄点肉食和蛋汤。”
他并未刻意放低声音,耳朵稍微灵敏些的,都不由得喜上眉梢,只是克制着自己不要太过张扬。
直到许行知离去,王二胡当场宣布这个消息时,整个气氛开始松快起来。
“林哥,这知州大人可真是大方,光是肉食和蛋汤,咱这一趟就不算白来了,还有八十文嘞。”
“我的个乖乖,这谁要是偷奸耍滑,那是真的白来了,我去问问那位王大人,是不是现在要开始干活了。”
多数人兴致高昂,这八十文虽说不算特别多,但哪怕去做短工,也需要两三日才能得,还要累的半死,餐食待遇更没有这边说的这般好。
再说了,这边百来号人,结合起来也不是什么小数字了,换句话说,东望角就这么大点的地方,这么多人干活,再累能累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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