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糖瓜子
秦樾原本因为折腾了这么久没了什么胃口,眼下见她吃得这么开心,也不禁多吃了一些。
饭后,秦樾去结账,宋时溪就站在不远处等他。
她的两只手腕都贴着膏药,医生说伤得不重,今后的一个星期里隔两天自己换一次膏药就行,虽然有些影响美观,但是冰冰凉凉的,特别舒服,也感觉不到什么疼了。
宋时溪打量完自己的手,正准备看看秦樾给完钱了没有,一抬头就发现了不远处有一对中年夫妻好似正盯着她看,眼神凌厉刻薄,被她抓包后,非但没有主动避开,反而还更加肆无忌惮地上下扫视她。
一连串的反应让宋时溪深感不适,不禁皱起眉头,但她也不是软柿子,当即也恶狠狠地瞪了回去,眼神夸张,比他们刚才做的还要恶心十倍。
那两人的表情瞬间变得异常难看,眼见他们气急败坏,貌似要冲上来打人,宋时溪连忙朝着在场唯一一个熟人身边跑去。
旁边突然多了个人,秦樾垂眸瞥了她一眼,敏锐地发现了异样,当即抬眸朝着前方看去,环视一圈却什么都没看见。
于是他顿了顿,最后将视线落在了两人互相摩挲的衣角上。
距离很近,近到鼻尖全是她身上的药香,以及一抹几不可察的淡淡木绣球花香。
秦樾眸色微沉,目光上移,对着她白净姣好的侧脸审视了几秒,突然笑了,别有深意开口道:“别白费力气。”
闻言,正在对着那对夫妻“逃跑”的背影做鬼脸的宋时溪愣了愣,还以为他也看到了刚才那一幕,于是耸了耸肩,不太在意地道:“没事,也没费多大力气。”
宋时溪说这话的时候,唇角微微上扬,配上她又娇又软的声调,像是得瑟,又像是撒娇,在耳边不断环绕,让人心尖跟着颤。
秦樾呼吸微微一滞,面容愈发冷冽,身体深处却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在各处肆意窜动,泛起酥酥麻麻的痒意。
他嗤笑出声,咬牙重复道:“没费多大的力气?”
勾引他上钩,在她眼里就这么轻松?
宋时溪察觉到秦樾情绪的变化,有些懵愣,但还是老实地点点头,她只不过以牙还牙,动动脸部肌肉而已,又没真的动手,能费多少力气?
头刚点下去,那边结账也刚好结束,秦樾深深看了她一眼,迈步朝着外面走去。
宋时溪不知道他这又是突然发的哪门子脾气,暗暗翻了个白眼,但是外面天黑了,周围又是全然陌生的环境,她害怕被秦樾丢下,只能小跑着追了上去。
好在他步子迈得并不大,她三两步就跟上了。
犹豫半晌,宋时溪决定违心推翻刚才的结论,一本正经地开口道:“其实很费力气的,我那是为了在哥面前逞强,所以才胡说八道的。”
谁知道话音刚落,秦樾的脸色更黑了。
“闭嘴。”
宋时溪抿了抿唇,还想说什么,被他锐利的眼神一扫,再也不敢开口,乖乖闭上了嘴。
好在最后秦樾没把她丢下,甚至还安安稳稳地送她回了家,才调转车头扬长而去。
宋时溪站在原地目送车尾灯消失在拐角处,然后才狠狠跺了两下脚发泄情绪,她就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人,明明上一秒还好好的,结果下一秒就突然变了脸色。
说到底,就是没把她放在眼里。
她怒气冲冲地进屋上楼,因为刚才吃多了,又憋了一肚子气,宋时溪没急着睡,也睡不着,便先做了一会儿瑜伽,又看了会儿书,感受到困意后,才去洗漱。
等洗漱完出来,时间已经不早了,但是楼下还是不见秦樾的车回来。
宋时溪趴在窗台朝着外面看了一会儿,突然猛地用力拉上窗帘。
秦樾回不回来关她什么事?
