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为六
许行知倒吸一口凉气:“今日问斩了?”
“没,三日后,在午门问斩,不过名单已经出来了。”许临越语气颓颓的:“咱行笙不在抄斩里头,但是具体定什么罪名,也还没下来,不知道圣上到底是怎么想的。”
“今日回来晚,是有些老东西觉得圣上这些年心慈了,就敢在那放肆,当场砍了几个,还有几家跳的很凶的,圣上直接罗列出罪名,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
“反正那场面乱的很,哭声嚎叫声,还有些直接撞柱以示清白的。”许临越长叹:“你老爹我看都不敢看,跪在地上,偷瞄上几眼,就怕下一个点到的人是我,你大哥要出什么差错。”
“看来这京城,天要变了。”许行知光听这描述就知道,这一场大血洗有多干净,谁要是敢在这节骨眼上闹事,那可真的是……。
“那这科举舞弊案背后的主谋是谁?”
“没有主谋,又全都是主谋。”许临越冷笑一声:“这哪里是一场科举舞弊案,分明是那群野心勃勃的老狐狸,想要操控会试上榜的人。”
“殿试可是圣上出题,没法提前做准备,那群酒囊饭袋的水平实在太差;名声特别响亮中举可能性大的,自身水平特别优秀的被提在了前面顶着,不然你以为有那么多能过的漏网之鱼?”
“复试过了关的,排在末尾中举的那些人,也是交了‘过试钱’的。”许临越说的那叫一个畅快:“好在肚子里有货,这次逃过一劫,只是还得回去再沉淀沉淀,三年后再来。”
“三年的时光,谁知道会出些什么差错,而且历经了此事,再次重新入职为官,往后的路,也不见得好走。”
“话说今年的状元郎,出身寒门,长相俊美,被楚家榜下捉婿,花了不少人情才博来现在这个职位,可惜了……”
许行知在旁边听着他不停的叨叨,时不时还补充着被这场科举波及的一众人,莫名有一种,我家其实也不是最惨的自我安慰感,真是让人始料未及啊。
这次圣上可是下了狠手,那些肆无忌惮造作的,直接就是一个砍字,剩下的一些老家伙全部战战兢兢,生怕这铡刀下一秒就落到自己脖子上。
上面的人死了,这职位自然也就空出来了,这巴掌人人都给了,那甜枣该许的也许出去,马上就有人被提拔起来,朝堂上没被摁死的,几乎都往上提了提。
哦,许临越没有,他原本就已经是户部侍郎了,上司为人清正,并未参与其中,没有给他这个好机会。
京城里风风雨雨,连空气都充满着肃杀之气,许行知提心吊胆担心着自家老哥,但牢里边管的更严了,现在塞钱都不让进了,只能躺在家里做做饭,给白菜浇浇水,连出门都不太敢,就怕惹出什么祸事。
直到家里出现了几个穿着熟悉的红黑色衣服的侍卫,对着他面无表情的行礼:“许公子,圣上请您进宫一叙。”
他就知道,他的所谓低调,没半点屁用。
81
第81章
许行知摸了摸自己好几日没洗的头,心中无奈,要是早知道今日有这么一出,昨天怎么都不会偷懒缩被窝里。
就算他能开口让这两位大哥等着他洗个头,也总不能顶着湿漉漉的的头发去见圣上吧。
“稍等我一下,马上。”许行知念头一转,说完后便匆匆的跑进房间,翻箱倒柜找出自己很久以前买的帽子,他不爱头上顶着东西,心血来潮买完后就一直闲置了,现在倒是刚好用上。
皇宫离这边还是有点距离的,不知道这两位大哥怎么来的,反正最后还是坐上了许临越平日里去上早朝的那辆马车,晃晃悠悠的在路上驶着。
这是许行知第一次直面这座巨大的皇城,故宫城池,四角矗立,墙外是长到看不清边际的护城河,时不时有配备齐全的护卫在此巡视,更走近些,便更能看清那朱漆门,黛青砖,琉璃瓦。
即使在现代看过无数次故宫的视频,却依旧还是会为它的雄伟气势给震服,更何况,此时此景,这座皇城,早已不是随意买票就能进去,还能坐在皇位上拍照打卡的境遇了,它所代表的,是整个大周至高无上的皇权。
马车是外面停放着,许行知跟在两个侍卫身后,通过了一层层的关卡,更里些,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长廊,现在这日子没有阳光,两边暗红色的墙壁,稍带些冰冷。
有些低着头半弯腰的宫女太监们都很安静,规规矩矩的在另一边贴着墙走,偌大的长廊,只能听见几声高鸣的鸟叫声和轻微的脚步声。
虽说是圣上临时起意想要召见,但真正进了皇宫,许行知还是在待漏院等了好一会,接连喝了两盏茶,才有太监过来,让他进殿面圣。
