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小聂
灵昌公主问:“你为何会疑他?”
薛凝:“是因为公主曾说,林郎君对那死去的师灵君颇为关怀。”
灵昌公主颇为狐疑,轻轻点下头,她方才确实这般说过。
哪个女子不吃醋?但林衍若对师灵君十分狠心,难道会真心待另一个女子好?她不能只看林衍对自己殷切,还要看林衍对旁人态度。师灵君屡屡诋毁林衍名声,也无什么凭证,林衍仍宽容待之,足见林郎人品。
故灵昌公主不喜,但尚不至于因为这件事跟林衍闹。
可薛凝却因这桩事对林衍生疑?
薛凝:“林郎君一去两年,这两年间,公主与师娘子并无交集,更谈不上有什么来往,自然也无半分留意。公主没有为难她,可也没有留意她。说到底,总归是师娘子自己选择。”
若师灵君是被人所逼,被迫成为倡家女,也许灵昌公主会帮衬一二,也替林衍了结这番人情。
但师灵君是自愿的,哪怕是萍水相逢,灵昌公主也不大愿意理会,更不必说师灵君还有意相争林衍。
灵昌公主不去为难,但也不会有什么好感。
薛凝看过卷宗,才知晓师灵君堕落得也很快,已经开始让男子留宿。那样的酒色财气,攀比张扬,堕入其中,很难守得住自己。
但这些京中流传的狗血故事里自不会提,师灵君还是那个痴心无悔,安顺等待角色。
薛凝问:“公主之前可曾知晓师灵君已会让客人留宿?”
灵昌公主:“她死之后,我也打听到了。在这之前,却并不知晓。”
一个人真未将另一个人视为对手,那便是不屑留意。公主从不觉得自己在跟师灵君争,自然谈不上在意。
又因打听到师灵君开始让人留宿,她更觉得林衍不会杀人。
灵昌公主说道:“师灵君已经这样子了,也已经不可能对阿衍名声有什么威胁。仵作验尸,师娘子身上也并无被侵犯过痕迹。”
她略一犹豫,说道:“哪怕阿衍当真有所作伪,若阿衍当真有这份心机,他这么沉得住气,能整整两年不露怨怼之色。这般心性,他为什么会去杀师灵君?”
“就因为师娘子没为他守住?”
灵昌专情,中途虽动摇过,到底心意未改。但师灵君却未守住,沦于倡门,留宿客人。
有些男人会将爱慕的女子当作私产,哪怕师灵君不配做正妻,也不愿意师灵君移了心。也许因为如此,便会含忿杀人。
但阿衍若不是君子,必定心机深沉之极,岂会如此短视?
稍稍疑上林衍,灵昌心里便不可遏制生出愧疚之意,心中乱糟糟。
——但她终究开始疑了。
她听着薛凝说道:“我是翻阅卷宗,才知晓师娘子会留宿客人。若不是公主方才与裴少君争执,替林郎君分辨,我亦不会知晓师娘子已有一个姓吕情郎,甚至欲托终身,离开章台之地。”
“这件事,应当是林郎君告诉给公主?若他不说,公主可知晓?”
灵昌公主一怔,不错,如若不是林衍提及,她不会知晓这桩事。
师灵君从良不会大张旗鼓,自然是低调行事。灵昌公主事后着人打探,只知晓师灵君会让客人留宿,再来就是和那位吕郎君过从甚密。但是,却并未听说师灵君想要从良,更不知晓师灵君欲托身给这位吕郎君。
薛凝:“两年后林郎君归来,却对师灵君关注之极,窥探她的一举一动,甚是留意。”
第41章 扭曲
灵昌公主脑内蓦然浮起一个念头,难道林郎十分嫉妒师灵君属于别人?
他给不师灵君正妻之位,又或者为了前程择了自己这个公主,但其实也舍不得师灵君的脸蛋和痴情?
念及于此,灵昌公主也不觉升起了一股子嫉意!
她猛然回过身来,压下心口这缕酸妒,忽而生出一缕恐惧。
她自不喜欢自己嫉妒难看模样。
牢房之中,林衍正伸出一片手掌,捏着一块绸帕,细细擦拭手里白瓷杯。
因顾忌灵昌公主,旁人也未对林衍如何留难,更未曾用刑。
他如今一身简单素衣,自然不可能将自己打扮很华贵,但林衍仍悉心的收拾了自己。他把自己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衣衫亦是一丝折痕也无。
他知灵昌公主对自己十分上心,此刻必定是心焦如焚,也许公主不知什么时候会来看看自己。
所以林衍总是会将自己收拾最好。
他指尖那枚白瓷杯已经很干净了,可是林衍却似要将之擦得更干净些,擦拭得一尘不染。
林衍本就有些洁癖。
从前家中家中有一套他喜爱的茶器,家人不慎,拿出来待客,他之后便砸个粉碎。
与其说洁癖,不如说是占有欲。
他气量小,很不喜欢跟人分享。什么样好东西,林衍只想自己独独占一份,绝不愿意分去给别人。
林衍想到了师灵君,心尖儿便泛
起了几分厌色。就像当初他跟师灵君说的那样,师灵君不知好歹,弄脏了自己。
两年前师灵君还未留宿客人,可已跳舞唱歌娱人,唱跳给旁人看。
真是下贱,她知晓自己不会欢喜的。
林衍面上浮起一缕忿色,不过这缕忿色也渐渐和缓。
他瞧着自己手指尖,想着就是自己这双干干净净的手勒毙了师灵君,掌心甚至还记得紧拽时女娘濒死挣扎,然后一缕爽意就涌上了林衍身躯。
林衍要细细回味,使这种兴奋留得更久些。
他已恼了师灵君很久了,师灵君坏他名声,刻意羞辱于他,那女娘明知自己会在乎的。这样的感觉如鲠在喉,堵得人难受,偏生林衍还要在灵昌公主面前扮好人。
直到师灵君死了,他方才痛痛快快的出了这口气,内心甚为舒爽。
想到灵昌公主,林衍眸色也柔和几分,公主自然是最好的,就好像他所奢求得到最珍贵奖赏。
那日雨水纷纷,他知晓了除了自己,灵昌公主再无别的男人。
念及于此,林衍又有几分得意。
不错,如今他是有几分危险。满京城都不喜他,裴无忌又跟狗一样死咬着自己不放。灵昌身边的人都不喜自己,哪怕别人口中性子好的沈偃亦对他隐隐不喜。当然其中最可憎最不依不饶最难应付的自是裴无忌!
