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脸怪的大口袋
黛石连忙追出去,却根本撵不上齐修的速度。那人的身形如鬼似魅,飘渺不定,看着很近,实则一个眨眼就去到了数十丈之外。
“娘的,你还派人来警告我!我家小姐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你管的着吗?”
黛石站在墙头遥望齐修的背影,很是不甘地骂了一句。
不远处的院落传来一声惨叫,引得黛石转头看去。那是苗萍翠的院子,大晚上不睡觉,她鬼叫什么?
黛石心中好奇,远远向自家小姐挥挥手,指指主院,意思是过去看看。
方众妙轻笑摆手。
余双霜压低音量说道,“吃到大瓜回来告诉我。”
黛石翩然而去,落在苗萍翠卧房的屋顶上,悄悄扒开一片瓦往里看。
府医正给苗萍翠上药。许是药粉腐蚀性太强,洒在没了眼珠的眼窝里,比刀剐还疼。
苗萍翠惨叫连连,冷汗淋漓,四个丫鬟婆子都差点按不住她疯狂扭动的身体。
余成望坐在一旁长吁短叹。
上完药,府医拱手说道:“夫人的眼窝有腐烂的迹象,若是不用最好的去腐生肌之药治疗,另一只眼睛恐怕也保不住。”
苗萍翠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变作暴怒的质问,“你不是说挖掉这颗眼珠,我另外一只眼睛就没事了吗?你这庸医!你该死!”
府医连忙跪下,垂着脑袋快速说道:“夏日苍蝇成群,夫人的伤口应当是不小心被苍蝇舔舐过,已经生了细细的白蛆。这是照顾不周的原因,与我无关啊!”
“照顾不周?”苗萍翠立刻看向董氏,仅剩的眼睛闪烁着怨毒的光芒。
昨日董氏带着三个大丫鬟来投奔她,说手里有方众妙的许多把柄,希望能在主院有一席之地。
苗萍翠想着这些人留下还有大用,便同意了。
当时正好有个丫鬟拆开布条准备给她上药,董氏急于表现,把换药的活儿抢了过去。但她很害怕血腥,哆哆嗦嗦弄了好一阵子。
苍蝇许是在那个时候钻入眼窝,产了卵。
这四人不是来投奔我的,是受了方众妙的指使,来害我的!
心里忽然闪过这个念头,苗萍翠眼神一变,立刻嘶喊:“把她们四个拉出去打死!”
朝廷虽然颁布了不得随意打杀家奴的律法,但乱世之中,谁人会管?城外那座山早就变成了乱葬岗,把尸体往那处一丢,不用三日,野狗就能把所有罪行抹去。
几名强壮的家丁冲入屋内,把哭嚎求饶的董氏四人拖出去。
董氏忽然想起少夫人的批命——【她们四人的命宫里全是血色煞气,这表明她们命不久矣。杀她们,平白脏了自己的手。】
少夫人,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你是仙人,跟着你才有好日子过!我们不该背叛你啊!
四人被拖出去老远还在声嘶力竭地喊:“少夫人救命!少夫人我们知道错了!”
若能从头再来,那该多好。
打板子的闷响和痛苦的哀嚎搅乱了夜的宁静。远处狗吠阵阵,惊鸟乱飞。
黛石咧咧嘴,心中极为痛快。
小姐说的没错,不用自己动手,这四个叛徒就会走上死路。苗萍翠这老虔婆难得干了一件好事。
黛石眯起眼睛,继续往屋里看。
余成望根本不在乎四个贱奴的死活,追问府医:“不拘什么药,只管给夫人用上。她这只眼睛一定要保住!”
宁远侯府不能有一个瞎子主母,平白叫人看笑话!
府医满脸难色,吞吞吐吐地说道:“侯爷,眼睛连着颅脑,眼窝坏了,不仅另外一只眼睛保不住,脑子也可能坏掉。到了那个时候,只怕夫人会变成痴傻之人,所以一定要用最好的药。”
余成望更加心急,不耐烦地说道:“我知道,你只管上药,别废话。”
主母又瞎又疯,他的颜面也不用要了。
府医拱拱手,小声开口:“最好的去腐生肌药名叫复生丸,一粒百两黄金,夫人伤在要害,需得用药百粒,五十粒碾碎撒在患处,五十粒内服,加起来是黄金万两。此药还得侯爷亲自带上黄金,去回春堂购买,我这里没有。”
“黄金万两?”余成望呆住了。
府医拱拱手,声音更小:“是的。此药起死人而肉白骨,药效十分神奇,万两黄金不贵的。”
苗萍翠尖声催促:“黄金万两算什么,侯爷,你快去找方众妙,让她出钱!我今晚就要拿到药!快去!”
余成望想到傍晚听到的那个传言,脸色一片灰败。
“这笔钱方氏不会出的!我也不会!宁远侯府若是敢在这个时候挥霍一万两黄金只为买一瓶药,九千岁就能随意捏造一个罪名,把我免官去爵!侯府的钱已被皇上视作囊中之物,谁敢伸手?你这眼睛瞎了就瞎了吧,这是你的命!”
说完,余成望拂袖而去。
苗萍翠愣了好一会儿才追到门外,疯癫地嘶喊:“你什么意思?你回来!我要复生丸,我不要当瞎子傻子!”
