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脸怪的大口袋
王安贞下意识地握紧婚书,余飞虎伸出手把婚书夺过来藏进怀中。
黛石捏了捏自己的两个拳头,发出骨节摩擦的咔咔声。
余飞虎连忙把婚书还给王安贞,王安贞不敢置信地看他一眼,然后才小跑着上前,把婚书递送到方众妙面前。
方众妙拿起雕刻在铜板上的那张婚书,一目十行地扫过,徐徐道,“没想到你们十年前就在一起。照这个时间推算,姜雨柔才是你的原配。”
王安贞不甘心地喊道,“婚书并未送入官府登记造册,她姜雨柔算什么原配!那个时候她还是最最低贱的妓子,没有资格嫁人!”
姜雨柔捂着脸,肩膀开始抖动,细碎的哭声从掌心传来。
众人鄙夷的目光令她羞耻难当。她感觉自己仿佛被扒光了衣服,裸身行走于闹市。对女子而言,那是何等的羞辱!
余双霜的怨气便在此时消散,心中满是不忍。
她扬声回嘴,“若是家中不曾遭逢大难,我母亲也是正经的官家女子!她的出身才不低贱!”
王安贞冷笑道,“她一女三夫,这般还不算低贱?我看世上没有比她更贱的贱人!”
余双霜跨步上前,指着王安贞面红耳赤地怒吼,“你住嘴!”
二人争吵的时候,方众妙已对两张婚书失去了兴趣,更不想探究姜雨柔和三个男人的爱恨情仇。
她随手把婚书往后一扔,黛石轻轻巧巧接住,收入怀中。
方众妙伸出食指点点桌面,笑着对满脸泪痕的余问清说道,“你上前来,我有话问你。”
余问清吓呆了。
姜雨柔再也顾不得遮挡自己面容,连忙把儿子扯入怀中,扑通跪下,急急叩拜,“少夫人,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您饶了问清一命!他只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懂!”
与王安贞吵得正凶的余双霜顿时心凉了半截。
她上辈子好歹也是大企业的cEo,不会看不懂人心。她为母亲冲锋陷阵的时候,母亲只会往后缩,但弟弟只是被问了一句,母亲就能立刻冲出来为弟弟挡风遮雨。
原来即使是母爱也不会完全平等。
余双霜闭上嘴,脸色灰败地退回原位。
王安贞满怀期待地看向方众妙,只盼方众妙赶紧帮自己处理掉这个碍眼的野种。
余成望几次张口又几次闭口,终是长叹一声。
他本就不喜余飞虎这个庶子,对庶子养在外面的奸生子自然也不会怜惜。若是能让儿媳妇出了这口气,叫侯府重获安宁,这孩子死得也算有价值。
四位族老捋捋胡须,喝喝茶水,竟也全然漠视了余问清的生死。
一个官妓所出的奸生子,溺死在马桶里也不足惜!
余飞虎走上前,满脸惶急。王安贞拉他一把,暗示性地瞟向公爹,余飞虎便又退了回去,闭上微红的双眼。
照如今的状况来看,这个孩子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留下只会成为他的污点!
死吧!死了对谁都好!
姜雨柔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宁远侯,然后是四位族老,再然后是余飞虎。最后她绝望的发现,这些人竟然都盼着她的问清死!
她苦命的儿啊!
心里涌上一股气,姜雨柔抬起头朝方众妙呐喊,“少夫人,我愿代替我儿去死!你放我归家,我今晚就扯一根白绫吊死自己。你明日派人来探,若是没找着我的尸体,再抓我儿子也不迟!求少夫人给我这个机会!”
她砰砰磕头,青石地面出现一团沾血的印记。
余双霜又气又恼,又悔又痛。若不是她每日在母亲耳边念叨,让母亲一定要为余飞翰生下儿子,母亲也不会兵行险招向余飞虎借种。
她也有错啊!
余双霜重重跪下,给方众妙磕头。她自私惯了,说不出要代替母亲和弟弟死的话,只能陪着母亲一起经历这绝望和痛苦。
方众妙的指尖还在轻轻点触着桌面,没有表情,不曾发话,漆黑的眼瞳幽深难测。
余问清抽抽噎噎地哭着,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他隐约明白,自己与母亲、姐姐正遭受着怎样的绝境。
在场所有人也都清清楚楚地知晓:倘若方众妙要送这母子三人去死,无人会替他们喊冤。他们是宗族的污点和耻辱,把他们处理干净,符合全族人的利益。
忠勇侯若是还活着,他可能会亲自动手!
余双霜最后一次磕头的时候便直不起腰了。她闭上眼,滚烫的额头贴着冰冷的青石板,在难以言喻的绝望和窒息中等待。
方众妙忽然轻笑起来,缓慢说道,“湖面上总会飘荡着许多浮萍。它们没有根系稳固自身,只能随波逐流。”
余双霜微微抬头看着方众妙的鞋尖。她知道,这没有根的浮萍,说的是母亲姜雨柔,也说的是她和弟弟。
方众妙扫视母子三人,继续道,“哪怕浮萍多到把湖面完全遮盖,能让湖水泛起波澜的永远只有来自于天地间的风和雨。”
余双霜霍然抬头,惊愕地看着方众妙。她知道,这湖水指的就是对方,只有天与地的伟力才能让对方动摇。
是她想得那个意思吗?方众妙的心胸能宽广到那个地步吗?
