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小聂
这提议与薛凝所想不谋而合,薛凝自也不会反对。
少府掌的是皇帝私库,是大夏天子钱袋子。姜睿年纪轻轻,便为少府府卿,虽上头还有个府令,却也已是年少有为,看得出是明德帝重点栽培对象。
要论起来,这位牧丘侯世子在陛下跟前,也不比裴无忌声势差。
这么一个少年贵胄,却偏偏跟林衍过不去。
薛凝也听闻其性子怪诞,狂傲不羁,不过性子倒是十分豪爽大方。
一码事归一码事,林衍虽居心叵测,但姜睿这个牧丘侯世子也很可能在林衍不在场证明上说了谎话。
但姜睿心怀私忿,未必愿意说实话。
约莫半个时辰,马车已至牧丘侯府。
还未下马车,姜府的张管事已是迎来,十分客气殷切:“世子今日倦怠,未在府上。不过若裴署长来了,也令我好生迎接。若为林郎君之事,他已经想起来,那日林郎君确来赴宴。”
薛凝微微一怔。
也不算多出乎意料,以林衍心思,自是不会说些显而易见谎话。更何况姜睿一开始只说不记得,分明有几分置气之意。
但现在裴无忌却大张旗鼓查起来,看来姜睿也没打算在裴无忌跟前硬气。
薛凝暗暗想还是裴无忌更凶上一筹。
再者牧丘侯府人多口杂,也不是什么能遮掩得住的事。
张管事小心翼翼:“少君性子好恶分明,又不甘灵昌公主被那么个寒门子弟缠住,故生出几分意气,绝不是有意阻扰办案。”
如此听来,姜睿仿佛对灵昌公主也有些心思。
裴无忌不置可否。
姜睿人不在府上,大约是因他不愿受裴无忌诘问,不过工作还是做到位,把当时宴上侍奉的婢仆安排好供裴无忌盘问。
也未有什么新线索,大抵与灵昌公主查到差不多。
案发当日,几个宾客陆陆续续在戌时告辞。
戌时二刻,更夫窥见林衍离去,行色匆匆。
戌时四刻,婢女小香送水,发觉师灵君已死,现场已布置成悬梁自尽模样。
案发当日,林衍虽有些酒醉,但确实用过苦羹,方才离开,算是将近席散才走。所以到了戌时初,林衍方才离开。
在场有好几位宾客,又有婢仆伺候,口供不可能造假。最重要是姜睿这个主家十分厌恶林衍,更看不上林衍这个寒门子弟。
牧丘侯世子不可能帮林衍造假说谎。
这证词竟是极为可信。
裴无忌面上看不出喜怒,不过薛凝估摸着他多半不欢喜。
薛凝也有些怀疑,按卷宗所录口供,那婢子小香会定时送水,凶手稍加打听,便会知晓师灵君尸首很快会被发现。
如果师灵君尸首不能尽快发现,林衍也不会有这么个完美的不在场时间证明。
第44章 让他动动情
一切都很巧合,若小香晚些送水,哪怕晚上半个时辰,纵然林衍在牧丘侯府赴宴,怕也难以洗清嫌疑。
薛凝心尖儿隐隐浮起一缕疑窦。
倘若林衍当真这般处心积虑,可又是为什么?为了谋杀师灵君?哪怕林衍不喜师灵君,也不必在这风口浪尖将她杀之,就因为师灵君想寻别的男子依托后半生?
这个师娘子就那般重要,引得林衍失态至此?
薛凝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接着就该去勘察现场,从牧丘侯府出发正好。薛凝拿出一枚小漏斗,计算时间。
案发当日,戌时宴散,林衍便离开了牧丘侯府。
薛凝:“裴署长,京里应是不允车马急行的?”
裴无忌轻点头:“京内不许纵马,不容急行,男子不许蒙面。”
“前些年管得懈怠,犯忌者也有,多以罚金了事。这两年陛下有意肃清风气,管束也严了许多。更不必说如今成立玄隐署。”
裴无忌对玄隐署也并非全然抵触。
薛凝想起一事,问:“那位郭崇郭郎君,可曾招认?”