*
本以为会失眠,没想到一觉睡到了大中午,她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好过了,拉开窗帘一看,今天是个大晴天不说,秦樾的车仍然不见踪影,心情就更愉悦了。
家中只有杨婶在厨房忙活,她常待在厨房,今天早上一来就注意到了异常,还在打扫卫生的时候从餐桌底下发现了一瓶桂花蜜,于是等宋时溪下楼后,便问了一句。
“谢谢杨婶,昨天是我用了厨房做了一点儿吃的。”宋时溪见到失而复得的桂花蜜,眸光一亮。
得知宋时溪会下厨,杨婶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她是从乡下被接过来的,会做饭再正常不过,就没有放在心上了。
宋时溪今天约了邓翠霞看房子,所以只让杨婶煮了碗面条,匆匆吃完就出门了。
赶到学校后街的时候,邓翠霞正在跟人嗑瓜子聊天。
“翠霞婶。”
邓翠霞见到宋时溪,立马从椅子上起身站了起来,笑着道:“你可算来了。”
说完,眼尖地注意到宋时溪手腕上的膏药,不免惊呼一声,“你手怎么了?”
“没事,就不小心受伤了,婶子你现在有空吗?”宋时溪下意识地握了一下手腕,不太在意地摇了摇头。
“那你以后小心点儿。”听她说没事,邓翠霞也就没有过多在意了,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宋时溪在椅子上坐下,“有,你在这儿帮我看一会儿,我去叫我家那口子过来顶班。”
宋时溪坐了没多久,邓翠霞和她丈夫就过来了,简单寒暄两句后,宋时溪和邓翠霞顺着后街往前走,七拐八绕了地穿过几条小巷子,到了一座小四合院前。
门口堆了一些杂物,邓翠霞用脚踢了两下,腾出一块还算干净的落脚地。
“这里面一共有四户人家,往外租房的是靠东边的那户,家里只有一双儿女,儿子在厂里上班不在家里住,女儿前年又嫁出去了,就空了一间屋子出来。”
宋时溪认真听着,目光却扫过杂乱的门口,眉头微皱。
“杨嫂子在家不?”
邓翠霞简单给宋时溪介绍了一下情况,就开始敲门,没多久里面就出来了一位中年妇女,齐耳短发,身形微胖,单眼皮,眼尾下垂,看上去有些凶。
“是翠霞妹子啊。”
杨玉丹打开门,先是下意识地看向邓翠霞,然后注意力就不受控制地被她身后跟着的女同志给勾走了。
这怕不是天仙下凡了,怎么会有姑娘长得这么水灵?
而且胸大屁股翘,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
仅仅只是几眼,杨玉丹的心思就活络开了,脸上的笑容不由更真切了些。
“这小姑娘是?”
邓翠霞连忙介绍:“你不是有屋子往外租吗?这妹子是过来看房的。”
“哦哦,那快进来吧。”杨玉丹让出门口的位置,请她们两个人进去。
进门后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小院子,墙角种了一棵大桂花树,此时绿叶葱郁,增添了几分生气,但是跟门口的情况差不多,除了留了条道进屋,其他的地方都摆满了杂物,看上去格外拥挤脏乱。
宋时溪深吸一口气,觉得光凭这点儿,就没有再看房间的必要。
但是看着邓翠霞和杨玉丹热情攀谈的模样,又不好提出立马走人,只好安慰自己,来都来了,看看也行,便没有多说什么。
那边杨玉丹去拿了钥匙,过来开门。
“这间房间一直都是我儿子住着的,他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厂里上班,工作忙,一个月也回来不了几次,我就想着空着也是空着,还不如租出去。”
杨玉丹说这话的时候,余光一直去瞄宋时溪的神情,但却没瞧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邓翠霞给面子地夸了两句,“咱们这一片谁不知道你儿子有出息,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哎,有出息有什么用,一门心思都扑在工作上面,连个对象都没有,我就想着他能早点儿结婚生个大胖小子,以后正屋就留给他们小两口住,我和他爹搬到这儿来。”
杨玉丹话中有话,意有所指,偏偏那人根本就没往耳朵里去,自顾自地在屋子里转悠,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她,气得杨玉丹憋红了一张脸。
宋时溪哪知道杨玉丹的花花肠子,她只想快点儿看完,早点儿去看下一家,根本没有仔细听她们在聊什么。
等到了屋子里面,她才知道为什么邓翠霞会带她过来看这间屋子了。
抛开外面杂乱的环境不说,这间屋子是真的好,空间大,基础的家具都有,只是一看就是老物件了,边边角角掉漆掉屑,但这都算是小事,最让宋时溪心动的是这里居然有独立卫浴!
简单打量了一圈,宋时溪面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满意不满意,只是轻声开口问道:“婶子你这儿准备租多少钱?水电费怎么算?”
