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为六
有些知眼色懂情趣的,自然听话收手,不敢造次,但是总归有些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想要当他爹的人,就爱露出一副男人都懂的模样,大富便便道:“许老弟,知道你年轻面薄,才不好意思要,他们送的那些胭脂俗粉算什么啊,我的那个干女儿,那才叫国色天香。”
“就当给老哥一个面子,你不是爱看跳舞吗,她也会跳,边跳边脱,保准你满意。”
许行知还在喝着美人喂的酒,见此人闯进,直接一个酒杯扔他脸上,一脚把人踹飞,踩在他那一鼓一鼓的肚皮上,居高临下的冷笑:“你算什么东西,你有什么面子?本官太给你脸了,才让你有心思在眼前这般放肆,给我滚!”
此人也是个好面子的,被这般羞辱了一番后,脸色涨红的拂袖而去,只敢偷偷让人对外传着新知州的虚伪好色。
许行知不在意,他只知道,这般发了一遭脾气后,其他人总算是消停了一二,只是出门在街上,总是会遇见一些往他身上撞或是卖身葬父的漂亮姑娘,让人头疼的紧。
经此一遭,他风流爱美人的名头可谓是响彻整个四柳州,一时间,民间知他爱读书有学识的姑娘。不少家中有余财的,纷纷让自家女儿读书开蒙,哪怕只是粗粗的识文断字;更甚至家中拮据的,妄想把女儿嫁给富贵人家改变阶级,也让去学堂偷学着点。
连知州这种大官都爱有学识的,说明这可能是一种趋势,早日准备起来,万一以后遇上了好机会,家里的姑娘带着自家一飞冲天了呢。
外面闹得沸沸扬扬,被收进院子里的姑娘,心情才是起伏最大的,从最开始的紧张睡不着,各种思绪飞扬,到后面发现,什么色中饿鬼,这位许大人收她们进来,只是偶尔听听小曲看看跳舞,不论怎么勾引,都一丝逾越的意思都无,更别说赏赐金银珠宝,钱财首饰。
倒是买了些书放在房间里,让她们无事看看书,练练字,连吃食都要提前一日跟厨子说好,第二日做好一起吃。
更寒颤的是,就连住的地方,也从刚开始的一人一间到现在的两人一间,府邸里房间不够了,要是吵闹着不乐意?劳烦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府里不伺候。
能被送进来的女人,除去识文断字外,身上多多少少会些才艺,这么吵吵闹闹着磨合着,许行知还时不时给她们一章谱曲,让她们各施本事杂糅起来配合着表演,也能忙碌起来。
互相熟悉了之后,减少了勾心斗角,每日除去看书练曲,别无他事,摸了摸自己好似粗了些的腰肢,众人才惊觉,自从来到这知州府后,这日子好像过于轻松了些。
许行知没敢闹出大动静,趁着院子里女人多起来,采买了些化妆的东西,往自己屋子里留了一份,乔装打扮过后,穿上粗布麻衣,若不是过于相熟的人,倒也认不出来。
王二胡常年混迹于市井之中,性子又那般的圆滑爽利,不管是在哪里都能很快的混进去,不过短短一些时日,他手底下就有了好几个得用之人,为他来回奔忙,更是收买了些乞儿为其探听消息。
人是自己带过来的,收买人心的钱财也是自己出的,四舍五入,我真厉害,许行知臭不要脸的在心里夸完自己后,随着王二胡一同往巷子里钻。
角落的阴影里,一个瘦瘦弱弱的男孩警惕的打量了他好几遍,最后沙哑的开口:“他说的,只要跟你讲盐的故事,你就能给我二十两银*子。”
“对。”许行知点头道:“我可以先给你五两,最后补上十五两给你。”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想要借我的手,把我们全家一网打尽的。”小男孩穿的衣服又破又大,偏偏自己瘦骨嶙峋,近日风大,稍微走的快些,更像是骷髅在街上游荡似的。