郭崇为义妹娥娘报仇,杀死吕彦,还是薛凝破的案。
彼时郭崇重义气,明明被拆穿身后另有指使,却也不肯道出真情。
如今也关押有一段日子了。
裴无忌:“他自然什么都不肯说,似他那等人,动刑也不会松口,如今只将他拘着。”
薛凝也听出裴无忌并不介意用刑,只是打量着郭崇绝不会招,所以没有多此一举。
玄隐署虽刚刚成立,如今也已设了刑房。越止略提及过,还请了善于拷问老手。
独立于三司之外,玄隐署亦有办案审问之权。
薛凝心里颇不舒服,却知不单单是裴无忌如此,哪怕是廷尉府、京兆尹,问案时也可夺情用刑,算是常规流程。
只要用刑不要太过于酷烈,又或者弄出人命,都视若寻常。
裴无忌自然也不会觉得如何。
薛凝也压下了心口那点子不舒服。
她刻意提及郭崇,当然有点儿自己想法。
薛凝:“娥娘枉死,因娥娘乃是婢身,官府也不会如何理会,他亦只能私刑复仇。想来郭郎君也会心生怨怼,会觉得这世间本没什么公道。哪怕他知晓背后安排之人并非好人,也觉得自己不必在意。”
郭崇经历这些事,肯定愤世嫉俗,会觉得本没什么公道,裴无忌要彻查也不过是争权夺势的内斗。既是狗咬狗,郭崇自然觉得何不偏向有恩于自己的那一方。
薛凝:“可我想,他终究是个有感情的人。”
郭崇若非重情,也不会执意为娥娘报仇。他执意犯案,便是因为他感情充沛。
裴无忌:“你想劝劝他?”
薛凝摇头:“我劝有什么用?”
她说道:“不过有时候,亲自接触苦主感觉会不一样。就像有些大家族,父亲诸事繁忙,孩子又多,又是旁人照拂,彼此间并不亲近,情分也很淡漠。但若孩子是这个父亲亲自带大,情分自然不一样。”
“所谓见面三分情,你跟郭崇说那算计之人与蜀中官吏勾结,闹得人家家破人亡,这不过是几句话带的故事,听着也不怎样,亦很难共情。可是,若让他亲眼瞧见苦主,亲眼见着骨肉分离惨状,亲耳听着苦主倾述一夕之间处境便天地之别,却无能反抗,沦为和娥娘一样契握旁人手中婢仆。”
薛凝:“我不觉得郭郎君是这般寡情之人。”
她年纪小,却这样深谙人心,裴无忌特意扫了薛凝一眼。
大约因薛凝长于宁川侯府,见惯了后宅的勾心斗角,人心幽暗,所以懂得许多。
宁川侯府若只苛待薛凝也罢了,偏生人前待薛凝极好。有些苦吃了,旁人会惋惜感慨,义愤填膺几句。轮到薛凝身上,有些苦吃了却是说都说不出来。
薛凝心思深些也是难免。
裴无忌心情有些复杂,这薛娘子离开宁川侯府以后,说是想通透了也好,说是立人设也罢,总之倒未再虐婢。
薛凝却不知晓裴无忌心里这些弯弯绕绕。
她主要对郭崇观感不差,裴无忌似也对郭崇有几分欣赏,还抛出橄榄枝。
如果郭崇肯松口,说不定裴无忌还会开脱一二。
就是不知晓裴无忌怎么想。
她盯着裴无忌,裴无忌则说道:“有些意思,说得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不知不觉间,昌平坊已经到了。
薛凝看着自己翻过一次小漏斗,用了近五刻钟,也就是路上耗费了一个多小时样子。
若是林衍行凶,哪怕路上设法
再赶快些,估摸着也要花费一个小时。
那时间上自是来不及。
裴无忌先下马车,又向薛凝伸出手臂。
薛凝先是一怔,旋即反应过来,裴无忌是要扶着自己下马车。
若与裴无忌站同一边,他倒显得客气周到起来。
裴无忌静下来时,便有股子说不出张力,一种一定要如他所愿决心。
薛凝这些日子随着沈偃一块儿查案,也唠嗑了些八卦。
沈偃亦提及些裴无忌事情,那就是裴无忌一开始似不大情愿做新成立玄隐署署长。
但其实很契合。
裴无忌一双眼黑亮,一双墨色瞳孔之中掩着几分如火山般爆发力,放肆时极是灼热。
也许裴无忌一开始不情愿,可却仿佛会被吸引卷入这黑色漩涡之中,在其中将之淬炼得愈发锋锐。
人家这么示好,薛凝也不会太拂他面子。
她伸出手,若蜻蜓点水似按了裴无忌手臂皮革腕套之上,就如一片轻轻羽毛样落了地。
待薛凝站稳,她已收回手指,掩在袖下。
裴无忌手臂硬梆梆的,会让薛凝想起他杀人时候样子,心尖儿微微生出凉意。
玄隐署再至,也惹来许多关注。
裴少君是如今新贵,又新成立了玄隐署,这次还带了个纤弱女娘过来,据说还是那位曾寄于宁川侯府的薛娘子薛凝。
马青这个坊役也似对之颇有兴趣,混迹在看热闹闲汉之中,趁机打量。
今日轮着马青休沐,不必替官府维持秩序,看乐子是人之常情,马青混迹其中也并不打眼。
他阿母新丧,仍一身素衣,带着孝。
马青是第二次看见裴无忌了,这位裴少君不喜寻欢,往常也无缘得见。可哪怕只见一次,也会留下深刻印象。
裴无忌容光极盛,模样俊美,样子生得极好。旁人往他身边一站,都不免黯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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