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鸷暴君他人很好呀! 第59章

作者:女王不在家 标签: 宫廷侯爵 青梅竹马 甜文 穿越重生

  四目相对间,阿柠愣了下,她忙道:“孟大夫——”

  孟凤春侧首,认真地端详着她,过了一会才道:“你是个聪颖的姑娘,以后留在太医院好好学,它日必有所成。”

  阿柠想说什么,但又觉得此时任何口头的安慰都是虚软无力。

  孟凤春一生的抱负便是要修订医书,要著书立说,可是他要被赶出太医院了。

  写医书不是写诗文,医书是不能闭门造车的,需要诸多参考实证,在御药局,有各地州府进贡的药材,也有大量药学典籍和记录,回去自家自然没这些,寻常人家便是有些医书药材,又怎么比得上皇家的御药局?

  况且,他被族中子弟所连累,离开后还不知道面临什么。

  孟凤春艰难将视线自阿柠脸上挪开:“我走了。”

  说完,他骤然迈步离开。

  阿柠怔怔地看着孟凤春从自己面前经过,看着他走出太医院的大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孟凤春迈过门槛的时候,她看到他的脚步停顿了下。

  她以为他会回首,结果并没有,他在一个几不可见的停顿后,便一狠心,大踏步离开了。

  阿柠呆呆地站在那里,站了好一会,才无精打采地回去住处。

  她和孟凤春说不上太熟,但隐约也有些交道,她知道他的抱负,可是又能为他做什么呢?

  孟凤春的事听起来是前朝的事,她和穆清公主说了,管用吗?

  还是说,她可以去求求元熙帝,不知道元熙帝会对孟凤春网开一面,格外开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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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此时的漪澜阁之上,元熙帝正逗弄着一只雀儿。

  阿柠喂养过的雀儿。

  元熙帝当然一直在注视着阿柠,他甚至将他的奏章,他的公务全都搬到漪澜阁。

  只要阿柠回来,他便会看她,会观察着她每个眼神,每个表情,揣摩着她细微的心思。

  他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知道她在为孟凤春难过。

  她竟匆忙跑去医书局,去送孟凤春最后一程,为什么,是惺惺相惜,因为再也见不到他难过吗?

  此时侍奉在漪澜阁的众内监和女官都已经如履薄冰,他们自然知道此时的元熙帝处于盛怒的边缘,龙有逆鳞,显然适才龙御卫禀报的消息足以让他发疯。

  不过他没有,帝王俊美的面容不见任何波动,反而缓缓收回视线,目光再次落在案桌上,那是誊抄的医书。

  一旁的雀儿在笼子里蹦跶,时而侧着鸟脑袋观察着元熙帝,不过元熙帝对此置之不理,他专注地看着医书,看着上面的字迹。

  正看着时,廊庑下响起脚步声。

  是睿王。

  睿王玉冠锦衣,登上漪澜阁,拜见了元熙帝。

  不过元熙帝并不曾理会,依然逗弄着那只雀儿。

  睿王立在元熙帝身后,抬眼看过去,却见元熙帝修长整洁的手指在抚着一只鸟儿。

  他顿时心生疑惑,仔细看时,那是一只竹骨的鸟笼,带节对缝,软白绸的底布,里面三道架,架子底部是蓝靛青的粪兜肚,一旁还搁置了四寸许的象牙铲粪铲子,这么奢华讲究的鸟笼,其中关着的是——

  一只平平无奇的麻雀。

  禁庭中的宫苑中豢养着各样奇珍异兽,能被帝王青睐的必不是凡品,可这只,睿王看了半晌,没看出任何特殊之处。

  他挑眉,征询地看向四周围,这时候他自然也发现,众人都敛容低首,殿中鸦雀无声。  他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元熙帝,却见他略抿着唇,眸光淡漠清冷。

  他心中微惊,越发疑惑,要知道自从自己这位不起眼的皇弟登基为帝后,这些年在朝中大刀阔斧地革新,兴处旧弊,其间朝中文武反对者众多,他都一一解决。

  可以说他政令所至之处,血流成河。

  踩踏着森森白骨,他稳稳居于帝位,执掌乾坤,朝中文武无一人不敢忤逆他半分。

  这样的元熙帝已经为所欲为,无所顾忌,可现在,到底是什么事,让他如此着恼。

  这时元熙帝却突然开口:“二皇兄,你看这只雀儿,是不是格外灵动?”

  睿王自是知道元熙帝素来阴晴不定的性子,略沉吟了下,道:“陛下,恕微臣愚钝,不曾看出这只雀和外面雪中蹦着的雀有何不同。”

  元熙帝听此,淡淡地道:“没什么不同,这只雀就是雪中蹦着的雀。”

  睿王:“?”

  元熙帝:“但这只,尤其有福气,朕越看越觉得这只雀可人。”

  福气?可人?睿王越发不懂。

  元熙帝眼睑垂落,雪白指尖怜惜地摩挲着这雀儿的脑门:“你不觉得,这只雀儿有些福相吗?”

  睿王蹙眉,再次打量着这只雀儿,最后终于发现,它似乎比外面蹦的胖一些,所以这就是福相?