许行知知道,自己的态度越友善,他可能反倒越不安,只是淡淡道:“我愿意花钱听故事是我的事,至于原因,你没必要知晓,如果真的想要对你动手,直接带人过来即可,没必要用这种迂回的方式。”
“你若是不愿,我等也不强求,二十两,有的是人愿意干这活。”
小男孩咬牙切齿,握紧的拳头慢慢松了开来:“钱给我,你们跟我来。”
“我们家世代都在盐场里面干活,大大小小的事都知道,但都是些无趣的东西,大人您听着别腻烦就好。”
王二胡从怀里拿了一块碎银子递过去,约莫是五两的意思,小男孩也不嫌脏,用衣袖擦了擦,最后放嘴里咬了咬,发现是软的,才放心放进怀里。
绕了八九个弯,要不是有人带路,真的很难分清到底是怎么走的,这边全都是破破烂烂的低矮的小屋,屋子密密麻麻的紧挨着,墙外只够一人穿行的小道交叉而立。
令人奇怪的是,路边大多数的门是开着的,却没什么人说话,空气中弥漫着点点盐水的咸腥味。
有些年纪大了做不了大动作的,安静的坐在门栏上,静静的看着巷子里对面的那户人家,可能是同样灰矮的墙面,也可能是窗户上挂着的漏勺丝瓜,也有可能是种的一点绿色的小葱,只是看着,就能待一整天。
只是原本在自家门口坐着的老人,远远的看着他们两人跟在小男孩身后,无人叫喊什么,只是默默的起身,紧紧的关上了门。
“爷爷,我回来了。”
拐了好一会,两人才真正到了小男孩的家,毫不起眼的小房子,推门而入,里面只有一个佝偻着的老人和更瘦更小的男孩。
“言言回来了。”老人沙哑的开口,灶台前站在凳子上用力在锅里搅拌的小男孩停手了,一双乌黑的眼睛格外惹人注目。
不过只是瞬息,他便收回了视线,手脚麻利的用木盖子把锅盖好,转身走到床的边沿,若只是粗粗的看,完全看不清楚他的样子。
“对,之前和您说的的,带两个人回来见见,没事的。”宋言哀声道,全然没有在外面的冷漠模样。
老人轻叹了一声,看了看红着眼眶,蹲在他跟前的孙子,摸了摸他的头:“爷爷知道你是个乖孩子,别担心。”
宋言闭着眼蹲在地上,久久不语。
屋子不大,约莫三十平的样子,许行知两人进屋后,明显能感到拥挤,把门稍稍给带上,两人才知道,为什么路边上,那么多房子是敞开门的。
这边房子建的拥挤,大多数屋子里是没有窗户,自然没有阳光照射进来,就算是青天白日,只要把门给关上,里面也会立马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两位大人想要听什么,老朽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老人略带些恭敬的说道。
旁边放了两个小板凳,许行知拿过来,递给王二胡一个:“这位爹爹,你们家里就你和两个孩子吗?”
“自然不是。”老人摇头道:“孩子们也是命苦,从小就没了娘,他爹还有最大的姐姐在盐厂里面做事,我以前还能干点活,现在手废了,就只能在家里带带孩子了。”
【作者有话说】
99
第99章
许行知再次环视屋内,只有三十平米的小房间被分割成了三块狭窄的小区域,一张大床占了整个屋子四分之三,边缘松松垮垮的用一张破帘子遮挡着,角落里有一张小小的可以坐着的木头椅子。
宋言自若的指着那边道:“这张大床是我爹、我爷,我和弟弟四个人睡觉的地方,旁边的椅子撑开来就是床,我大姐单独睡那。”
“家里的东西一般都放在床底下,这个红色的大箱子是我娘嫁进来的时候打的,我们家衣服都放里面,本来就没几件,所以够用。”
屋子里除去床和搭建起来的简易厨房,再也没有空间置办其他物品,只能尽力把收纳做到最好,如果不是宋言所说,真的很难相信,这么一个狭窄的地方,会是一家五口生活的家。
可能是看出来他们两人眼中的错愕,老人在一旁解释道:“盐场那边也有一个简单的床,他爹有时候干活干的比较晚了,就会在那边凑合凑合。”
王二胡问道:“家里太小了,在那边住岂不是更松快些?”
