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小聂
但赵少康心里其实还是有一丝念想,想着自己出身尊贵,也许能入仕为官,他也未真心想要经营商事。不过刘婠这一出手,也彻底断了赵少康念想。
不过赵少康虽嚷得凶,但若真使他去对付沈偃,他也万万不敢。
而且比起沈偃,他更惧是刘婠。
沈舟死后,刘婠也默认要跟自己的。
可一开始刘婠始终带点儿居高临下意思,言辞里带着对他提点、劝诫,有些驯夫意思。
她以为自己会跟从前一样,那般伏低做小,仰视于是她。
她没有一个女人样子。
那日她扯着自己衣袖,认真且十分严肃跟赵少康说,今日不许去赌坊!
她今日不准,以后也不准,赵少康若想跟她好好过日子,就应该加以听从,不许再这般胡闹。
刘婠就那副样子,高高在上,一副要点化赵少康这块顽石的样子。
哪怕赵少康是顽石,经她调教,也能成美玉。
她总不能使自己日子显得太差。
赵少康跟她相处一久,耐心都被刘婠耗透了。
然后那日刘婠就知晓了世事险恶,赵少康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
刘婠都呆住了!赵少康自己也是一怔,旋即心里隐隐有些解气。
刘婠捂着脸颊,发了好一会儿呆,身子一直在抖。
然后她哆哆嗦嗦放下手,说道:“沈舟待我不好,于是他便死了。赵少康,你知晓我是什么样人,又是什么性子,你竟如此待我?”
赵少康嘻笑:“难不成,你又再找个男子,把我杀了?我一死,我保证你那些事满京城都知晓。你阿父阿姊,怕是都要受你所累。你以后嫁人,找的怕是还不如我。”
那一次,他把刘婠给镇住了。
再之后,刘婠便柔顺起来,要什么给什么。
那时赵少康只觉得意,可如今想来,竟生出几分惧意。
刘婠那女郎心狠,又是睚眦必报的性子。
她不会那么容易甘休!
赵少康不由得想及今日,刘婠狠狠一刀把自己刺伤模样。
他咕咕给自己嘴里灌些酒,又从怀里摸出一枚药瓶,狠狠摔出去。
几颗药
丸滴溜溜滚出来。
那是刘婠给他配的药。
马车之上,薛凝将裴无忌递过来那枚药瓶收好,又不知晓跟裴无忌说什么了。两个人就在马车上干坐着,薛凝只觉得颇为尴尬。
虽裴无忌颇为貌美,可性情实在不大好,这美色当前,薛凝却有无福消受之感。
她估摸着裴无忌无非就是想跟自己谈谈刘婠,话已谈完了,裴无忌出于礼貌,也总不至于把自己请下去。
故而薛凝决定自己知趣些:“裴少君不必再相送,我已知晓你之意了,容我下车。”
裴无忌:“只是送你会法华寺,不算麻烦。”
虽算不得疾言厉色,却听出裴无忌似有些不快。
薛凝只得嗯了一声。
她又想起上次裴无忌所说的话,说知晓自己担心跟裴氏来往太多,被视为裴氏之人,于是失了公允立场。
裴无忌是觉得自己在嫌他?
也不至于如此吧?
薛凝话也不好说破,盘算不明白,索性不盘算了。
裴无忌仿佛倒觉得这么干坐着确实有些无趣,似也想挑些话题聊一聊,故也张了口:“听说这两月,你跟越止来往颇密?”
好似为了找话题,特意挑起这个话头一样。
薛凝今年开了春,确实跟越止渐渐热络起来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也就大家凑一起聊聊天,说说案子,吃吃喝喝。
越止有时脾气是有些古怪,可也没薛凝以为那般难相处,其实为人还颇为有趣。
薛凝笑着说道:“其实他为人也还颇为有趣。”
她知裴无忌不喜越止,故刻意用轻松语气说道:“他从前年少不懂事,如今他未必还会回敬小孩子。”
裴无忌望着薛凝,眸中透出几分锐色。
“越止从未有过相熟之人,你可想过为什么?”
薛凝寒毛倒竖起来,生出不妙之意。
虽然她其实很矛盾,裴无忌对沈偃那般强势干涉到底好还是不好,但如今被裴无忌盯上透出那么点意思,薛凝也打激灵生出炸毛感。
越止确有阴暗处,但薛凝某方面而言也颇爱刺激,故亦不否认有一些微妙吸引力。
更何况她亦感觉得到,越止有时会特意讨自己欢心,亦不免生出一些,小虚荣?
