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当县令的日子 第13章

作者:为六 标签: 布衣生活 种田文 成长 基建 日常 穿越重生

  “验证吴宝根的死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这个倒是简单。”许行知笑道:“毕竟有一个人,势必不会说谎。”

  “谁?”

  “吴宝根的尸体。”

  在刘花一家人到县衙来报案时,就有衙役去把吴宝根的尸体一同接到县衙来,这种人命案子,必定是需要进行验尸的。

  许行知和几个衙役一同前往临时收拾出来的停尸房,尸体摆放在房间边边上那张破旧的床上,阳光一点照进来,显得格外阴森,佟有把尸体上的白布掀开来,露出下面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所有人都不由得后退半步。

  这已经不止只是恐怖二字可以来形容了,整个身子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大片大片的水泡夹杂着烧味,脸上更是被烧伤的重灾区,几乎半个五官全部被融化了下去。

  可能是家里人帮忙擦拭过了,虽然烧伤严重,但身上并不显得脏,看得出来,愿意帮忙料理的,需要一颗非常强大的心脏。

  佟有戴上手套,检查了一下尸体:“大人,死者身上烧伤的痕迹太强,周围的皮肤也几乎全部融化损毁,摸不出来身上有其他的伤痕。”

  许行知无语的拍了拍自己的头,终于知道,自己在哪里感觉到奇怪了,这么大一个县衙,竟然会没有典吏的存在,虽然在碎片信息化比较强的现代和未来,他也刷到过一些科普视频,一般尸体自然被烧死和死后被毁尸的区别,但这事又不在他的关注范围内,记不得一点。

  真正验尸肯定还得请专业的仵作来验,而不是他们这群半吊子啊。

  “一般典吏这个位置,都是父终儿继,也是一门家传的学问,但县衙的前典吏是因意外,出远门的时候遭遇了泥石流,不幸身亡,他唯一的儿子目前才两岁。”

  陈县丞耐心解释:“杨县令想要找人填上这个空缺,没想到好几个来的,全部都是肚子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的水货,后面嫌烦了,南新县也没几件涉及命案的大案子,平时佟有凑合着也能顶上,这个位置就这么闲置下来了。”

  许行知侧身问道:“这么大一个县城,真的找不到一个会验尸的人?”

  “那倒也不是。”陈县丞回想道:“我知道南厢那边有一个经验老道的老仵作,当初得罪了林家,被挑断了手筋,就再也干不了这行了。”

  “虽然没再碰过尸体,但活了那么大岁数,眼力应该是还在的。”

  “我相信你的眼光。”许行知当机立断:“让人去请这位老先生过来。”

  “要是那位老先生不愿意过来呢?”佟有小心翼翼道:“当初那位老先生不愿意同流合污,拒绝林家的巨额银子,坚持要在公堂上说出真相,还那个被糟蹋的女子的清白了。”

  “但是最后的结果还是不尽人意,老先生还被林家威胁着挑了手筋,从此再也没出过山。”

  许行知听见这一桩陈年旧事,对那位老先生的好奇心更重了:“那我换身衣服,我亲自去见见这位先生。”

  老先生姓木,住的地方不算远,却是实实在在的偏,到处和人打听,最后才在七拐八弯下,到了一个破旧的小木屋。

  周围一大片空地,种满了撑天的竹林,木先生的小屋子是在竹林中开辟出来的,屋檐上的木板还一块长一块短,高处的竹叶上的水珠一点点滴落下来,个高眼尖的,都能瞧见木板边缘的大洞。

  一群人走近,发现门是半开着,隔着缝隙可以看见一道黑色的身影伏案在摆弄着什么东西,约莫是听见了动静,案桌上的人转过身来,脸上露出一抹刻薄的微笑:“我就说昨天那只猫怎么叫的那么凄厉,原来是预料到了有不速之客上门啊。”