方众妙下一句话验证了余双霜的猜测。
她语气平静地说道:“你们随时可以离开临安城,不会有人拦你们,这话是我说的。”
心声悠然地响在半空:【只是三个被命运、被强权、被浮生,肆意摆布的弱者罢了,与他们为难辱没了我的颜面。】
姜雨柔猛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上首。
余问清连忙扑进母亲怀里,小声催促:“娘,我们快走吧。”
余双霜头脑空白,表情呆愣,脸上不知不觉流下两行热泪。
她忽然自嘲地低笑起来。
哈哈哈,这本书的作者真是个天才!方众妙有这样的气魄和胸襟,还有这样的实力和底蕴,作者竟然让她当恶毒炮灰!那真正的女主得优秀成啥样儿?
第10章 圈地盘
方众妙的决定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族长余德洪呆愣许久,然后长叹了一口气。
若方氏能与飞翰一条心,余氏宗族有此宗妇,何愁家族不兴?只怪飞翰对方氏太狠,夫妻俩早早就离了心。
唉,真是可惜……
余成望眸光闪了闪,揪着的一颗心竟然缓缓松开。余问清和余双霜到底是他的孙子、孙女,他心中也有一丝不忍。
余飞虎不敢置信地睁开眼,看向方众妙。他脸上的表情复杂至极,心中思绪万千。一时之间,他对这个嫂嫂竟然涌上了敬畏和感激之情。
他是如此懦弱,也是如此自私,连个妇人都比不了。但话说回来,嫂嫂本也不是普通妇人。
族人有的赞同方众妙,有的反对方众妙,但他们全都不敢插手宁远侯府的家务事,只能闭嘴。
唯独王安贞呆了一呆,然后就嘶喊起来,“方众妙,你凭什么放他们走!这个贱人先后与你的夫君和我的夫君通奸,她应该浸猪笼!”
方众妙平静开口:“你丈夫先娶了她,在不曾和离的情况下又娶了你,这叫停妻再娶,已是触犯国法,理当流放。”
王安贞吓得双目圆睁,说话也结巴起来,“流流流,流放?”
她没读过什么书,只识得几个字,故而对国法律令全然不知。她看看余飞虎,再看看周围黑压压的一群族人,忽然就吓白了脸。
若是这些人有心告发,夫君就危险了!
该死的!她就算想杀人灭口,也没这个通天的本事啊!
王安贞立刻就服了软,走上前重重跪下,哀求道,“嫂嫂,求您替夫君想个办法遮掩此事!”
真是奇怪,遇到天塌的事,她竟然没向府中最有权势的公爹求助,反倒第一个想起方众妙。可见在她的认知里,方众妙已是顶顶有能为的人。
余飞虎咬紧牙关站在原地,双眼渐渐发红。看见贞娘这般为自己,他的良心怎能不痛?他对不起姜雨柔,更对不起贞娘。
余双霜眼眸一亮,连忙说道:“少夫人,二少夫人,只要宁远侯府愿意放过我们母子三人,我们保证走得远远的!我娘与二少爷全无瓜葛,更没有签过什么婚书!娘,你说是不是?”
她扯了姜雨柔一把。
姜雨柔回头看看余飞虎,泪珠瞬时滑落。但她已无力改变什么,只能顺着女儿的话往下说。
“少夫人,二少夫人,我会带着霜霜和问清远走他乡,从此再不来临安城。婚书的事,我会永远烂在心里。”
方众妙并不理会姜雨柔母女二人和王安贞,只用幽深难测的目光环视周围这些族人。
心声回荡在半空:【你们烂在心里无用,要的是所有人都烂在心里。怕只怕族人之中有那贪婪之徒,觊觎侯府富贵,回去之后向官府告发余飞虎停妻再娶。】
【族人们不知道余飞翰还活着。在他们看来,若是能把余飞虎也弄死,侯府便绝了嗣,所有家业都会落到他们手里。】
【这是瓜分侯府的最好时机与最大把柄,只要有心,必然会有人牢牢抓住。】
余德洪再叹一声,心中隐隐作痛。
飞翰啊飞翰,你当初为何要冷落方氏?你可知道她是怎样一个女子?有她相助,你是如虎添翼啊!
余成望也在环视族人,眸光透着狠戾。他知道,儿媳妇的顾虑是对的。侯府的隐患就藏在这群人之中。
听见心声的王安贞剧烈颤抖起来。早知如此,她会亲自把姜雨柔母子三人送得远远的,哪里会不依不饶?
余飞虎懊悔无比,也朝族人们扫视过去。然而,谁居心叵测,谁心向侯府,谁老实本分,谁贪婪奸猾,他根本看不出!
嫂嫂倒是能看出这些人的面相,但嫂嫂会帮他吗?
族人们不明所以,只觉惶惶不安。当然,其中有几人已暗地里激动起来。
方众妙忽而一笑,朝余问清招手唤道,“你上前来,我有话问你。”
姜雨柔连忙抱紧儿子,眼里满是惊恐。
余双霜拉开她的手,轻轻推了余问清一把。在不自知的情况下,余双霜已经开始信服方众妙。
余问清眼泪汪汪地走上前,奶声奶气地说道:“问清见过少夫人,少夫人的问题,问清一定好好回答,求少夫人放过姐姐和娘亲。”
话落,他拱起手,像模像样地作了一个揖。
方众妙不由菀儿,语气也变得柔缓许多,“我问你,你之前说是家族耗费许多钱财把你们这些老弱妇孺接到长江对岸的临安城安置。那么你可知道,家族为你们花了多少银子?”
余问清皱起眉头绞尽脑汁地思考,但他还太小,对钱财根本没有概念。
“回少夫人,大概花了很多很多银子。”他张开双手比划了一个大大的手势。
方众妙继续询问,“很多是多少?”
余问清回头看看母亲和姐姐,两人默默摇头。
余问清看看周围的族人,族人们也是满脸疑惑。
余问清小短腿一弯,噗通便跪了下去,奶声奶气地告罪,“少夫人,问清不知,求少夫人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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