“这边乱得很,大丫又是个女孩子,一个人回来怕不安全。”老人解释道:“晚上冷,盐场就一张小床,没被子,吃的不好还贵,第二日要干活,这样熬身子容易出问题。”
宋言道:“家里本身就没多余的被子,以前有一条盖肚子的小被,带到盐场后,睡了两日就被人给悄悄的顺走了,不安全。”
“夏日的时候在那边睡的多些,不过那盐场味很大,一整天蹲在那边熬盐,人都要被腌入味了。”
宋言平日里不爱说话,因为说话说多了更容易饿的慌,他虽然不理解为什么这种有钱的贵人会想要过来听他们家这种无聊又困苦的生活,但看着二十两银子的份上,他可以尽量多说一些,至少让他们感到物超所值,后面的十五两也更好到手。
当然,要是这位好心的老爷一感动,直接大发善心给他们家送钱,更是太好不过了。
许行知陷入一片沉默之中:“你们一个月约莫能赚多少银钱?”
“家里人多,一日两顿吃糙米,穷的时候也不是没吃过麸糠,好在是盐民,倒是没那么缺盐,只能说死不掉但也活不好,凑合着过了。”宋言没说具体多少钱,只是提起吃食:“要是到大年了,家里能吃上那么一口肉,这一年的苦也算是到头了。”
宋言说这话时,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并没有任何诉说苦难的意思,见两人迟迟不语,才继续开口:“这边的盐民都是这样的,我们祖上就是流放下来卖身到盐场的,我爷爷是盐民,我爹是盐民,以后我和我弟弟都会是盐民,这就是命。”
“你认命吗?”许行知反问道。
却未想,一直冷静稳重的宋言,听到这话后,似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命?什么是命,这就是我的命,我敢不认吗。”
边说着蹲到爷爷面前,展开他原本低垂着的手,让他们看的更清楚:“我爷爷熬了一辈子的盐,腰弯了手废了,每日都要承受剧烈的痛楚,要是阴雨天,更是痛的哀叫一宿,我们没干活吗,我们从天不亮干到天却黑,最后还是只能在这个小屋子里苟延残喘,这是我们想要的吗?不,这就是命。”
许行知低头,看着老人苍老而惨白的手,上面瘦的只剩下皮了,而干巴的皮肉上,却是很多细细密密血红的伤口,撕裂又愈合,再又重新撕裂开来,难看的很。
宋言发泄完这一遭后,心里有丝丝的后悔,但最后也只是把外泄的情绪给收拾好,轻声道:“我刚刚情绪激动了一些,望大人恕罪。”
说完怕他心存芥蒂,一把捞起自己的衣服,露出里面还留有的疤痕:“我和我姐是轮着去盐场的,在那边干活苦,手要泡在盐水里不说,还经常要弯腰,一刻都不能停歇,有时候建功过来,脾气不顺了就给你几鞭子,你也只能受着。”
“我姐年岁到了,这两年再不嫁出去,县衙就要收税了,家里哪来那么多银钱给他交。”
“你们家相看好人家了吗?”
“有什么相看不相看的,这边巷子里全是盐场的人家,也是知根知底的,媒婆上来说一说,家里觉得合适,就给嫁出去了。”宋言说道:“她快要嫁人了,想身上攒些钱傍身,所以近日都是她去盐场,我松快一些。”
宋言说了一通后,感觉也没什么可讲的:“大人,您还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许行知想了想:“如果给你一个选择,是想要靠种地为生还是继续在盐场制盐?”
“我们家没有地,没有这个可能性。”宋盐笃定道,但最后还是犹豫半响,才道:“如果,我的意思是如果真的有地,地够多,我会选择种地,像是普通百姓家的,我还是会继续制盐。”
“能到咱们老百姓手里的地,其实都不是什么特别好的肥田,一亩地也就能产出二石五,最多三石的小麦,也是一年干到头,赚的是辛苦的口粮。”
“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制盐的,现在让我去种田,家里人也一个会的,要是灾荒的年岁,更是难过,在盐场虽然穷苦,但好歹旱涝保收,不至于饿死。”
他说的条理清晰,许行知抬手,想要摸摸他,宋言下意识的往后一躲。
刚想放下手,却未想,宋言却又犹犹豫豫的凑向前来,缩回到他的手掌之下:“你给了钱,给你摸。”
许行知无奈笑笑:“吃了早饭没?”