也不是什么要生要死的喜欢,薛凝也在探索中,又或许再清楚些她自己会选择远离。
但她不想裴无忌掺和。
薛凝欲要拒绝,但裴无忌似乎也是随口一问,并未表现得很明显。若太明确拒绝,又仿佛着于痕迹。
故她只说道:“多谢裴少君关怀。”
裴无忌眉头不易察觉的轻轻皱了皱,薛凝又是这样一副模样。就好似去年冬日,他与薛凝聊过,薛凝就是这样。
彼时裴无忌就存有一丝微妙舒服,萦绕于肺腑。
不过薛凝却察觉不到。
开春时再见她跟沈偃一起查案,薛凝无知无觉,凑上前问案子。
薛凝性情倒是很执着,裴无忌也张口答允,不单单是沈偃帮腔缘故。
裴无忌又觉似不像自己性子,故到底直言不讳,说明白此事。
薛凝不喜裴家太热络招揽,说清楚就是。
裴无忌本以为已解决这桩事,可一些熟悉涩意却涌上他心头,令他甚为不适。
他从未有过这样感觉。
马车上,薛凝不欲再谈,裴无忌也未将这个话题再继续。
到了法华寺,薛凝匆匆下了车,暗暗舒了一口气。
她倒也不忘行礼,向裴无忌告辞,再踏入法华寺。
寺外杏花三两枝,开得十分娇润。这法华寺杏花本就有名,刻意种了这么一片,入了春开了一片,也算是京城一景,还有个景名,唤做春华杏娇。可见本寺的女尼姑们不但八卦功夫了得,还颇有生意头脑。
因这般会经营,来上香的女客亦是络绎不绝。
谁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儿遇见裴郎君。
裴无忌行事一向随自己心意,也没什么好避忌的,只听着薛凝入寺身影,待看不见了,方才令车夫驱马离开。
薛凝入了寺,拿出那枚药瓶,细细端详。她想着本寺女尼静安精通药性,无妨让她将赵少康的药验看一番。
这样盘算间,薛凝忽而想起一桩旧事。
去年公主府上幕僚赵信为掩罪行,欲图杀了自己。那时裴无忌已断其一臂,可因为赵信是胡言乱语,干脆将赵信杀之。
若按今日裴少君理论,他杀赵信,是破了杀人之心呢,还是理所当然觉得如官兵杀寇天经地义?
薛凝说不上来,心里也乱糟糟的。
春暖花开,阳光也暖和了,柳又绿花又红。
若说直觉,薛凝察觉到一缕说不出的微妙。
但因顾忌怕笑是自作多情,薛凝也不敢深思。
夜深已深,沈偃归于沈府时,云氏也在家里候着。
待沈偃一归来,就被云氏请去见面。
刘婠那番闹腾是前日,沈偃昨日在廷尉府宿上一晚,今日方才归家。
两日光景,足以使得这桩事传遍京城,当然也传到了云氏耳中。
刘婠在云氏心中印象自然一落千丈。沈舟早死,云氏甚至对刘婠颇有恨意。
沈偃仪容倒是打理整齐,只是昨夜分明未休息好,眼下有两片青黑。
他从不是任性的人,又或者有些事终究不可回避。云氏不会喜欢刘婠,可沈偃却搂着刘婠肩头,送了刘婠回家。
那么沈偃也总不能一直避着母亲。
于是他归了家,顺了云氏之请,到了云氏跟前。
母子二人相处始终是客气的,哪怕那日云意如已经打定主意恳求薛凝撕出沈偃杀人之事,彼此间也没少了这份客气。
今日沈偃归来,云意如还特意问他可有用过晚食,这几日可有疲累。
总之这般弯弯绕绕的,说了些不相干的话,然后云意如才进去正题。
云意如:“听说那个刘娘子,如今不知廉耻缠着你,倒闹得要跟你相好,做出一副对你极深情样子,是不是?”
从前云意如可不是这样口气,她唤刘婠一声阿婠,提起也亲切。刘婠貌美,追逐者众,这样一个女娘对她宝贝儿子痴心不悔,云意如也觉得很有面子。
说到底,还是她儿子优秀,所以才有女娘这样凑上来。
现在却变成那个刘娘子,言语极尽轻蔑。
云氏冷笑:“她以为害死舟儿,一直惴惴不安,这般心虚。淳于安一落网,她便慌了神,想演出戏,把什么都甩给赵少康。偏偏赵少康是个没胆鬼,说了个谎话,将她白白玩弄,真是好笑!”
“现在她居然还沾上你,想你替她收拾这个烂摊子。偃儿,你说有没有可能,你大兄真是赵少康杀的。”
沈偃摇头,淡淡说道:“我去查过赵少康案发当日时所在,他分身乏术,杀不了大兄。”
云氏心有不甘,蓦然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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