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小聂
裴无忌道:“越郎君也不必说得这般忠心耿耿,委委屈屈,说得自己任劳任怨却无名无份似的。”
“以你性情,大约并没有忠心二字。太子招你为幕僚,你欣然答允。皇后私下笼络,你也不会推拒,也会有来往。说到底,也无非是两头下注,怎样都不会吃亏,谁赢都有利于你。”
那越止也不好否认,他抬脸,看薛凝:“薛娘子,你怎样看?”
薛凝斟酌言语:“你一个人要做两份事,那确实也颇为辛苦。”
越止笑了一下,薛凝说话有趣,他倒并不怎样生气了。
越止道:“要说辛苦,倒也真算不上,其实我挺喜欢这样。”
他补充:“喜欢让人想不到。”
“我最喜欢出人意料,让人想也想不到。我喜欢看旁人不可置信的表情,譬如以为我并无退路,可任他使唤,然后要紧关头我却撕破脸,于是对方便很是吃惊。你说这样,岂不是很是刺激?”
简而言之,越止喜欢背叛。
旁人使唤他,利用他,他偏出其不意,来个意料之外。于这反复之间,他就是体会出一种刺激和乐趣。
这比得了什么实实在在利益还使越止欢喜。
又岂是裴无忌说的那般肤浅。
言及于此,越止清俊面颊之上浮起一层淡淡红晕,显得颇为兴奋。
不过他触及薛凝一双略带讶然眸子时,心下一凛,也赶紧将面上神色收一收。
裴无忌不知晓说什么才好。姑母未必不知,可终究还是用之,也许越止私底下确实替裴后做了不少事。裴后有功必赏,就像越止和薛凝说过那样,说裴氏行事素来大方。
故裴无忌心里不快,随口说道:“他们能信你之言语,也是自找。”
越止性狡,也未十分掩藏。
这一眼也瞧得明白的事,偏生有人会上当。
于裴无忌而言,那也是自找。
越止想要吐槽,都不知晓从哪里说起才好,脸上露出怪怪神气。
薛凝瞧着裴无忌俊美英挺面孔,裴无忌鼻子生得挺,别人说高鼻梁的人性情会十分固执。
裴无忌是个爱恨极为浓烈的人,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既厌憎越止,自然不会觉得越止如何,亦不会受半点蛊惑。
可那只是对裴无忌而言,薛凝想若换做旁人,总会有些想听的话,也总会有些阴暗之事需用得着人。
比如长孙安,比如溧阳公主——
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薛凝也捋顺心思,回过味儿来。
她说道:“你离了太子府,去了并州,投靠赵氏。很快你便在赵家得势,被引为心腹。其实宫里面人也想要知晓,赵家有无异心。”
裴无忌笑得也很和气:“不错,我私下也撺掇了不少。曲陵侯其实也颇为心动,可惜到底没什么胆气,相试之下,倒将我赶出去,我也并无功劳建树。”
“是我居心叵测在前,我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所以我说我对赵氏也并无记恨。”
他口口声声,只说自己颇为讲理,不过能不能信大约便不好说了。
越止直勾勾看着薛凝,轻叹气:“不过这些事,都和前太子的死没关系。我与赵昭一样,只盼薛娘子能寻出真相,还我一个清白。我性子纵然不好,总不能什么事都要我来背。”
他说的是前太子被谋害大事,心思却半点不凝重,反倒胡思乱想一些乱糟糟的事。
瞧着眼前俏生生女娘,越止本来也欲唤她阿凝的。裴无忌能唤,他为什么不能唤?他也跟薛凝很亲近啊。
不过话到唇边,也让越止给咽下去。
其实越止亦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本也不怕得罪裴无忌,裴无忌气煞了方才最好,他亦才解气。可不知怎的,凡他欲想与一人亲近些,心下又下意识抵触,越止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
其实他有许多机会,裴无忌尚未察觉对薛凝心意时,薛凝也常常来寻他说话了。他也享受,也盼着薛凝常常能来,但似也想不出两人情意极深爱得要生要死情景。
又或者,他觉得薛凝心思太正,内心深处不愿意被薛凝给拘住了。
越止忽而心里发酸,颇不是滋味。
他耳边听着薛凝轻柔说道:“我也盼能早些查清楚。”
听着薛凝声音,越止似发了下怔,也不知在想什么。
旋即他回过神,说道:“薛娘子,若真查出这桩事跟我有牵扯,又如何?”
