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巳
于是乎,那稀稀拉拉几撮发便成了章发视之为生命般的存在。
削他发,倒不如削他脖子来得痛快。
前些日子,尚未升级成光明顶的章发日日奋笔疾书,以一天一封的频率上奏,章章近万字也就罢了。
偏生他还忒爱在一堆咒骂砍一刀的废话中插几句有用的讯息,根本没办法跳着看,只能耐着性子在一堆废话中捕捉关键信息。
姬泊雪可以说是苦他已久,特意将他这些天送来的奏折都归拢在一起,准备寻个不易暴躁的良辰吉日一次批阅完,哪成想胡不归竟成了最大受害者。
眼看胡不归还要絮絮叨叨地念,姬泊雪连忙出声截断他话头。
“行了,别念了,我来处理这些。”
他尾音才落,胡不归手中那摞专属章发的奏折瞬间被碾做齑粉飘散,吓得胡不归瞳孔骤缩,颤声道:“疯了么你?信不信他立马拉帮结派,一人送来一百封奏折烦死你!”
姬泊雪轻轻拂去落在肩上的碎屑,不甚在意地道:“放心罢,他现如今无暇来骚扰我,一门心思都扑在生发上。”
此言一出,胡不归悬着的心方才落了地,继而朝姬泊雪挑挑眉:“你该不会是又让他秃了罢?”
一想起那画面,胡不归便忍不住笑出了声,幸灾乐祸道:“你非要跟人家头顶那几撮毛过不去,人家不死盯着你才怪!”
姬泊雪不置可否,转身坐在书案前,继续批阅胡不归整理出的那摞正儿八经的奏事折。
剔除掉那些奇奇怪怪的垃圾奏章,正儿八经的奏事折不多,也就二十来封。
其中有五封在说妖皇封印加固之事,十六封在说三个月后的仙门招生大典,至于最后一封……
姬泊雪逐字逐句将其看完,险些将那玩意儿揉成一团废纸。
这些都是胡不归整理出来的,他当然知道姬泊雪因何而动怒,用略带调侃的语气道:“我知道,你想说迟来的公道从来都算不得是公道。”
“的确,人若是死了,再讨回所谓的公道已无半点意义,所以,我不拦着你去杀那些个禽兽,只是,在此之前也该好好睡上一觉。”
……
同时间,远在千米之外的阮桃桃正与鲁轶姝姐弟俩儿展示他们第一战所挣回来的灵石。
共六十万上品灵石,乍一看很多。
可若加上研发成本,到手的纯利润也不过十五万上品灵石。
于是,阮桃桃快咧到耳根的嘴脸又生生被压了下来。
做这个的确来钱快,可说白了是在投机取巧,运气好便能大挣一笔。
运气差,先不说卖不卖得出去,光是“复刻”这条路,就充满了变数,说不准复刻出一堆破铜烂铁,还得倒贴钱。
再就是拍卖行的佣金未免也忒高了些,他们所卖的既为复刻品,定价时便已占了下风,再被抽去三成,着实不划算。
阮桃桃思来想去,决定换个搞钱方案。
她斟字酌句地与鲁轶姝姐弟二人道:“我们也不一定非得盯着高端市场。”
“能复刻出百蝶法衣本就有运气的成分在里边,且这个成本颇有些高。”
“以后若遇到了难以复刻的法器,指不定砸进去的成本比挣得还多,终不是长久之计。”
鲁轶姝两姐弟也觉得阮桃桃说得有道理,况且,他们也不想反反复复去复刻别人做过的东西,只是多少有些迷惘。
鲁轶姝轻声叹道:“可我们做得那些东西……当真能卖得出去?”
这的确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从前他们铸器,为得是取悦自己,故而从来都不计成本。
到了要以此谋生的时候,方才发觉,那些个华而不实的东西根本卖不出去。
一说起“华而不实”,阮桃桃心中突然又有了算计,她眼睛倏地一亮。
“明日是上元节可对?”
也就是修仙界的情人节,试问,还有什么节日比情人节更好卖那些个华而不实的东西?
彼时的阮桃桃一心只想搞钱,从未想过,她与那位大哥会再度相遇,且还是以一种堪称匪夷所思的方式相遇。
多年后,她与姬泊雪再提及此事,亦要长叹一句:缘分当真妙不可言。
第11章 邂逅十一
黄昏时分,阮桃桃三人乘着飞行法器驶来,几乎要与将暗的天幕融为一体,鬼鬼祟祟停靠在整个集市最偏僻的一隅。
尔后,再趁无人注意到他们时,以最快的速度融入熙熙攘攘的人群。
霎时间人声鼎沸,各路小摊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仙羽门所在的武陵是座典型的水城,依山傍水而建,街道的一端是临水而建的吊脚楼,另一端是清澈见底的芷江。
而今正值上元,过往游人络绎不绝,将本就不算宽敞的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不远处的拱桥上,有人在表演打铁花。
沸腾的铁水泼洒向夜空,霎时间流火似金,万丈光芒映天际。
岸上尚且如此,水中的热闹亦不逞多让,满目皆是划着独木舟叫卖解语花的摊贩。
解语花,即武陵芷江中一种水生奇卉,花未盛开时,生得圆圆鼓鼓,像个指甲盖大小的铃铛,盛开时也不过铜钱大小,在各路妖艳贱货花卉的映衬下显得分外平平无奇。
平平无奇的它之所以能杀出条血路,成为上元节顶流,皆因它有着旁的花卉都没有的天赋神通——录音。
于是乎,这姿色平平,却有着一技之长能录音的不知名小花儿摇身一变,成了大名鼎鼎的解语花,又因恰逢上元时节绽放,渐渐地,变成了传递情话的工具花。
但凡与情情爱爱扯上关系的东西总能身价暴涨,这解语花自也不例外。
加之它价钱也称不上贵,穷困潦倒的单身狗全款购买亦无压力,故而,每逢上元佳节,这玩意儿都分外畅销,有对象的爱买,没对象的想要脱离单身,更是抢着来买。
阮桃桃此番便是打上了这玩意儿的主意。
别误会,她可不打算跟人卷生卷死去卖解语花,而是要卖能装一切礼品的盒子。
站在岸上观摩半天,阮桃桃终于锁定目标。
那是个瞧着三十岁出头的低阶女修,算是这片区域最早售卖解语花的人之
一,虽说她的解语花比旁人要贵上好几枚灵珠,生意仍最兴旺。
阮桃桃耐着性子在一旁等着,待围在那女修身旁的客人少一些时,立马杀过去,堵住一个刚买完解语花的男修。
“道友且慢,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她尾音才落,“刷”地敞开裹紧的斗篷,露出神秘微笑与一个华贵的锦盒。
“都说人靠衣装,礼物嘛,自然也得靠包装咯~”
那男修也是万万没想到,这神叨叨的小姑娘竟是来卖盒子的,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鲁轶姝与牛敦两个托就冲了上来。
“天呐!世间竟有如此美丽的盒子,哥哥,买它!”
