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上眠云
“你娘走时,可曾叮嘱过你什么?若你娘还有什么未了的念想,爹爹也好替她了了。”苏二话头一转,眼神打量着苏禾。
“爹爹,你这话问过许多遍了,娘亲只让我好好照顾爹爹,娘临走时,最放不下的就是爹爹了。”
“这样啊!行了,没事了,你回屋忙吧,爹爹也去歇着了。”说完,苏二背着手,踱着步,回了东屋。
苏禾回房,心里越想越不对劲!
她早将原主的记忆反复回忆过,这句话,在原主的记忆里,苏二问了许多遍,不像是担心晴娘有什么遗愿,倒像是……担心原主隐瞒了什么!
可,原主到底隐瞒了什么?记忆里为什么没有这段?
苏禾手上打着络子,脑子却一刻不停地回想着……
……
“打听到了?”庄引鹤坐在太师椅上,手中端着茶盏,轻轻吹了一口,送到嘴边。
“打听到了,都头。”堂下一年轻男子恭敬的拱手作揖。
“哦?说说?”
“苏小娘子今年十七岁,去年二月里,祖翁去世,如今还在孝中。不过前几日,她那后娘、就是苏婆子给说了南北巷子的张大,都头,就是咱们县衙的刽子手。”
“定亲了?”庄引鹤皱了皱眉,抢手底下人的婆娘,他还没干过这事呢。也不是不行,只是要麻烦些。
“没成,苏婆子以为板上钉钉了,心里得意,就嘴快说给南北巷里卖肉的王婆子听了,便让王婆子抢了这门亲。苏婆子不忿,还上张大家闹了一场,不过也没怎么敢闹大,让张大给打发了。”
“哦?这张大当个鳏夫,倒是抢手了起来?”
“谁说不是呢?这刽子手,一般人都避讳着呢!张大原是许了苏婆子三十贯的聘礼,还说不计较苏小娘子的陪嫁,苏婆子一听,哪有不愿意的!反正又不是自己的亲闺女。”
“哟,他到有些家底。寻常人家结亲,聘礼不过十贯钱,陪嫁才要三十贯呢。那怎么又叫王婆子抢去了?”
“说起来,这事也有意思,王婆子家的姑娘翻年就要满二十了,王婆子急的眼珠子都红了。苏婆子嘴快,说张大无父无母,师父也没了,如今就带着个女儿过活,又颇有些家私。王婆子一听立马找了南北巷子另一媒婆上门打听,那媒婆同苏婆子还有些过节,一听是从她手上抢亲事,当下就直奔张大家,将王家的情况说的一清二楚,还说王家许诺若张大愿意入赘,聘礼三十贯。将来他姑娘出门,王家准备嫁妆!”
“一下从自己掏三十贯到别人给自己三十贯,听着是让人有些心动。张大就这么愿意了?”
“他本就是个孤儿,师父也没了,又没个亲族,哪有不愿意的?更何况张大自十七岁开始到如今,已经累积行刑三十二次,砍下人头八十七颗。”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都头有所不知,刽子手这行的规矩是砍到九十九颗头就不许再动手了,张大每次行刑完都自己记着数,生怕超了。他原本还担心退了做什么营生呢?这下倒是不用愁了。”
“王家不怕?”
“王家原就是个屠户,一开始不过是卖猪肉的小摊贩,后来生意好了才盘了店。王家又只有一个闺女,养的有些粗壮,这些年招女婿也是艰难,索性谁也不用嫌弃谁了。张大一过门,媳妇营生都有了,岂不比更苏家结亲更好?”
“这话也在理。王小娘子未定亲就好,倒是省去爷再费事了。”
“都头,我还打听到苏家另一庄事。颇有些蹊跷!”
“说说看,怎么个蹊跷法?”