因为只是简单的召见,并不需要在那磕头大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许行知在路上就一直在心里惦记着面圣的礼节,虽然不一定能用上,但京城各家各户都很严苛教导过自家子孙。
毕竟,身在京城,你不用是一回事,真到了要用的地方你不会,这又是另外一码事了。
许行知心扑通扑通跳,不敢抬头,跨步进殿后,两袖微张,碎步疾行上前,直到距离差不多,向前迈左腿,左手扶膝,右手下垂,右腿半跪,眼睛保持平视,平稳道:“臣恭请陛下圣安。”
“平身,赐座。”
“谢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直到坐到了椅子上,许行知的心才慢慢回温,圣上的气势很足,一看就是久居高位之人,相貌并不算俊美,却有一种国泰安民的感觉。
圣上轻笑一声:“抬头,让朕好好瞧瞧震的许爱卿,这几年可谓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啊。”
听着这道雄浑的低音,许行知抬头,直到圣上移开目光,才讨巧的笑道:“圣上,臣在南新县,可是一直心心念念着您呢。”
“倒是个风神俊朗的。”圣上哈哈大笑:“你们老许家的子孙,容貌倒多是出彩,上次让你哥哥在旁给我念书,都更心悦神明了些。”
“谢圣上夸奖。”许行知嘴角扬起,露出两颗极小的虎牙,一看就是很乖的那种:“臣刚进殿就被圣上身上的气势也威慑到了,斗胆一看,只觉圣上当年,肯定更是风神俊朗,走出去都要受万人追捧的。”
这话说的倒也没错,只是没人敢这般在他面前说他的容貌罢了,这许家的小子倒是大胆。
不过周成帝并未升起不悦之情,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你这小子,油嘴滑舌,你倒是说说,你在南新县是怎么惦念着朕的,要知道,你当初可是因为清河郡主一事被迫下县,还是去南新县那样的荒凉之地,你心中无怨?”
说着在中指在扶椅上轻敲两下:“朕要听真心话,可别用那些假大空的东西敷衍朕,不然朕可是要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许行知眨了眨眼,脸上的表情十分真诚:“回圣上,当初的那件事虽然是意外,但是男子汉大丈夫,做了就是做了,抵不得赖,清河郡主又是荣家捧在手心上的珍宝,令臣去南新县当县令,也是想磨练臣,又怎么会怨。”
“再之,臣年幼之时不懂事,总爱玩闹,这次去南新县之后,才懂得百姓之苦,更明白治理好一个县有多么的不容易。”
“臣想到圣上殚精竭虑,煞费苦心治理整个大周,心中的佩服就如同那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更想要做些什么来为圣上分忧。”
明明是一句拍马的话,但由许行知说出来,却显得格外的真挚,周成帝看着他眼中的孺慕之情,心里念叨着,原本以为这平国公府不太行了,结果生的这两个小子,瞧着可都聪明的很。
“这话朕听了舒心。”周成帝也只是笑着应了一句,随后反问道:“这个时间点,应山州应该在是秋收的时日吧,你做为县令,此时不在县里同百姓一道,反倒回京城来了,擅自玩忽职守,你可知罪。”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许行知浑身冷汗直冒,立马跪下:“圣上,臣知罪。”
“你可知,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圣上的语气听不出喜怒,许行知连忙跪下,连着磕了几个头,才哽咽道:“臣就那么一个哥哥,从小一块长大,感情甚笃,看见家书中说,哥哥卷入科举舞弊的争端中,臣这脑子就直接晕了,不知道该怎么运转,就想着回京城一趟,哪怕是见他最后一面,给他收尸。”
“不过臣也知道秋收一事重大,所以千叮咛万嘱咐了下边的陈县丞和钱主簿全权负责此事,他二人能力甚佳,有他们坐镇不会出什么乱子。”
“回京城后,臣见圣上只是处决了那些野心昭昭之辈,便知圣上心慈,心中感恩戴德,想着过两日就回南新县,只是没想到圣上会在此时召见。”
圣上看着他这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里的气散了一大半,口中的话却是毫不留情:“也就是说,要是朕没有召见你,你就不把这当一回事了?”