那又如何!
他知晓自己已牢牢将公主拽入掌中,他笃定公主已离不得自己。除非裴无忌想要玉姜俱焚,灵昌那般重情意,必会陪着自己死。他也有些手段,人在狱中,也得了些消息,知晓灵昌已为自己绝食两日,再好不过了,自己果然没估错灵昌性子。
公主,她是离不得自己的!她毕竟已是自己女人了。
林衍身躯渐渐泛起潮热,他不会有事的!
他的计划十分周密,便算如何有一些小差错,结果也不会变。
只要,好好用对灵昌公主这枚棋。
公主府上,灵昌公主说道:“薛娘子,我想请你查案,不是为了包庇林衍,而是想你查出真相,还他一个清白。他自入京,受尽诋毁,连我也不得不将身边之人言语听进去几分。”
她嗓音渐渐低了,心里也浮起一层苦涩。
身为公主,她可以跟裴无忌争锋相对,但不能拒绝沈偃讲道理。
她一边动摇,一边觉得林衍十分可怜,心思十分矛盾。
薛凝亦说道:“公主,我虽对林郎君心生怀疑,但我查案时素来多疑,谁都会揣测几分,并不会先入为主。若公主肯信,我必细心查探真相,绝不相负。”
灵昌公主轻轻点下头,说道:“有劳。”
她忽而微微苦笑:“我想裴无忌也是跟你这么说,使你无妨查出真相,他心里却已经认定阿衍。我跟他,始终会错一个,你也不必觉得难做,事实跟前,总有人要服输。”
薛凝听灵昌公主称裴无忌全名,知晓公主心里对裴无忌还气着,不过公主还是很讲道理的。
薛凝也看得出来,灵昌公主其实已有那么点儿动摇。
灵昌公主或许亦是半信半疑,但听公主口气,哪怕是要输,亦要输个明明白白。
灵昌公主:“若查出真情,便由你来回我,裴无忌就不必再见了。”
她一挥手,一旁婢子送上枚令牌,使得薛凝能出入公主府。
与令牌奉送至薛凝跟前的,还有一卷卷宗。
薛凝略有讶色,灵昌公主解释:“师灵君死后,我亦令人查了查。阿衍亦跟我吐露了真情,案发当日,他是分身乏术。”
林衍居然有不在场证明?!
薛凝在法华寺听了一耳朵八卦,此等内情还是第一次听到。
“是牧丘侯世子姜睿相请,阿衍亦受邀赴宴。姜睿性喜奢华,时常在府上设宴,阿衍是第一次去。他想自己刚回京城,若显清寡自负,不过是平白添了些口舌议论。”
好不容易调回京城,林衍也显然热衷于交际。别人瞧在眼里,会觉得林衍本就想要这些应酬。
当然,这应也不是这桩案子重点。
“因为京中亥时宵禁,宴会结束通常设在戌时,客人告辞,方便早回家中,免得路上被巡逻兵丁诘问。”
薛凝想到师灵君就是戌时迎客,被人杀害。那送水的婢子小香是戌时四刻推门送水,发现师灵君被吊起来的尸首。
戌时二刻,更夫窥见有人从师灵君院中离开,并认出那个人就是林衍。
如此一来,说明师灵君的死亡时间在戌时至戌时两刻之间,也就是7点客人已至,而师灵君死亡时间在晚7点到7点半之间。
但林衍却说,自己戌时才散席,晚7点才离开牧丘侯府。
师灵君这个死者居于昌平坊,林衍总不能飞过去。
两地的距离就显得非常重要。
按照薛凝所知,夏都勋贵世家大抵居于皇宫西侧,至于品阶不高官吏以及百姓只能居于城北。
像师灵君这样倡家女聚集的昌平坊,则设于城东。这一东一西,相差隔了老远。虽同处一城,彼此距离也颇为可观。
灵昌公主:“一东一西,哪怕骑马,也要大半时辰,便算快些也要半个时辰。”
薛凝估摸着灵昌公主时间估算大差不差。
按夏都宵禁前人车流量,骑马坐车肯定是要限速,从城西到城东大半时辰不夸张。当然你也可以策马急急而奔,但那样就容易引人瞩目,必会被留意,还易造成冲撞事故。
更何况大夏城内还有巡逻维持秩序的兵丁校尉,你若超速必然是会被拦下,而且影响很不好。
就如死去的吕彦,就是这样坏了名声,屡被官府罚金赎刑。
如若这样,林衍还真有不在场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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