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巳
鲁轶姝越说越觉自家人简直罪大恶极。
牛敦则突然想起一件事。
或者说,一个尘封多年的秘密。
二十年前,牛家的确寻到了帝流浆,欲将其献给妖族某位大人。
可后来,帝流浆被他捡到的那只三花小猫所偷食,他冒着被打断腿的危险放走小猫,竟误打误撞阻止了妖皇现世?
这个秘密,牛敦甚至都没说给鲁轶姝听,今后也会一直隐瞒下去,也不知当年那只小猫是否还活着……
牛敦思绪逐渐飘远,牛牧野则实在看不下去鲁轶姝如此发癫,无奈道:“那你是想怎么嘛?”
这话好似一剂加浓的鸡血,鲁轶姝瞬间支棱起来:“我要大义灭亲!我要告到师尊那儿去!”
牛牧野:“……”
说话间,鲁轶姝已从椅子上弹起,大喇喇走向门口:“哼,我才不会坐以待毙,等着罢!”
话音才落,便拔下自己随身佩戴的发簪,开始撬门。
这可不是普通的发簪,是鲁轶姝日常拿来防身的多功能簪。
能变斧子,能变锯子,甚至还能变成锤子和筷子……
只要你敢想,没有它不敢变的(×)子。
作为一个在此被关了整整五日的过来人,牛牧野实在忍不住不泼冷水:“你还是省省罢,这种事我又不是没干过,还不是被关了这么多天?”
谁也没想到,随着他尾音的落下。
那灌注了精铁与钢筋的门便这般“哐当”一声摔在地上,掀起尘烟滚滚。
于是……
牛牧野:!!!
鲁轶姝更是:!!!
“我竟这么厉害的嘛!”
她才说完,便从门外冲出个全身裹黑袍的壮汉。
那壮汉举着近两米长的大砍刀,二话不说便追着他们姐弟三人一顿乱砍。
全然摸不着头脑的姐弟三人顿时吓得鬼哭狼嚎,四处逃窜。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趴在窗上围观的妙玉不禁有些焦急,她故意放线索引来牛家祠堂的救兵怎还没到场?
妙玉本不想过多插手牛家村之事,可眼看黑袍男就要砍到牛敦,几乎是发自本能的反应,妙玉毫不犹豫地扑上去,一口咬在那黑袍男手腕上。
黑袍男手腕吃痛,手中力道一卸,刀尖霎时扭转方向,本该遭殃的牛敦当即躲过一劫。
而牛牧野却倒霉催地险些被削去他引以为傲的高挺鼻梁,若非关键时刻被鲁轶姝给拽了把,他怕是已然变成了个没鼻子的丑八怪。
从昨天夜里泼粪男的最终归宿便可知,黑袍男是个记仇的。
他当即撇下鲁轶姝三兄妹,用怨毒的目光牢牢锁定妙玉这只“可怜弱小”且嚣张的小猫咪。
成功躲过一劫的三姐弟亦是神色各异。
其中最不淡定的,当属牛敦。
他用一种堪称震惊的目光凝视着浑身炸毛、呈战斗状态与黑袍男对峙着的妙玉。
“你不是少爷,你是小咪可对!”
小咪,既当年牛敦为妙玉所取的名字。
可谓相当之草率,妙玉自是不喜,而今再听见这暌违多年的名字,她亦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也就是这个白眼,愈发让牛敦笃定。
“你果真是小咪!不是少爷!”
两猫从外表来看虽无甚区别,精气神上却有着天壤之别。
少爷胆小贪吃且脾气暴躁,圆溜溜的眼睛里却总透出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丧。
前些日子,想逃却逃不掉的妙玉便是如此。
现如今,妙玉已重获自由,自是如何张扬如何来,一下便拉开她与少爷之间的差距。
黑袍男闻言,竟也两眼放光地盯着妙玉,满目贪婪:“原来你便是当年那只偷食帝流浆的野猫!”
“哈哈哈,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啊,我若能将你生擒献给大人,岂不是要立大功了?”
