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兄 第113章

作者:小河边舟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正剧 穿越重生

沉默许久,朱宁玉再一次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件事。心中艰涩,却还是坚定地抬起头,沉声道:“先生,您得帮我。”

国舅爷,陈皇后,朱鹤堂。群狼环伺。

宫内局势于他来说已是死局。

他捏着手里的杯子,少年白皙的手攥出了青筋来,再一次说道:“您得帮我。”

若是门外两个太监此刻在这里,恐怕早就吓得哆嗦了。这种事本就是求人的!哪能这样理所当然,不容拒绝的语气!这不是得罪人么!

只是桌案的那头,坐姿优雅的男人显然并不介意他的冒犯。

他看了这个少年人一眼,微微笑了笑:“你就是这样跟自己的老师说话的?”

朱宁玉默声道:“您不喜欢不自信的人。”

“我在内书房八年,得大儒教导,皇伯父又亲自教了我两年,还有您……我该相信我有那个能力抢夺那个位置。”他握紧了手,呼吸发紧。

朱宁玉终于将放在心里,只能在深夜对自己的说的话,痛快地说了出来!

“我该相信,我不比朱鹤堂差。”

“他四书没有我学得好,他看不起为他做事的太监,儒生,他也不懂土地制度,赋税徭役,民生疾苦。这些我都懂,我也尊重为我谋事的人,我知道这都还不够!但是迄今为止,我已经有了相信自己的能力。”

“您说过,一个人在这世上,唯一能相信的,也只有自己。”

掌权者不自信,何以服人?

他比他想象的要出色很多。

赵枢定定地看着这个目光迥然的少年,目光看向窗外,淡淡地道:“你这些年的成长,比我想象的要快。可能你也猜到了什么。”

“我确实有意扶持于你。”

“你也确实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朱宁玉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听到自己胸腔剧烈的震动,一下一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他想问为什么是自己。

可是话在嘴里滚了一圈儿,又匆忙缩了回去。不敢问出口了。

其实更多的,是立场问题吧。陈家势大,只要朱鹤堂坐到了御座上去,垂帘之下是陈家的主子娘娘,那这个朝堂早晚都会变成陈家的。届时姻亲连着姻亲,根系不断渗透,内里发黑是迟早的事!

他端正神色,不允许自己再想下去了,起身斟了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您从前不让我喝酒,我从来都听您的话。只是今日之后我知道,您再也不会让我听您的了。我已经能自己去看,自己去听,自己辨别……谢您多年教导。”

“我敬您。”

他端了酒杯,眉目坚毅,仰头一饮而尽。

早就是大人的样子了。

赵枢碰了碰他的杯子,第一次让自己的杯沿低了两分。

他回来的时候,正房的烛火还没有熄。进了里间才看见她正忙活着扇什么,手里拿着把扇子,走近了才闻见浓浓的姜汤的味道。她背对着他,撑着脑袋等他,头一点一点的。

赵枢不知道在身后看了她多久。

只记得她纤细的背影,静静地坐着,给一碗滚烫的姜汤扇扇子。

“你坐在这里,汤是不烫了,可你也是要着凉的。”

赵明宜只听见耳边柔和的嗓音,头重重的点了一下,差点儿磕桌子上。幸好他及时拖住了,又接了她手里的扇子,把她拉到怀里来:“困了?”

她怎么会说自己困了。

扇扇子把自己扇睡着了,那也太丢人。

她摇头,闭着眼靠在他肩上:“我不困呀,我等你回来。”她想,他要是喝了酒,明天肯定是要头痛的。原先也困,怕他忘了喝,索性就坐着等他了。

怎么会不困。

头都要点到桌子上了。

赵枢看了她好一会儿,随手端了案上的汤碗,一口饮尽了。打横抱起她往床榻上走去。

“我,我腰疼……”她只觉抱着自己的手臂无比地烫,以为他又要,缩了缩手想要推拒。

赵枢把她放在了床上:“我不来,你睡吧。”落下帘帐给她按起腰来。

温暖有力的手不轻不重地推着。

她想起方才的反应,难免有些不好意思,垂眸红了脸,小声道:“我以为你下午没有尽兴。”若晚上再来一回,她可万万承受不住了。

赵枢被她的反应逗笑了,摸了摸她嫣红的耳垂:“……做这种事得你高兴才好。”

他又怎么知道她不高兴呢。

她躺在床上,微微抬眸,不知怎么的就对上了他的目光。又像被烫着了似的忽然缩了回来,低垂着眸,指尖扣动着身下的衾单。

他给她按着腰,忽而把她抱了起来,下巴蹭了蹭她柔软的发。

“你要跟我说什么?”