  他沉默了片刻,之后陡然一笑:“陛下说笑了。”

  元熙帝轻抬长眸,意味深长地瞥了睿王一眼,缓声道:“二皇兄,朕今有一事,踌躇难决,特意召来皇兄,还请皇兄指点迷津。”

  睿王闻言,神色恭谨,垂首立在那里,只道:“陛下但有垂询,臣自当洗耳恭听,唯命是从。”

  元熙帝:“有一个人,朕心中厌之,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可是——”

  睿王听这话,愈发低眉敛目,神情恭顺:“陛下乃天命所归,若有人胆敢忤逆圣意,自当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元熙帝:“若投鼠忌器,又当如何是好?”

  睿王此时心中已经有所猜测,其实自元熙帝登基后,他早就明白,只怕总有一日自己难逃一劫。

  当下退后两步,低首,轻笑一声:“陛下乃九五之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岂有陛下忌惮之人?”

  谁知元熙帝很有些惆怅地道:“皇兄何出此言?若朕无忌惮之人,那朕还是人吗?”

  睿王陡然抬眸,诧异地看过去。

  却见素来矜贵清冷的元熙帝,此时竟懒懒地靠在廊上,用肘抵着廊台,手托下巴,

  他很无奈地叹了一声:“天不早了,朕要好生沐浴,沐浴过后,便可以享针刺之痛了。”

  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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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柠犹豫了好一番,她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是不可能求上元熙帝的,这是朝政大事,她一个后宫的女医不可能干涉朝政,所以她干脆跑去找穆清公主。

  穆清公主一听,就纳闷了:“你刚才说什么?”

  阿柠:“就是孟大夫——”

  她拉着穆清公主的手,求道:“你想想法子,去帮我求求陛下,好不好?”

  穆清公主不高兴:“你先给我说清楚,什么惠民药局?你要去惠民药局?”

  阿柠:“对啊,救死扶伤,悬壶济世!”

  穆清公主跺脚:“这世上名医数不胜数,怎么就轮着你去救死扶伤悬壶济世了?不许去!”

  阿柠:“啊?”

  穆清公主看着阿柠惊讶的样子,顿觉自己似乎太过刁蛮霸道。

  她赶紧变了面孔,委屈巴巴地拉着她道:“阿柠若是去了,谁来陪我玩?我会想你的,你不要去。”

  阿柠不解:“可我只是出去一段,见识见识,等忙完这个冬日,我还会回来啊!”

  穆清公主:“可是外面那么冷,万一把你冻坏了怎么办?”

  阿柠摇头:“不会的,我家中并无地龙,也无银炭,可也不会冻坏,我禁得住,况且,我想前往惠民药局,去扶危济困,这样才能增长见识,有所历练长益。”

  然而穆清公主当然不许了。

  她直接捂着脑袋,软声嚷嚷道:“本宫好生头疼,阿柠快给本宫看看,本宫要阿柠一直给本宫治头疼,本宫头疼死了。”

  说着,她身子一歪,似乎就要倒在那里。

  阿柠哭笑不得,穆清公主本是千万娇贵的玉人儿,如今耍着小性子闹事,好笑又无奈。

  她叹道:“殿下,你可别闹了!”

  穆清公主听此,也不装了,干脆道:“反正你留在宫中就极好,本宫之前可是听说过,选调御医都是派往风寒冬瘟频发之处,你若是染上了,该如何是好?况且出去后,格外辛苦,怕不是日日煎熬,何必受这种罪?”

  阿柠:“可是学医哪能不吃些苦头?”

  穆清公主:“你若是听话,不离开后宫,那我便帮你设法,帮那个孟大夫说情,若是你去——”

  她哼了声,鼓着腮帮子:“反正我是不会帮你的,就让你家孟大夫进水牢!砍头!”

  阿柠看她这样,也有些为难。

  她等下要去为元熙帝针灸,其实是可以看到他的,也许可以在这个时候说说话,求情,可是……她会难为情。

  也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可她也想矜持下啊,第一次说话就是求情,她不想。

  况且穆清公主这样闹,就差躺地上打滚了,她也有些不舍得了。

  于是她终于耷拉下脑袋:“好,那就不去了。”

  穆清公主一看她让步了,顿时高兴地“嗷”了一嗓子,她心花怒放,一把扑过来把她抱住:“好好好,不去就对了!”

  阿柠扁着唇;“可是这样,你得和陛下讲,看看能不能免了孟大夫的罪。”

  不然,她也会生气的啊!

  穆清公主乐开了花,自然是一叠声答应:“你放心好了,我会和父皇说!”

  阿柠:“万一不成呢?”

  穆清公主看着她寻根问底的样子,忍不住用双手捧住她的脸,使劲地揉:“怎么会呢,这个世上有我办不到的事吗?实在不行我就对着父皇哭一哭,只要我掉几滴眼泪,父皇便什么都依我了!”

  阿柠听着,怔了下。

  她自己也不知为何,竟有些欣慰,也有些感动。

  她想,穆清公主固然任性了一些,可她这样恣意妄为,说明有人宠着她,她才无所顾忌。

  她是被拥有至权的父亲宠了十二年的小姑娘呢。

  她眼睛竟有些湿润,便忙低下头掩饰。

  穆清公主却以为她难过,失落,便拉着手安慰她,又摸了摸她脑袋:“其实要说历练,宫中最能历练了,这里都是最好的御医,你不看看派出去的都是什么,不过是寻常年轻大夫,跟着他们能学什么?况且,你不是拜莫先洲为师吗,你跟着他好好学,不比出去熬药强?”

  她这么小的人儿,却说出好一番大道理,况且那双手软绵绵的,她分明是需要被人哄的人,如今却有些笨拙地抚着阿柠的发,试图要安抚,这让阿柠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