“苏婆子过门以后未在生养了,那苏二也不曾计较,倒是把这继儿子疼的如同亲生的一般,亲生的姑娘叫后娘磋磨也不做声,哪有男人不想要儿子的?故,小人又细细打听了一番,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打听到苏家的一庄旧事。”
那年轻男子左右瞧了瞧,站在一旁的女仆立即退了出去掩上了门。
见人都退了出去,他走到庄引鹤身侧,俯首贴耳,吐出了这桩让苏二悬心已久的旧事……
第7章 再拾社交这六七日,新样式的络子……
这六七日,新样式的络子卖的好,连带着苏婆子的脸色都好瞧了许多。昨儿晡食时,苏二两口子终于商定了要将苏贵送到赵童生家继续读书,苏禾趁着二人心情不错,提了要些银钱再买些丝线,只说这几日从早到晚都在忙活,所以打的多,剩的丝线不够了,怕爹爹那边断了货。
苏婆子的脸瞬间耷拉了下来,苏二一听,抬眼瞧着苏禾,只说:“我跟你娘商量一下!你收拾好了再回屋忙活!”
说完就拉着苏婆子进了正屋商量,苏婆子一进屋,等不及的开口道:“上次不是才给了六十文,怎么又要了?那绢布和绫纱可都还没动呢!我瞧着真真的!”
“她打的新样式确实卖的比前些时候好,卖了也有六七日了,一个络子不过一文的本钱,咱们能卖八文!她一日能给我约莫二十五个,我算了一下,若要打完这些,怎么也得要四个多时辰。因着价儿不贵,我一日也能卖出去二十多个、咱们就算二十个,算下来,络子这上面,咱们一日就能挣一百四十文铜板!”
“就络子上,就能挣这么些?”苏婆子倒是真有些惊了,苏二向来
是将一日所得全部都交给自己,至于昧不昧私房,她不在意。只要交回来的银钱差不离就行,所以并不曾细算过每一样到底能挣多少,只晓得这几日交回来的家用确实多了些。
“自然,若是能再有些新鲜样式的荷包、堆花儿,兴许在清安县里就能卖完!赵童生那放消息了,说是有学生不念了,下月要收八个学生,也不过七八日的时间了,咱们这次可不能心软,就是栓子撒泼打滚,也要叫他好好念书,若是将来能出息,也是光宗耀祖了!”
赵童生如今也有三十七八了,年年考秀才年年落榜,读书最耗银钱,这般经年考下来,家业也逐渐败落了,前几年许是想开了,在这南北巷子上开班收学生,只教启蒙,学生年纪不能过十二岁,交了束脩就能上学。
因是每月一号至三号开班,所以束脩是按月收的,一月束脩三百文。且赵童生一次最多只教授二十人,若是满员,则不再收人,直到有人退学,才会补收学生。
“咱们还得给栓子做两身新衣服,他小时进学的白襽衫实在穿不下了,都是要读书进学的人了,自然不能如同泥猴一般由着他混了!正好,明儿我带着她一起去瞧瞧。”
“也行,那你去同禾丫头说声,我也歇歇脚,累的慌。”
看着苏婆子出了房门,苏二迅速掏出怀里的私房钱藏了起来。那堆花儿和荷包,等禾丫头做出来,他在悄悄昧下一个,送给勾栏里相好的安小娘,等私房在攒多些,也给安小娘买个银簪子带带,总归是跟了他的女人,也不能让人家头上光秃秃,瞧着也不好看。
苏婆子推开苏禾的门,瞧见苏禾还在打络子,丝线确实不剩几根了,想着这络子挣了不少钱,脸上又挤出三分笑意来,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就假:“姑娘还在打呢?也把烛火挑亮些,年纪轻轻的,眼睛可不能坏!”