这样说时,越止还笑了笑,好似随口说的玩笑话。
薛凝想了想,回答:“临江王许是不合适做太子,但为人挺好的一个人。”
萧圭性子软和了些,但为人倒是很和善,挺无辜的
一个人。
薛凝看似答非所问,但实已作答。
越止老是做一些事情,比如从前刘婠那档子事,死了个霍娘子,那时薛凝也猜到了几分。
但越止不会认。
他不会认,一件两件总如此,但上得山多总遇鬼。于是越止便有些感觉,觉得总会有一日,薛凝会拿他个证据确凿。
他觉得薛凝也在等这一日。
薛凝不会口里说些很决绝的话,但这小娘子主意拿得定,真有那么一日,这位薛娘子不会纠结什么的。
想到此处,越止忽而觉得很没意思,整个人都烦透了。
薛凝亦留意到越止情绪一下子低沉下来,她也问不出什么了,遂告辞。
离开时,裴无忌没说什么,可心里却不舒服。
裴无忌着寻常的霜色素绫深衣,他容貌极好,眼瞳是极纯粹墨色,打扮简单些也不显素,倒有些素净里的艳色。
这一年多历练,裴无忌比从前沉得住气,落下属眼里亦愈发有威严。
但方才,薛凝和越止说话时,裴无忌却硬生生闯进去。
随行下属心下亦自有思量。
其实能有什么危险?越署令心思虽深,又是个狠辣人,但也不至于这时节对薛娘子无礼。
越止又不是瞧不见门外头守着人。
况且薛娘子也不是那等娇柔性情,素日里又很伶俐,自是能应对。
可裴署长却硬生生闯进去——
到底是少年得意,既谋前程,于情爱之事也看得重。
薛凝倒没觉出什么,亦未留心这个。
裴无忌说送她回寺,薛凝也说了声好,并未推辞。
这些都是惯了的事,这些日子里,裴无忌但得机会,必会亲送薛凝。
就连法华寺的女尼,一开始吃惊不已,而今都已经习惯了。
送薛凝回去时,裴无忌身边那些个玄隐卫士就知机未跟上去了。
裴无忌一如既往陪着薛凝,心里却有些不痛快。从前他看卷宗,知晓薛凝爱去见越止。
那时他已经开始不舒服。
越止样貌俏,会说话,挺会讨人喜欢,阿凝被他诱之也怪不着阿凝。
他认为越止秉性冷酷,虽不会爱人,但却喜爱戏弄人,故刻意逗弄薛凝。
可而今,他发现越止对薛凝竟有几分真意,倒有些酸涩纠结,扭扭捏捏之意。
裴无忌便更不痛快。
其实他一直都未痛快过!
从前未喜欢过谁,裴无忌倒不觉得,如今对阿凝有了爱慕,他忽而发现自己是个极爱吃醋的人。
他很是嫉妒!
裴无忌忍不住去瞧薛凝。
薛凝可不知晓裴无忌这份心,也没去瞧他。
此刻薛凝心里想的是案子。
她琢磨越止言语里真假,越止那时大约确实唆使了赵昭,可再多之事,大约也是没有了。
没过多久,越止就被逐出赵家,然后眼睛便不好。
于是越止纵然想要闹腾,大约也并没有机会。
但也不能太放心了就是。
裴无忌扶着薛凝上了马,薛凝道了谢,然后垂头看自己手指尖。
其实太子停灵未葬,薛凝倒有些别的心思。
萧圭早死,明德帝心里也有点不舒服,还有点儿愧疚。陛下有意让儿子随葬自己,只是陵墓尚未修好,故将前太子停灵于宫中宣安殿。
薛凝也想到了自己能力,手指触及,就能听到凶手心音。
临江王没下葬,薛凝不免有些想头,不过她也知晓自己只能想想。
萧圭停灵宫中,尸体也进行一定程度防腐处理。
贸然开棺,接触空气,也许萧圭尸体便会有不可恢复损毁。
裴后想查出萧圭死因,可也不好大张旗鼓,亦未必肯起棺验尸闹那样大。如若闹大,朝堂皆知,那必然要拿出一个能说服所有人的结果。
更不必说而今萧圭是自尽还是因病而亡都说不准。
权衡利弊,裴后未必愿意闹这样大。
这般想着时,薛凝亦略有些气馁。
不过薛凝很快也想顺了,并不纠结。
查案子有异能辅助是不错,可若不能用,也不必显得太过于依赖,还是踏踏实实找证据查案才是。
薛凝心下想顺了,情绪也定了定。
这时裴无忌下了马,又拉住薛凝的马,要扶薛凝下马。
上一篇:炮灰女配养娃的佛系日常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