“一个月三十,包水电费。”杨玉丹说完,停顿了两秒,又补充道:“要是你诚心租的话,我给你便宜两块钱,一个月二十八。”
价格倒还算公道,但宋时溪还想再看看,并不着急做决定,就点了点头,说要考虑一下,然后率先迈步往外走。
身后杨玉丹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邓翠霞的胳膊,将她往屋内拽了拽,压低声音打听道:“翠霞,你上哪儿认识的这大妞啊?可真盘儿靓。”
“这是在我隔壁摆摊的一个小妹妹,想在附近租个房子做事方便些。”邓翠霞听见杨玉丹夸人,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还与有荣焉地勾了勾唇。
杨玉丹一听是摆摊的,脸色就变了,但还是问道:“那她有对象吗?”
这话一出,邓翠霞哪还听不出来杨玉丹打的什么主意?当即瞪大了眼睛,回头看了她一眼,两人对视上,杨玉丹也没藏着掖着,嘿嘿笑道:“我就觉得她跟我们家大虎有缘分,所以……”
邓翠霞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又高又壮的胖小伙,下意识地将他和宋时溪放在一块儿,但只是想一想就打了个寒颤,含糊开口:“这我哪知道啊?人姑娘等会儿还有事,我就不跟你聊了,改天再说。”
话毕,不动声色地甩开杨玉丹的手就跑了出去。
“走,我们去下一家。”
见邓翠霞火急火燎的,宋时溪面上闪过一丝疑惑,但也没放在心上,跟着她往下一家走去。
直到走远了,宋时溪才开口问道:“刚才怎么了?”
闻言,邓翠霞抬头朝着宋时溪看去,今天她穿了一件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说是最普通的搭配也不为过,但是也掩不住天生丽质的好颜色。
这么漂亮惹人的长相要是真租了杨玉丹的房子,要是她儿子哪天回来看见了宋时溪,保不齐会发生什么事情。
同理,其他房子也是一样的。
虽然相处得不多,但是邓翠霞能看出来宋时溪是个大方热心的好同志,让她帮忙找房子就实实在在地给她塞了不少好处,完全不玩儿那些虚招,还便宜卖了好几件衣服给她。
不说别的,就说一开始她帮她搭配的那套衣服和发型,让她在婆婆的生日宴上出尽了风头,她一直记着这份情,所以眼下也不想着贪图那点儿成交佣金了,直接劝道:“宋同志,你要是在亲戚那儿有地方住,就不要单独住在外面来了。”
宋时溪没想到邓翠霞会突然提起这个,先是微微一愣,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于是沉默了两秒,才苦笑道:“谢谢翠霞婶,我明白你的好意,但要不是有难处,谁又愿意每个月花大价钱住外面来呢?”
这倒是,京市寸土寸金,每个月的租金都快赶上普通工人一个月的收入了。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邓翠霞也不好过问太多,只能再劝最后一句:“你年纪还小,不懂外面的险恶,像你这样年轻漂亮的单身女同志最容易出事了,到时候再后悔可就晚了。”
人多住起来确实相对安全很多,但她总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出来独居吧?
宋时溪浅浅扯了一下唇角,“所以我宁愿多花钱,尽可能地规避掉一些危险。”
听见她这么说,邓翠霞也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那就是预算可以再往上加一些。
她幽幽叹了口气,同时脑海中灵光一闪,开口道:“你要是舍得花钱的话,我倒是想起一栋房子,可能会符合你的要求。”
“一栋?”
五分钟之后,宋时溪看着眼前这一栋二层小洋楼,傻眼了,还真是一栋啊!
“这边往左走一百米就是街道办,往右走两百米就是公安局和你们学校的后门。”邓翠霞站在铁门前跟宋时溪介绍着。
在听到公安局三个字后,宋时溪眸光亮了亮,不由娇嗔道:“有这种风水宝地,翠霞婶你怎么不早点儿带我过来看?”
邓翠霞被她那一眼看得晃了神,反应过来后,没好气地道:“你可别跟我撒娇,我一把年纪了受不住,还有,你着什么急,我话还没说完呢。”
宋时溪嘿嘿一笑,摸了摸鼻尖,没再插嘴。
“房东就住在隔壁这一栋,是个寡妇,也是个可怜人,男人和孩子早些年都死在牛棚里了,就她一个人活了下来,这些都是上头返回来的房产,我也不知道你介不介意,再加上价格有些贵,我就没跟你提。”
虽然平反就基本代表着无罪,但是大家都是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对坏分子深恶痛绝,偏见是深入骨子里的,哪能一时半会儿就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