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小聂
他回避那桩事,到底还是想到了容兰,更想到了阿兰的死。
薛凝轻轻眨着一双漂亮杏眼,言语柔柔,嗓音好似从天边传来:“所以裴二公子很后悔,一回到北地郡,便迫不及待的约见容兰?是,约在春风亭?听说从前你老是跟容娘子在那里见面?”
裴玄应却如梦初醒,断然否认:“不,那日我并没有约她。”
薛凝嗓音里有着体恤,不过说出的话却暗暗有陷阱。
裴玄应神思微微恍惚,不过却未上钩,否定也很快。
他嗓音也肯定起来:“那日我并为见过阿兰。”
裴玄应方才说得十分动情,提及曾经情深意切,也细腻描绘了他对容兰感情变化,从高高在上到悔不当初。
但裴玄应还是坚持当初的说辞,那便是案发当日他与裴无忌一道,并未见过容兰。
至于他张口说自己并非杀死容兰凶手,那可采信成都又淡几分。。
裴玄应却已不能应酬薛凝了。
他脑里浮起的是滴落绢帛上墨水,那片布帛被他画得乱七八糟,接着便是容兰死时被划开的血淋淋尸首。
再来就是,裴无忌一双手按住他肩膀,说欣赏他的有情有义。
于是裴玄应面颊之上就浮起了一层厌倦之色,挥挥手,便让薛凝离去意思。
薛凝瞧着也问不出什么了,也告了辞。
薛凝刚到北地郡,便有人迎候。
裴无忌安培周到,已收拾了一处院子,让薛凝安歇,内里以布置妥当。
不过却被薛凝拒了。
裴无忌是好心,只是这桩案子既事涉裴氏,薛凝总觉得不要太亲密才好。她在北地郡的朔风驿里择了房间,暂且安歇。
来迎薛凝的户曹张延便有几分迟疑。
“薛娘子身子娇贵,只怕委屈了。”
薛凝摇摇头,只说道:“不打紧,我看朔风驿也尚算洁净。朔风驿既在城内,我身边也有卫郎君护着,安全应当无虞,不必担心。”
张延小心翼翼:“二公子性子一向不大好,今日能见薛娘子,大约也是瞧着薛娘
子跟裴家情分。”
言语里旁敲侧击,也有试探薛凝跟裴家关系深浅意思。
薛凝笑了笑,也未答。
然后她轻轻问:“二公子性子不大好?”
张延赶紧说道:“也非性子不好,只是眼里揉不得砂子。当初他老师周鄢有罪,他便大义灭亲,总归是见不得咱们这些俗人。”
“不过杀人之事,大约也绝非二公子所为。”
张延言语里自是奉承裴氏。
“容娘子不如他意,故那般吵闹。以二公子性子而言,自然不会吃这回头草。容娘子也是年轻多情,与长孙公子渐至一处,本来已经各不相干。年轻男女分分合合,哪至于要死要活。”
张延这般替裴玄应开脱。
但薛凝却已听出有料,顿时也来了兴致。
一番套话诱供,薛凝也听了一耳朵八卦。
这长孙公子全名长孙昭,乃是长孙郡守之子,据闻也是生得十分貌美。
只是长孙昭不耐俗务,不愿意入仕途,但却十分聪明。据说其父亲长孙安对其十分倚重,总向儿子问策。这北地郡许多政务推行,背后暗暗皆有长孙昭身影。
长孙昭这样拿捏姿态,时下也不算奇怪。
之所以不愿意入仕,无非是对能得到官职不满意,这般积累名声,待价而沽。
彼时北地郡最美女娘就是容家阿兰。
本来没什么相干,但总有人将这两人扯一道,议论着凑一对儿,也不知各自心里是什么想法。
不过裴家兄弟二人到了北地郡后,情势自是不同了。
裴无忌模样好,将长孙昭容貌压下去。更不必说裴无忌性子冷漠,又不近女色,身边也没个人,故自是惹人遐想。和京城一样,裴无忌在北地郡也招年轻女娘喜爱。
再来就是裴玄应对容兰一见钟情,容兰也对他有意,可谓两情相悦。
于是北地最美一朵花就被裴玄应摘下去。
裴家二子一来,就占尽风头。
长孙公子倒是性子谦和,不卑不亢,颇有谦谦君子之风。
长孙昭会做人,那个斥候长吴宣欺辱了红绡,人家虽奉承长孙家颇久,但长孙昭也当机立断,寻罪将吴宣头颅斩之,送去赔罪。
裴家势盛,但长孙郡守一家亦侍奉十分周到。
再之后,裴玄应与容兰决裂,说是恩断义绝,连所赠玉佩亦讨了回来。
容兰当时也哭了一场,亦有意挽回,不过裴玄应并未接受。
所谓你若无情我便休。
容兰也郁郁寡欢好些日子,不过这位容娘子也不是自苦的人。这么副容貌,又自幼被家里人宠大的,容兰很快便振作起来。
大约年轻女孩子也有赌气的心思,你不要我,我难道便没人爱惜?