她不好意思:“……没有。”

“真的没有?”

她的脸红到了脖子根,手抵在了他胸前,想了想才去搂他:“我,我喜欢你。”她是贴着他的耳朵说的,声音小得快要让人听不见了。

喜欢什么?

头顶响起柔和的笑声。

她脸更红了,明知他并非取笑她,却还是让他笑红了脸,松开手埋到了被子里去。整个人缩成一团,脸热手心也热:“你今天别跟我说话了……”

可是今天马上就要过去了。

她连恼他都不舍得太久。

赵枢心头发软,把她连带着锦被捞到怀里来,叹道:“你是我的宝贝……”声音愈发缱绻了,带着一点沙哑。

她在被子里红成了虾子,头脑也开始发热,好像炸开了一样。

却是红着脸从被子里出来,钻到他怀里去。

那点子情热的气恼一下子散了干净。

翌日早晨,朱宁玉早早地就过来,他太过高兴,向来稳重的少年也有睡不着的一天。精神抖擞地过来,想要在先生上衙前给他请安。

赵明宜听见门外的响动,差点吓得坐了起来。

“殿下来了,你,你快起来。”

男人还伏在她身上,听见窗外的少年音,第一次觉得孩子可以晚点要。

“他不敢进来……”他先安抚她。

房里的声音悉悉索索的,朱宁玉听不真切,小心地又敲了两声。梨月刚从侧间出来,看见这祖宗在敲门,吓得魂都飞了:“小爷,现在还早呢……您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朱宁玉的眼睛真诚又热切:“我来给先生请安!”

梨月结结巴巴的,头一回碰上这样的场面。恭恭敬敬地请他到了花厅去。

朱宁玉等了一会儿,天光已经大亮了,正百无聊赖地坐着,抬头便见一个穿绒白小袄的女子走了进来,面庞白皙秀丽,仔细看还带着一点健康的红润。

身后紧接着一道挺拔清隽的影子。

“夫人。”

“先生。”

他一一拱手。

赵枢问了他近来习武的情况。

“马术不曾落下,只是我的弓箭有些不太好,武师傅说我骨头太过僵硬,练起来会很不容易。”他说完心里有些忐忑,侧头去看一旁的夫人。

只见她笑着看着他:“既然是先天的,勉强不来,精进旁的也是一样的。”

赵枢拂了拂手上的茶。

他不会驳她的面子,自也暂时放过了他,又问起读书上的事来。

朱宁玉一一答着,心里竟有一种奇异的慰贴。

就好像他们是一家人一样。

这样的想法一出来,连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慌忙灌了口茶压了下去。

蓟州风雪正盛,京师也不遑多让。

朱鹤堂早就在宫里急得坐不住了,早早起来又问了一遍朱宁玉有没有回来:“他那个人,我就知道是心思不正的!见鬼的为皇伯父祈福,我看是去拉拢朝臣去了吧!看我不在陛下面前告他一状!”

太监小心翼翼地说:陈王殿下还在清音寺。

话音未落,耳边翁得一声,一只掌心大小的瓷碗擦着耳朵边儿砸了下来。

“滚,别来烦我!告诉内书房的师傅,我今天病了,去不了了!”

太监嘴上都快燎泡了。

正要劝解,却听见门外宫娥打帘子的声音,一道轻缓的脚步应声而来:“殿下这是在置什么气,你有这功夫,不如多在陛下床前侍奉着,也好过跟一个看不见的人着恼。”

看不见的朱宁玉正在蓟州苦哈哈地练弓箭。

朱鹤堂摔了杯子,抬眸便见那穿着绯红官袍的男人走了进来。他便是再不情愿,也得拱手喊了句先生。

王璟摸了摸他的头:“你脾气不该这么大,修身养性我便不要求你了,只你不该连内书房都不去。皇上才病重,你便如此行事,生怕让人抓不住你的把柄吗?”

这算什么把柄!

朱鹤堂张了张嘴,刚想说他有国舅护着……

只是对上那双威严的眸子,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心里却是根本不在意。

王璟见他低头,以为他知错了,便也没再多说:“陈王殿下那边您担心什么呢,娘娘自会处理好的,再不济还有臣……”

太监端来椅子,他没有坐:“我还有事,只是来看看你。”

“另外,冬猎马上要到了,娘娘这几天身上不舒服,殿下最好去照看着,就别去骊山了……”他摩挲了下手掌,低头沉思了片刻,便转身离开了。

独留朱鹤堂恼怒。

“娘娘不舒服应该找太医,把我留着有什么用,为何不让我去冬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