这便是妙玉不想掺和牛家村事的原因。
她吞服帝流浆不到三十年,尚未完全将其克化,牛家人若有意,完全可以剖其心剔其骨抽其血,将她炼化成丹药再献给妖族。
妙玉开始认真分析她与黑袍男之间的修为差距。
黑袍男修为乃元婴中期,和她比起来倒是大差不差,可问题在于,她身边现有三个累赘,而那救兵又迟迟未来,着实令人头疼。
妙玉与黑袍男胶着之际。
那黑袍男竟使阴招,突然飞扑过去,一把扼住牛敦脖颈:“你不是护主吗?那你倒是再来护啊!”
最不愿发生的事终还是发生了。
妙玉一时也不知当如何应对。
直至黑袍男威胁道:“把妖丹吐出来。”
吐出妖丹,无异于是将自己变作鱼肉,躺在砧板上任人宰割。
妙玉心道:你未免也太高估我的良心了?
她想救牛敦是真,不愿牺牲自己以命相抵亦是真。
况且,就算她愿意吐出妖丹。
他当真就能放过牛敦?显然不可能,她若真傻傻照做,他们四人都得死。
有道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自诩硬心肠的妙玉丝毫没有犹豫,当即扭头便走。
那黑袍男在胡不归手底下干了这么多年的脏活,自也不是吃素的,他见妙玉要走,也不阻拦,只是生生掰断了牛敦一根指头。
骨裂的声音在黑夜中被无限放大,一下又一下敲打着妙玉脑子里那根紧绷着的弦。
妙玉依旧没回头。
本该放声呻吟的牛敦亦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憋得脸煞白眼通红。
鲁轶姝尖叫一声:“敦儿!”
说罢,便要举着自己簪子所化的斧子冲上去与那黑袍男拼命。
黑袍□□本没把她这区区筑基期的怪力少女放眼里,随便空出一只手朝她挥了挥。
她便像片纸屑般轻飘飘地飞了出去,眼看就要砸在不远处的书案上,牛牧野连忙飞奔而去,将她接住。
又伸出手臂,将她牢牢固定在自己怀里。
牛牧野从来都称不上是个靠谱的。
今日他却像变了个人似的,明明自己都因害怕而在瑟瑟发抖,却仍死死搂着鲁轶姝,不断安抚在自己怀里拳打脚踢、拼命挣扎着的鲁轶姝:“莫要冲动!莫要冲动!”
莫要冲动?又如何能不冲动?
鲁轶姝从未哭得似今日这般惨烈,她泣不成声:“那可是铸器师的手啊……”
随着黑袍男的闯入,平静被打破,一切都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静静欣赏着这一切的黑袍男皮笑肉不笑:“我若没猜错,铸器师最精贵的便是这双手罢?”
“牛家大公子本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呆瓜,若再失去这双总铸造些破铜烂铁的手,你猜会如何?”
“会不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妙玉还是没回头,但也没走,只是无动于衷地立于门口。
晚风拂过她茸茸的长毛。
身后传来牛牧野喑哑的声音:“小咪快走!别信……”
“啊……”
惨叫声霎时撕裂黑夜。
妙玉终还是忍不住回了头。
一眼便瞥见牛敦被黑袍男攥在掌心的那只右手。
牛敦虽生了张一看就很擅长种地的憨厚面孔,那双手却生得极好,似削葱根般纤长秀气,远胜一般女子。
妙玉还知道,那双手不止是生得好。
也生得极嫩,娇生惯养的牛家大公子的手从来都只用来做两件事。
铸器和变着法儿给她做好吃的。
哦,还漏了一件事,给她顺毛,若非如此,她又怎知他手生得跟豆腐似得嫩?
如今,那只又白又纤长又细嫩的手食指与中指关节处已彻底被掰断,像两根肿胀的烂萝卜般无
力垂落着。
该有多疼呀。
而他却仍煞白着脸,朝她笑。
就像当年那样,笑得龇牙咧嘴。
可丑。
理智告诉自己,不可心软。
可妙玉还是听见自己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
“谁知道你会不会出尔反尔?在我吐出内丹后又反手将他们三人给杀了?”
“毕竟,那时的我已失去全部修为,可谓是任你鱼肉。”
黑袍男笑了笑,尽量使自己看上去显得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