上首传来周成帝喜怒不定的声音,许行知在心中暗骂,这个角度可真是另辟新径啊,语气却是轻轻的哽咽起来:“圣上,臣不敢。”
周成帝从皇坐上起身,看着他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的模样,笑骂上一句:“瞧你这模样,说着不敢,倒是直接做了。”
他倒是不在乎这件事,只是看着许行知这机灵模样,莫名就想要挑他几句,看看他该如何应对。
这小子一看就知道在家里娇养惯了,不过知礼数,性子也有趣的很,可比朝中的那群死气沉沉的老头子有意思多了。
不过听说他当县令时,还会下乡同百姓一同劳作,倒也有两分坚韧。
看着他不敢吱声,只是仰着头一脸信赖看着他,俊秀的面容中透露出几分乖巧,周成帝莫名的咽下了口中的几句重话,年轻人重感情些,倒也不是什么坏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也不是什么是非不分之人,给你两个选择。”
“现在认罪,领三十大板回家,此事就到此为止。”
许行知脸上露出一丝生无可恋:“圣上,那第二个选择呢?”
圣上轻笑一声:“我知你这两年的功绩,但朕有一个地方想让你去,正在考虑之中。”
许行知恭敬道:“臣愿为圣上献犬马之劳,圣上想让臣去哪,臣都愿意去。”
“朕可不仅仅是要你去那么简单,只是你要记得,许家可都在京城,你要干什么事,都得三思而后行。”圣上的语气不温不火,却带着一点敲打之意:“坐回去吧,此事到此为止,脑袋里好好想想,到时候可别让朕失望。”
许行知立马打蛇上棍,信誓旦旦道:“谢圣上隆恩,这次是臣思虑不周,太过莽撞,回去后一定会努力改进,下次决计不会再犯这种错误。”
“臣视圣上若君父,今日今时能在您面前说出臣的真心话,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
“行了,别拍马屁了,说说你这三年,在南新县做了什么,好好说,一般人可没这个机会能当着朕的面汇报。”
许行知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臣虽只在那待了两年多,但发生的趣事可一点都不少………”
周成帝侧耳倾听着,许行知的一切其实早就有人整理好全部呈在他的案桌上了,只是此时此刻,从他嘴里再重新听一遍,又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其他人写折子,就算是再详细,也是从旁观者的角度,从理性上把这件事情平铺开来,告诉他南新县发生了什么,许行知在其中起到了什么样的一个作用。
但许行知却好似真的把他当成君父一般,从一个孩子的角度,说起这一切。
他从未离开京城,这次一去就是那么远的地方,原本就很难受了,还遭遇到了盗匪,一路上荆棘不断,刚到南新县就发烧了,在床上躺了整整半个月,才慢慢恢复了一点。
周成帝没有想到他会说起刚去南新县路上的经历,语气中还充满着无助和委屈,甚至是不知和谁诉说的迷茫,此时此刻,却如此顺其自然的说出来了。
从来没有人会这么黏黏糊糊的跟他撒娇似的说起自己的事,哪怕是自己的儿子。
或者说,他对于以后会继承他皇位的皇子,要求更是严苛,没有人会在他跟前露出这样的小儿姿态。
周成帝莫名有些别扭,想要大声的呵斥他,男子汉大丈夫,应当勇武,但又不知为何,话到了嘴边,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去,只能板正着脸继续听着他诉说。