宋言摇摇头:“没。”
“正好,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吃点?”许行知说道,从怀里掏出刚刚在街上买的几个大包子,还有一点点热乎,只是全部粘在一起被压扁了。
宋言没有立刻接,而是转身看了看爷爷,见他微微点头,才接了过来,重重的弯了个腰:“谢大人赏赐。”
包子只有四个,他拿到手后没有立刻吃,只是问道:“大人,这包子是白面做的,我可以先放着,等爹爹晚上回来再一起吃吗?”
许行知道:“这包子已经给你了,你想给谁吃,想什么时候吃,都随便你。”
等他把包子藏起在床头的小柜子里,许行知才继续道:“我还想问问,你们盐场或者这周围有没有发生什么比较大些的事情?”
宋言微微一愣,想了想:“我平日里饿的慌,不爱关注旁的事,除了干活就是睡觉,盐场里无非就是人有了矛盾就闹口角,再厉害些的打起来,但这些也都是背地里干的,一旦被监工知道了,准得赏二三十鞭,谁也别想好过。”
“还有就是饿的不行,或者实在缺钱,去偷去抢,或者偷偷攒盐去卖,要是被发现了,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至于寡妇偷情,各种邻里鸡毛蒜皮的小事,大人您也不想听吧。”
这小子也知道偷盐去卖是要掉脑袋的,偏偏冒这个险,来时还特意叮嘱说,不让他们告诉家里人,他们是通过卖私盐认识的,怕家里打断他的腿。
这次的二十两到手后,他就立马金盆洗手,再也不碰私盐这玩意。
老爷子一直在旁边听着,其实有几次想要说些什么,但观察着许行知两人并没有露出什么过激的神色,最后也就随他去了。
说的凄惨些也不碍事,反正家里确实是这个情况,只是说到贩卖私盐和寡妇偷情时,还是下意识的低咳了两声,这东西可不兴说。
“那偷情的寡妇后面被抓起来浸猪笼死了。”
听着他言简意赅说完这句话,许行知皱起了眉头,浸猪笼……。
约莫是看见了他的不耐烦,老爷子生硬的转移话题:“我这边倒是听过些其他事,就是不知道大人愿不愿意听我这老头子啰嗦了。”
许行知回神:“但说无妨。”
“当初我还年轻能熬,除去制盐,也没什么其他事情干,突然有一日,一个盐场的兄弟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干。”
老爷子陷入了回忆之中,慢慢道:“他神神秘秘的,也不说干什么,我这个人保守,当时宋言他奶奶,也就是我媳妇,刚好怀了,我只想好好干活赚钱养家,就拒绝了他。”
“后来过了不知道多久,听别人说起,街上卖起了一种新的很香的油,还比猪油要整整便宜二十文钱,家里吃饭做菜肯定缺不了油,我带着钱就往街上跑,人太多了,我等了整整一个时辰才买到。”
“看到熟悉的面孔,我才知道,怪不得我周围认识的盐民和他最近都浮躁起来了,他原先来找我,也是为了这油的生意。”
只是简单的几句话,众人却能从中听出当时的惊心动魄,就连一直在阴暗的角落里待着的弟弟,都不又得向外前倾,侧耳听爷爷说的故事。
以往在家的时候,老爷子可从来没讲过这些事情。
老爷子酝酿了一番,才继续道:“其实在我小的时候,四柳州只有猪油贩卖,价格还奇高,平日里做菜都只能弄个一两滴尝个味,更多吃的是水煮菜。”
“四柳州这地方不好,很多大地方有权有势的人犯了错,都会下放过来,我听说那人花了不少心思,才从一个流放的女人那边获取的制油秘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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