浮夸到一眼就能看穿的拙劣演技,可不知怎的,那男修还真就想看他们继续演下去。
演是不可能演的,暂时就只能记得住这么句台词,既已成功将人留住,自得赶紧展示自家盒子。
阮桃桃清了清喉咙,连忙说道。
“这位道友可真是慧眼如炬,咱们家的盒子不单单是外观美,功能更是强到你不敢想象!”
他们三人这一唱一和的,还真吸引到不少爱凑热闹的围观群众。
阮桃桃见气氛炒得差不多了,连忙打开盒子,霎时涌出无数萤火蝶。
萤火蝶,蝶如其名。
是一种会发出微弱萤光的蝴蝶,极其娇弱名贵,从古至今都是权贵用以攀比的玩物,往往只能在拍卖行中能一睹其姿容。
牛家纵是富可敌国,也没办法一下弄来这么多萤火蝶,故而,这些蝴蝶都是假的。
是鲁轶姝与牛敦铸造盒子时刻入的一段虚幻影像,用来营造告白时的浪漫氛围再合适不过。
阮桃桃还未来得及展示其他盒子,那名被她随机抓壮丁的男修便已激动地道:“这盒子要多少灵石?我买了!”
一旁围观的群众亦纷纷开口:“我也要买!我也要买!”
阮桃桃连忙做了个禁音的手势,示意大家静下来,“莫急,莫急,待我把话说完。”
她又一连展示了好几个盒子,除萤火蝶盒外,还有打开会散落一地花瓣的花盒,会播放音乐的音乐盒……应有尽有。
况且阮桃桃弄这么大仗势,目的也并非是为了零售,而是——
展示完这堆盒子的阮桃桃旋即笑意盈盈地望向一旁卖解语花的女修。
“实不相瞒,我们师兄妹今儿个来晚了,没能租到合适的摊位。”
“可我觉得姐姐你瞧着怪面善的,这些盒子暂且寄放在你这儿售卖可好?”
“但凡在姐姐你这儿买了解语花的,皆有资格购买此盒。”
被阮桃桃换做姐姐的女修满目惊愕,上一秒还脸色铁青,下一刻便已笑容满面。
“妹妹你可太见外了,出门在外都是朋友,我也帮不上什么大忙,这点小事还是能做到。”
成功拉到第一笔大单的阮桃桃趁机与那女修加上了传讯玉简。
再精巧的盒子单个也卖不出天价,一个个去零售多麻烦呀。
更别说,他们三人之所以这般鬼鬼祟祟,皆因入场太晚,连个像样的摊位都租不到,只能和城管打游击躲躲藏藏。
既如此,倒不如找个有固定摊位的摊主合作实现共赢。待知名度打上来了,也不愁接不到更大的单。
与女修加好传讯玉简的阮桃桃美滋滋地又去了第二条街,第二条街上销路最好的不是卖解语花的,而是卖发簪的。
阮桃桃故技重施,与鲁轶姝姐弟二人又演了出戏,顺利接下第二个大单,半个时辰不到,便已有近万上品灵石入账。
然而好景不长,待他们扫到第九条街时,客流量明显下落不少,人流量少了大半不说,就连这条街上的摊位也显得分外平平无奇。
本着蚊子腿再小也是肉的原则,阮桃桃来回筛选了三四遍,方才挑中个卖玉簪的摊位。
然而,她却漏了旁边还有个卖玉雕配饰的,这两个摊子的生意原本相差不大,自打有了阮桃桃盒子的加成,两家销量瞬间拉开差距。
生意一落千丈的玉雕摊摊主顿时气涌上头,眼红到连自家生意都不顾了,只想拖所有人一同下水,竟偷偷摇人去喊城管。
阮桃桃也是万万没想到,这整条街竟都是摆野摊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吼了声:“监市来了,快收摊跑啊!!!”
霎时间,整条街一片混乱,随着“乒铃乓啷”一通响,众摊主纷纷呈鸟兽状散开。
飞天的飞天,遁地的遁地,还有一小搓收拾完东西直往水里跳,热闹到简直叫人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