  被称作不速之客的许行知面不改色的凑上前去:“老先生,人命关天的大事,大家都知道您的能力,县衙那边案子一停我就来您这了,就指望着您去掌掌眼。”

  “你就是那个新来的知县?”木先生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不屑冷哼:“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是是是,您说的都对,但现在这案子迫在眉睫,一刻都不能等,就得您这种能人瞧,要是我们这种马虎的,那么拙劣的验尸手段,直接把尸体给破坏了,那受影响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木深还是挺受用的,自己的手残废那么多年,又十分骄傲的放出话,说再也不给人验尸,虽然不后悔,但有的时候,还是会有一点小小的遗憾。

  这次新县令亲自上门,又说了那么多好话,自己‘被迫’的去县衙,那也不算自打脸了。

  心里想矜持一会,等旁边的人再多说两句好话,就松口勉为其难的答应,只是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就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原是衙役见抒情讲理都没用,见许行知点头,两个衙役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木先生,对不起了。”便一人拽着一条胳膊肘拉着他往外跑。

  直到上了牛车,整个人还没缓过来,贼船已经上了,跑不了也不想跑。

  “我呸,你看这两人这是衙役吗,简直就是流氓,我都说了我不会,拽着我就走。”矮瘦的木先生咬牙切齿:“一群强盗!”

  许行知凑过去,用手搭在他的肩上,一副好哥两的模样:“我回去就好好收拾他们。”

  “你才是心眼最多的那个主谋,没你他们敢这么做吗!”

  许行知不接话,顾左右而言他:“木先生,我来跟你讲一下这个案子,三天前,东街的吴家着火了,他们家儿子吴宝根被烧死了,结果今天她娘刘花来报案,说这吴宝根不是被烧死的,而是她儿媳妇姚瓶给谋杀了。”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我又不想知道。”木老头冷着脸道,看着格外的凶。

  “我就是随便说说,怕我自己给忘了,听说木先生之前验过被烧伤的尸体,那简直不计其数……”

  木老头一个没注意,一路上已经顺着许行知的话去思考了,嘴上说着不情愿,但等到了县衙门口,跳下车后看起来比许行知都急:“走啊,带我去看尸体,你光嘴上说有什么用。”

  “佟有,把手套还有口罩都给木先生戴上。”

  “把裹尸布掀开,你听先生的命令,开始从头开始验,玉芝留下,其余人都出去,别把牢房挤满了。”

  许行知有条不紊的安排着,木先生摸了摸脸上的口罩,戴好手套后就凑近那具尸体,完全没管那面目全非的难看样子,也没拿什么工具,掐开吴宝根的嘴巴,把手放进去搅了搅,从头到脚的仔细摸,尤其是眼角嘴巴这两部分。

  在众人屏息之中,认真的把手套取下来,在盆里洗干净:“别想了,这人死于非命,是被谋杀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7-0522:51:10~2024-07-0620:16: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芊芊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8

  

第18章

  这话一说出口,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虽然大家都能猜到,这位木先生应当是有些东西的,但这才见了尸体多久,还没用其他的验尸工具,就能直接下断口的,这本事有的可不止一星半点。

  “请先生指教。”许行知恭敬道。

  木先生的胡子一翘一翘的,一脸我看你也是个懂礼的,就不跟你计较的神态:“我见识过无数被火烧的尸体,如果他是被活活烧死的,那么口腔耳鼻甚至内里应该全部都是烟灰和碳末,但是你看他,只是口鼻的表面处有,很显然是在死后才被灼烧的。”

  佟有听的入迷,忙问道:“原来还有这种说法,那如果是他家里人帮忙处理了,所以才比较干净呢。”

  “不会的。”许行知摇摇头,回想起一点残存不多的常识:“烟灰是深入肺腑还是表面上附着是很容易看出来的,但是肯定不仅仅只是这一点,就能让先生如此断定吧。”