说着春耕百姓的疾苦,他看着那直辕犁,想起以前看的游记,和木匠修修改改,最后造成了现在的大周犁,说起当时的开心,说起百姓们的不可置信和发现是真的后的全县抢购。
说起南新县的穷困潦倒,他为了一口肉吃到底有多费尽心思,吃着肉,又想着,要是所有的百姓都能吃上就好了。
说起他研究出心肥料后,带着县里的衙役去南新县试点,当时简直是臭气熏天,但是最后生机勃勃的白菜告诉他,他成功了,所有人开心的眼泪。
周成帝继续听着,他在一旁絮絮叨叨,秋收时翻倍的产量,所有人狂欢的笑容,说起冬日里缺少的柴火和被冻死的乞儿,每家每户装上土坑后,那一年的新年,格外的热闹。
还有那一条条的坦路,所有百姓哼哧哼哧种脐橙的困苦,各种艰辛,一句话又怎么能说得清。
可是百姓口袋里的钱,脸上的笑容不会说谎,周成帝看着面前的这个青年,脸上的泪珠早已不见,脸上留下的,只是年轻人的意气风发。
他知道,许行知说的没有错,只是短短三年,南新县就从应山州的一个困苦贫穷的地方,到现在无人能忽视的富庶之地;从灰扑扑路上只有几个低头匆忙行走的百姓,到现在笑容满面人声鼎沸,来来往往各种时兴货物全都有的南新县。
周成帝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心想,原来,这就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着的许行知。
82
第82章
许行知在知道自己即将回京城后,早就开始在心里琢磨,自己要在圣上心里立一个什么样的人设。
纨绔浪子回头?被埋没的天才?心系百姓的绝世好官?
似乎都行,但是放在阅历十足的圣上面前,他见过太多太多优秀的人,好像也没有那么的出彩。
回顾周成帝的人生背景,他身上的皇位可不是那么简单继承而来的,做为先帝并不算特别宠爱的皇子,能从一众优秀的哥哥手中虎口夺时,成为最后夺嫡争霸的大赢家,单拎出来就能写成一本大爽文了。
许行知在心里一琢磨,这些标签倒是都能往自己身上贴,二十多岁的年纪,年少轻狂嚣张些,倒也没什么问题。
想着想着,最后在心里敲定,自己要成为一个把圣上真正当成‘君父’,充满着孺慕之情,同理心强,能力非凡,少年意气风发,却会对着熟悉的人撒娇的小年轻。
谁会不喜欢长得好看,把你当作最亲近之人,用一双狗狗眼对着你撒娇卖乖的人啊,更何况,许行知此时已经做出些成绩来了,说的东西言之有物,他的治理能力和才干是显而易见的。
像是升级流爽文一般,开局一个破烂县,结局还你一个财富通,而他所说的,调动百姓们的积极性,要想富先修路,利用当地特色产业来带动区域富裕,是完全可以在各地推行的,配合着诉说者激情满满的声音,更容易让人热血沸腾,升起一股豪气大干一番。
过程是辛苦的,但回报也是丰厚的,许行知擅长把一件简单事情说的很有趣,尤其是,他还时不时往里面夹杂些私货,明里暗里捧着周成帝,再通过自己的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增加他对自己的共情能力。
只是经此一面,原本心中模糊的影子,变成了有血有肉的一个人,他聪慧机敏,少年意气风发,会赖床有小脾气,对于感情方面过于看重,真挚的把自己视作君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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