“娘怎么来了?可是有事?”苏禾心想,两人许是盘算完了,看样子,这些络子让苏二没少挣呀。
“你爹爹同我说,你这些日子早起晚歇的打络子,人都累坏了,明儿娘亲自陪你去绣坊买丝线,也买些料子,你弟弟要进学了,还得要你费心给你弟弟做两身衣服呢。”
“那是自然,弟弟进学我也开心,那娘明日同我一起去吧。”说完垂下头,也不说话了。
苏婆子看见苏禾这样,也不在意,只说:“那姑娘继续忙吧,晚上早些歇下吧!”说完就扭身回了正屋。
苏禾瞧见正房的灯灭了,又打了两个络子便也吹了烛火,和衣而睡。
次日刚过巳时,苏婆子收拾整齐,比起苏小娘子的青布裹头,脸上不施粉黛,一身粗衣;苏婆子就耀眼了许多,她向来是不喜素色衣服的,故,抹胸是墨绿色的,里面穿着印花窄袖罗衫,外着绯罗褙子,下身的长裙比抹胸颜色略微淡些,梳着流苏髻,鬓边还簪着从苏禾房中抢去的垂丝海棠,雄赳赳气昂昂的,好似富家奶奶带着小丫鬟逛街似的,又觉得走去累,去叫了一辆骡车,自己上了车,却将苏禾落下,嘴里还说道:“姑娘年轻,我老天拔地的走不动道了,我先去逛逛,在绣坊等你。”说完,那骡车摇摇晃晃的往前走。
苏禾毫不在意,臂间挂着一个小菜篮,路过王佳肉铺时,王婆子突然将她喊着:“禾丫头,等等,大娘找你有事呢。”
苏禾冷不丁叫人喊了一嗓子,抬头看见王婆子放下手里的活计,顺手在腰裙上抹了把手,随即将苏禾拉到后头偏房里,王小娘子也掀了门帘子进来。
王婆子一时好像有些无措,拉着苏禾来回转圈的看着她,眼里隐隐有泪光,王小娘子笑着说:“娘,你有事快说,禾妹妹还有事情呢,光转悠不说话是算什么?”
“一时高兴糊涂了!”王婆子拉着苏禾的手,抑住情绪,满脸笑意的道:“好孩子,别怕,王姨见你这小半个月出来了两回,心里高兴!你平日都叫那老货拘在屋子里做活,一刻也不得闲,如今你大了,自己立起来了,好事好事!你娘要是泉下有知,不知道要多开兴呢!”
苏禾不说话,只冷眼打量着,满眼的警惕防备,她从原主的记忆里知道,这王婆子和亲娘是有来往,她在绣坊学习时,王猛女也一起,她娘算和王婆子有些交情,原主只是帮着王猛女绣过几个帕子,论交情,也谈不上吧。
瞧着苏禾的防备,王婆子快步走到后房,翻出了几张帕子,又回到偏房里,递给苏禾看:“你瞧,你娘当年送我的帕子,我一直好好收着呢。”
苏禾接过来,瞧着帕子的角落里绣着一个小小的晴字,泪水不知怎么就流了下来,身体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禾妹妹,别哭!”王猛女看着苏禾泪如雨下的样子,手轻轻搭上肩膀,低声安慰道。
“禾丫头,好孩子,你听王姨说,如今你自己立起来了,王姨打心眼里高兴,王姨也跟你道个不是,抢了你的亲事。”
王家婆子在苏禾小时候也是上门打抱不平过几次,奈何每次走后,苏婆子就更加苛待苏禾了,她也无奈,渐渐也就不在上门了。她同晴娘要好不假,可也没有日日打上门的道理。
如今瞧见苏禾慢慢立住,她心里是真的高兴,街坊邻里十多年了,这丫头如今也出落的愈发好了。
“王姨,你别这么说,这门亲事,就算你不替猛女姐姐打算,我也要想法子搅黄了的。我是打心眼里怵张大郎君。”苏禾苦笑,那满身煞气的样子,她就算是接受过义务教育,也不敢同这样的人生活。
“那我也不啰嗦了,你姐姐的婚期定在了今年九月里,如今还有七个月的时间,我要请你帮忙。你知道的,你姐姐的手,卖肉掂数是一点没问题,若要捏针绣花,那可真是个棒槌!”
王婆子说着还忍不住拿手戳了戳王猛女的额头,当真是恨铁不成钢!
“娘!我那是随了你!”
“哼,我可没叫针扎哭!”
苏禾听到这,噗嗤一笑,记了起来,大约是七八岁的事了,那时候她们同在绣坊,王猛女总是学不会绣法,老被绣娘数落,那时年纪小,又羞又恼急的直哭,自己瞧不下去了,便悄悄替她绣了几回帕子,就渐渐熟悉起来了,一晃竟也好多年了。
“王姨要我帮什么忙?”