  “那是自然。”木先生投过一个赞赏的眼神过去:“这里面区别可大了,你看他表面的皮肤,虽然大面积的烧伤看起来很可怖,但实际上并没有那种挣扎和痛苦的生活反应,还有他的眼睛。”

  众人好奇的凑过去,木先生可能是很久没说过那么多话了,这时候显得有些滔滔不绝:“我们祖上就是干仵作这一行的,有很多经验流传下来,一个人如果活着被烧死,会火光特别大,人是不是就会下意识的闭眼,不让烟灰进眼睛里。”

  “对。”

  “这种下意识反应,会让死者的眼睛变形,成为一种鹅爪状,但他却是非常平和甚至舒展开来的,这些种种加起来,还不够说明,他是他杀还是自然被烧死的?”

  说这话的人身材矮小,手微微下垂,背部还有些佝偻,但话说出来的那种笃定和自信,在阴暗的牢房里,却是显得如此亮眼。

  “那这么说,嫌疑最大的人,应当就是姚瓶了。”陈玉芝有些困惑:“可是姚瓶杀人的动机是什么,还是和她非常恩爱的丈夫,难道真的和刘花说的那样,有姘头了。”

  许行知看向木先生:“先生,您能看出来,吴宝根真正的死因是什么吗?”

  “看不出来。”木深摇摇头:“尸体被烧毁的太过于彻底,全身都皮开肉绽了,不过多花点时间一点点去验,可能也能找出一些线索。”

  “那么我们现在把所有的信息全部整合起来。”许行知开口道:“吴宝根确实是他杀,那么按照刘花所说的,如果姚瓶是凶手,那么她作案的动机是什么,以及她到底是怎么在有不在场证明的情况,杀死吴宝根的。”

  众人冥思苦想,还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陈玉芝补充道:“可以去查查姚瓶来南新县之前,是做什么的。”

  “所以还是缺少关键信息,我们现在是从姚瓶有罪论倒推过去,都发现逻辑链是不完整的,更何况实际断案更需要证据存在。”

  许行知吩咐下去:“文典,你带人去查查姚瓶当时是几时出的门,又是什么时候回去发现吴宝根的尸体的,碰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反正和她相关的档案什么的都调出来。”

  “王二胡和张麻子,你去他们两人说的送豆腐的那两家货郎家里问问,刘花和吴大柱是不是真去过了,估算一下中途大概多少脚程。”

  “至于玉芝,你待会和我一起,单独去问问话。”

  把事情安排好,许行知看着旁边的木先生:“这次多亏了木先生您,不然我们这一群门外汉都还在这边瞎忙活呢。”

  “这是仵作应该做的。”木深倒是没有被这一句吹捧给迷了心神,尤其是见着他刚刚雷厉风行处理事情的姿态,和先前找上他时不要脸的样子,完全是两模两样,就知道这位许大人不简单。

  “木先生做仵作多少年啦,来县衙做仵作不做。”许行知想都没想,边笑着凑上去问木先生,现在还只是一个案子,如果以后案子多了起来,县衙在这一方面太过薄弱,没点人才在怎么行。

  “薪酬和福利待遇和县衙里的衙役一样,木先生,我们是真的需要你。”

  看着他低下头,年轻的面容上格外真挚的眼神,一句需要,让原本还想要摆摆谱的木深一下软下来了,但还是非常冷静的开口:“你们知道我这手是怎么伤的吧。”

  “我与林家之仇,不共戴天,若是县太爷想要和林家互不干扰,友好合作,留我一个残废,可不是什么很好的主意。”

  许行知双目含笑:“是什么让你觉得,我在这里做官,会允许其他人越在我头上,在南新县鱼肉百姓。”

  木先生深深的看了许行知一眼,弯腰行了一个大礼:“县太爷年纪轻轻却有鸿鹄之志,大人不嫌弃在下是个残废,木深自竭尽全力,为大人效力。”