第42章 狗吠
苗萍翠在丫鬟婆子的搀扶下跌跌撞撞跑出房门,站在廊下对着余成望渐去渐远的背影大吼大叫。
不见余成望回头,她虚脱地跪在地上放声大哭。
四周狗吠阵阵,惊鸟纷纷,真可谓鸡犬不宁。
黛石站在屋顶上,叉着小腰,扭扭屁股,学着苗萍翠的样子尖声轻喊:“我不要当瞎子傻子,我不要当瞎子傻子!”
喊了两声,她嘻嘻一笑,原地飞离。
翌日,管家找来许多工匠,把紫竹轩后院的墙壁凿开一个洞,开始修筑大门。远处那座院子也拆掉,建成学堂和孩子们住宿的地方。
泥沙、砖石、木头等建筑材料源源不断地运送进来,堆放在各处空地。
宁远侯府变得有些乱。
族人们也都听说了九千岁向少夫人索要四千万两白银的事,纷纷跑来打探消息。
刚过巳时,方众妙已经接待了五六波客人。大家对余氏宗族的未来都忧心忡忡。
方众妙也不解释,只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会解决难题,救大厦之将倾。
这种超出她能力范围的话,族人们自是不信的。离去时,他们长吁短叹,面色凝重,颇感绝望。
方众妙站在屋檐下目送客人,面色十分不好,心声却带着慵懒的轻笑。
【无助吗?焦虑吗?预见到家族没落,穷困潦倒的未来了吗?如此甚好。】
【现在的你们有多痛苦难熬,将来对我的能力就有多敬仰畏惧。】
【不曾体会过绝望,如何体会希望的狂喜,如何真心实意跪在我面前,许我虔诚,奉我香火?】
转身回屋的一瞬间,方众妙阴郁的脸庞缓缓绽开一抹云淡风轻的笑容。
黛石和余双霜好奇地挠心挠肺。那四千万,主子到底要用来做什么?不一样是送给皇帝吗?
尝到甜头的皇帝肯定还会索取第二笔、第三笔、第四笔,每一笔的数目都会比之前更多。
这是一场无休无止的讹诈。
主子表现出的顺从和懦弱将使她成为众多豺狼虎豹的猎物。所有不怀好意的人都会试图在她身上榨取到钱财。就连宫里的太监也会频频登门打秋风。
蜂拥而至的食人鲳吃光一块肉只需要几个眨眼。主子会变成那块肉。
主子聪明绝顶,不会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但她还是还答应下来,可见她心中必有成算。
只是不知她要如何解决这次危机。
黛石和余双霜竖起耳朵偷听心声,只可惜方众妙根本不考虑这件关乎她性命的事。
二人跟进屋,试探性地问:“主子,这笔银子不能给,给了我们就会不断被勒索,你也知道吧?”
方众妙摇头道,“这笔银子可以给,而且还要大大方方,昭告天下地给。”
黛石和余双霜连忙追问:“为什么?”
方众妙将纤细食指抵在自己娇艳欲滴的唇瓣上,笑着轻嘘一声。
黛石和余双霜抬头看向半空,心声依旧没有飘荡过来。
主子决定保密的事,她竟然可以做到想都不想,绝不外泄,她可真是个神仙!
黛石和余双霜满脸失望地坐下,各自捻起一块糕点狠咬一口,算作泄愤。
不多时,姜雨柔带着三个小男孩进来请安,还把孩子们的作业本摊开,指着上面的文章夸个不停。
孩子们满脸期待地看着方众妙。
方众妙接过作业本认认真真翻看,随后拿起毛笔,蘸上朱砂,把优美的词句和写得极好的字一一圈出来。
句子如何好,字体如何飘逸,自己为何觉得可圈可点,哪里还有可以改进的地方,她都耐心讲解一遍。
孩子们听得如痴如醉。
姜雨柔是官家小姐,受过良好的教育,时不时附和几句,也都说在点子上。
孩子们拿回作业本,又是羞涩又是开心地笑着。
“课业虽然繁重,但也要注意休息。好了,让姜夫子带你们去玩吧,过了晌午记得回来用膳。”
方众妙一一拍打三个小男孩的头。
孩子们欢呼一声,拉扯着姜雨柔的衣袖跑向门口。
姜雨柔脸颊烫红,眸子里水光闪烁。被孩子们拖走之后,她又挣扎着跑回来,两只手抓住门框,伸出一颗脑袋,期期艾艾地问,“少,少夫人,您方才,您方才叫我什么来着?”
方众妙微微一愣,然后才笑着说道:“姜夫子还有何事?”
姜雨柔眼睛闪亮,笑容惊喜,放开抓着门框的双手,任由孩子们把自己拉扯走。
来到宁远侯府之后,她以为自己会被囚禁内宅,日日虐待,活得比猪狗还不如。万没料,在少夫人这小小的一方院子里,她才知道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地活着是怎样一种美好的滋味。
余双霜侧耳倾听屋外的嬉笑声,叹息道:“我娘被你感动哭了。”
方众妙漫不经心地说道:“这有什么好感动的,她擅长什么,那便让她去做什么,我这院子不养闲人。”
心声幽幽道:【女人也是人,女人也可以像男人那般有尊严,有位格地活着。阴阳圆融、乾坤并立,才是万法之基。】
余双霜眸光闪烁地看向方众妙。很多时候,她都觉得主子的思想超前了几千年。要不是心声什么都瞒不住,她会怀疑主子也是穿越者。
不过道家思想好像一直这样开明,难怪主子这么智慧。
黛石抱住自家小姐的手臂,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小姐的肩膀。怎么办,她越来越喜欢现在的小姐,想一辈子跟着小姐。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仆役的通禀声:“少夫人,夫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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