因如此,容兰对长孙昭很是热络主动,长孙昭也不忍负了这美人恩,也未拒之。
渐渐的,这二人已有一些来往,有几次已在人前出双入对。
这些皆发生在裴玄应回京城月余期间。
虽有些无缝连接,但容兰也谈不上脚踏两条船,是实实在在跟裴玄应分手后,再跟长孙昭来往。
薛凝听着这些世家贵族男女分分合合,爱恨情仇,亦不觉感慨唏嘘。
张延身为户曹,本不必来迎薛凝。薛凝本以为是因裴家缘故,如今倒是有另外看法。
等张延一走,薛凝忍不住调侃:“这位张大人,可是不喜裴家?”
这是句句添油加醋,抱柴加火。
张延口里说容兰与裴玄应再无干系,但任谁都知晓人类劣根性。
对于许多人而言才分手一个月根本不算分,只能算是情侣别扭期。如若容兰是赌气,那么她自然知晓有人会介意。
一对情侣分了手,哪怕已经不那么在乎对方,也想争口气,想比对方更早有另一个情人。
大家都有这样心思,没有你,我会更好。
旁人也会知晓,容兰这么快便寻个心上人,不免拂了裴玄应颜面。
更何况薛凝还听裴玄应提及那样一个故事,一个他被大兄逼迫,撕破了所有尊严和体面的故事。
他后悔了,然后去寻容兰。大家都一样,于是谁都不必彼此嫌弃。
又或者裴玄应将此当作一桩慰藉。
容兰道德站于低地了,正好满足自厌的裴玄应,使他有安全感。
不过,也不是谁都会一直等着他。
斗气也好,为了哄好自己也好,这月余光景,容兰已经跟长孙昭一起。女孩子受了情商,被裴玄应嫌弃成那样子,急需另外一个人对她加以肯定。
而裴玄应又否定,说他并没有约容兰?
薛凝跟卫淮分析案情:“裴二公子说他并未约容兰,也许,是真的?如若容娘子真跟长孙昭在一道,想来二公子也放不下面子。”
“哪怕他说不该嫌容娘子,总归有几分低就味道。”
面子放不下,不肯相约,不代表裴玄应放下了。
一个人把自己看太高,不但容易使得自己自苦,也容易把别人看低。
女娘总是心思更细腻些,亦未必不明白。
卫淮嗯了一声,并未发表自己看法,但他亦不会给人无礼的感觉。因为他目光很定,总是很认真看着说话的人,露出一副专注样子。
于是便会会让人觉得,他这个人很专心听着你说话,其实是很尊重你的。
薛凝倒并不觉得讨厌。她遇着的人,很多都是自己个儿侃侃而谈的,总是显露自己,很少安静些听别人。
薛凝亦喃喃说道:“除开裴玄应,亦不知晓长孙昭是否大度?”
卫淮话不多,却问得很关键:“你也怀疑长孙昭?”
薛凝点点头,嗯了一声:“因为我觉得,容娘子还是更喜欢二公子。”
容兰亲近长孙昭,更像是尊严受损。
爱肯定是爱,裴玄应说了许多重话,定情信物都拿回来了。可裴玄应回京贺寿,容兰还去送行,显然盼着裴无忌能原谅她。
裴玄应不理不睬,容兰自然很受打击。
略一犹豫,薛凝说道:“更何况,我觉得容娘子姿态放得有些低。”
“就是,你知晓裴少君那狗性子,不喜欢的人,就真的不会搭理,谁面子都不好使。”
沈舟是沈偃兄长,林衍是灵昌情人,越止是裴皇后特招的高级人才。一个挚友,一个姑母,裴无忌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该给脸色一样不少给。
薛凝斟酌词语:“他未阻止裴玄应跟容兰来往,我想容娘子应该也不错?但是容家的人来攀交情,他也一点面子也不给。裴玄应说,容娘子不会计较这些事。”
裴玄应确实太过于不通人情世故了,容兰不计较,不可能是真的不在意,而是委屈求全。
也许容家真的十分俗气,但听说容家对容兰这个女儿不错。
两兄弟也真是奇葩,可能对裴无忌那样奇葩而言,他允了容兰跟自己弟弟一道,已经是显得容兰不错了。但旁人不会觉得,不尊重一个女娘家人,其实就是看轻这个女娘本人。
薛凝觉得容兰这样确实不大好。
人性就是如此。
裴玄应看着不通人情世故,但其实他内心深处,也不免将容兰看低几分。
可能裴玄应自己都未觉得,然后吵架时却会露出来。他会觉得容兰处心积虑,并不似自己想的那样。
但容兰对裴玄应看得很重要。
薛凝:“也许二公子一回来,容娘子便后悔了,想着能叙旧情呢?”
那长孙昭会怎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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