  也会在身后看着,现在还意气风发的少年,到底会实现他的野望,还是最终被现实给彻彻底底打败。

  忙活了一通,夕阳都已经慢慢的在天空中游荡,许行知随便的扒拉了几口饭,心里思索着到底应该从什么角度去问起。

  姚瓶应该是最为棘手的人物,所以许行知和陈玉芝打算从吴大柱问起,再到刘花和姚瓶。

  周围的邻里对吴大柱的评价还是挺高的,说他老黄牛一样,肯干又顾家,衙役问的细,许行知也才知道,看着老实的吴大柱,其实平时会有喝酒的坏习惯,而一喝醉,就喜欢在家里打人。

  一旦他在外面喝酒,那天晚上家中绝对会产生激烈的争吵和各种厮打的声音,虽然刘花极力遮掩,但手臂上的伤痕和脸上的淤青,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吴大柱的态度一直很坚决甚至诚恳:“县太爷,我知道您明察秋毫,但这是我的家事,叫刘花那婆娘不要再发疯了。”

  许行知反问道:“你这么反对刘花来县衙,是知道吴宝根不是真的被烧死的,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吴大柱脸上的表情一下僵住了,甚至看着显得有些滑稽:“大人,这空口无凭的,就算是您也不能随随便便冤枉人,宝根可是我们吴家唯一的苗苗,什么原因能让我给自己断子绝孙啊。”

  “你说我们家宝根不是被烧死的,那凶手是谁,你总得给我找出来,是姚瓶吗,还是刘花那个婆娘贼喊捉贼。”

  “宝根是我从小疼到大的,我就那么一个儿子,肯定是姚瓶干的,大人你把那个女人给抓住打*入大牢,让她给我们家宝根陪葬。”

  他嘴里来来回回倒腾着说着这几句话,整个人像是被自己的思绪魇住了,许行知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到底是什么,只能带着陈玉芝先离开。

  两人见到刘花的时候,屋子里的窗死死紧闭,她一个人在黑暗中,安静的坐在床上,直到光线从门口撒入,里面的人才眯着眼睛抬起头。

  “大人。”

  许行知把窗户微微打开,等她有些适应了才开口:“我们现在是来问你一些话的,你要是想要找到杀害你儿子的凶手,就仔仔细细的把一切全都说出来。”

  刘花却一下抓到了他话语中的关键词:“是确定宝根是被其他人杀死,而不是被烧死的吗?”

  “是。”许行知肯定了她:“但我们只能初步确定吴宝根是他杀,真正要找到谁是凶手,还需要你的配合。”

  “配合什么啊,凶手肯定就是姚瓶那个贱女人,你们把她抓起来,这案子不就破了。”刘花一脸不能理解,当即大声嚷嚷起来。

  “你说姚瓶是凶手,那她为什么要杀吴宝根,人早上去买菜了,又是怎么杀的他。”

  “反正肯定是她杀的。”刘花一时语塞,但还是很快开口:“至于怎么杀的,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们县衙应该查的吗?”

  许行知示意陈玉芝记下来:“没有关键性证据,不能指认出凶手。”

  刘花一下急了,整个五官扭曲了起来:“等等,我知道,她肯定是因为奸夫仇杀的,我曾经见过她大晚上的不睡觉,去竹林里和其他人会面。”

  这条讯息一出来,两人立马振奋了一下,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一个眼神,陈玉芝假意提笔记录下来:“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拆穿,不在公堂上说出来。”

  “这我怎么说啊。”刘花眼神颓废:“我当初在家里就说了,结果宝根说那人是他,吴大柱那个死鬼也跟没事人一样把事给翻篇过去,但那个身影不可能是宝根的,要矮一点也更胖一点。”

  “再加上这么久了,我都想是不是我当初看错了,但现在想就是那姚瓶找了个奸夫,瞧上我们家豆腐方子,害了人夺走方子就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