“等到你姐姐要绣嫁衣时,你过来帮忙,王姨不叫你白做。给你一贯钱。”
“我当然是愿意的,只怕后娘不肯!”苏禾要重新捡回自己的社交,她不能像原主一样,只把自己圈在家里,以为多干活就能有好脸色,却不知小人一向畏威不畏德。
“无妨,到时候我同苏婆子两说,请你来帮四天的忙,每日未时来,申时走,一天两个时辰。报酬三百文,她必定愿意!”
“谢谢王姨帮我!”苏禾感激的朝着王婆子鞠躬拜首。
“你这是做什么!那就这么说定了,待你出了孝期,我便上门找你帮忙!你若有事,只管来寻王姨,但凡我能帮得上,一定帮!”
“好,王姨。那我先走了,后娘还在绣坊等我。”苏禾又看向王猛女,笑道:“姐姐,今日我不得空,等明儿我出了孝,再来寻姐姐玩!”
“好,那你先忙去吧。”王猛女同王婆子看着苏禾的背影越走越远,感慨道:“大了,性子也活泛了些,不像去年,只闷在家里,人瞧着就死气沉沉的。”
苏禾加快步子,终于赶到了素绣坊,远处一个盯着绣坊的小子,瞧见苏禾,当下头一转直接跑了,并不曾引起旁人的注意……
第8章 试探苏婆子那小子一溜烟跑到了魏……
那小子一溜烟跑到了魏宅的后角门处,抬手敲了敲,门开了一个缝隙,就侧身进去了。
婆子将人引到前院的敞厅里,又给奉上茶水,才说:“官人稍坐片刻,我去请了娘子过来。”
不过片刻功夫,一股香风扑面而来,这人连忙放下茶水,起身作揖道:“行首吩咐的事,小人过来回禀!”
魏行首挥挥手,不在意的让他坐下,又叫妈妈坐在自己身侧,捧着茶杯,吹了吹,饮了一口,才慢条斯理的开口:“说来听听。”
“小人去绣坊打
听了,估摸着这两三日,苏小娘子必定会再去,今儿虽是等到了,却有些奇怪。”
“奇怪?”
“苏小娘子穿的……”他顿了顿,又道:“另一个年纪大些的穿的富贵,我瞧两人好似母女?可却是一前一后来的,那婆子坐的骡车,苏小娘子是自己走去的。”
“我知道了,多谢你打听,我这也不方便留你。妈妈,看赏!”魏行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魏妈妈,伺候的婆子早在奉茶之后就退出了敞厅。
那人接过魏妈妈打赏的荷包,拢在袖子里一掂量,脸上当即露出喜色,拱手作揖道:“谢行首的赏!若有事,尽管吩咐小人,自当尽力给行首办好!”
说完就跟着引他进来的婆子退出了敞厅。
“我的儿,什么苏小娘子?我怎么听不懂话了?”魏妈妈见人走了,马上开口就问。
“庄大官人瞧上了个小娘子……我不得不想法子了。妈妈你瞧,大官人说江宁府有要紧差事,走了有七八日了吧,连个消息都不曾递回来过。”
魏妈妈一听这话,不由叹了口气:“娘子别嫌妈妈说话不好听,庄都头往咱们这递什么消息?咱们算他什么人?”
魏行首一听这话,眼泪更是要掉下来:“所以,我只能想别的法子叫大官人纳了我。”
“娘子,你跟着庄大官人这么些日子,可瞧见他动了抬你入府的念头?”
魏行首知道妈妈的话不假,可是庄引鹤性情霸道,包了她,就也不许她再有别的恩客了;况且自打跟了庄引鹤,论权论势论家资,寻常男子更是入不得她眼。她还能青春几年,不如争一回,万一就成了呢?
“妈妈,我没法子了,我算什么行首,不过是跟了都头,旁人给的三面颜面罢了,别人不晓得,妈妈你还看不明白吗?”
魏妈妈也有些发愁,虽是买来的姑娘,相依为命这么些年,倒是真有了几分母女情谊,拉着魏行首的手,道:“我的儿,妈妈可能帮上什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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