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兄 第122章

作者:小河边舟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正剧 穿越重生

朱宁玉迎上他的目光:“我知道……可是,我若那样做了,与陈家又有何异。”他顿了一会儿,低了低头,又抬头去看那火红的烟霞:“您放心吧,我记得您、张、梁还有高大人为我做的。汉中平凉士兵的血不能白流,我不会将手伸向伯父,却也不会心慈手软。”

“您放心好了,我能从陈家的杀手手里逃出来,就已经能应付很多事了。”

赵枢站在白玉石阶上,发现这个少年已经快要高过他的肩膀了。他笑了笑,正要说什么,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梁棋急匆匆地走了过来,递上刚传来的信:“大人,是蓟州。”

朱宁玉有些奇怪。

抬头却见先生的面色,瞬间凝重了起来。

第124章 尾声(下)

内宫的地牢昏暗得有些阴森,地牢打开的那一霎那,陈国舅的眼睛被刺了一下。他伸手挡了,一瞬间的眩晕过后才瞧见来人是谁,竟不管不顾地哈哈哈大笑起来。

“赵大人这么快就来看望陈某,可是收到了陈某送的大礼啊哈哈哈哈!”他的谋算没有成功,人已经接近一半癫狂地状态了。正踉跄着要站起来,却没想到身子一个晃荡,衣领让人用力往上拽了。

赵枢对败者没有什么奚落的情绪。

就像从前的李澧,败了就败了,生死由朝廷。他不会再管。

但是陈国舅今日在他手里是非死不可的。

“陈凤年,你用她来对付我,你就不怕我用同样的方式对付你么?”赵枢把他按在牢房的墙壁上,眼中愈发冰冷:“你陈家也在我手里,你祖孙三代,五十三口人,你说我一个一个杀,够不够我等到你松口的那天。”

陈国舅脖子被掐得死死的,一阵窒息的感觉。

“你,你先放开我……”窒息的感觉不好受,他拍打着眼前人的手臂,眼珠子都快要瞪了出来。

赵枢手一松。

靠在墙壁上的男人瘫坐了下去,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原先还嘴硬着,这会儿差点儿进鬼门关,陈国舅也不由得害怕了起来。他这样人锦衣玉食惯了,是最怕死的。定下心来跟他谈条件:“你答应我留我一条命,把我最小的儿子送走,我就告诉你。”

赵枢看了他一眼:“你最小的儿子,行啊,那我就先从他杀起。”

陈国舅吓一大跳,踉跄着起身,差点说不出话来。

“是程何绑的,我,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你不如去找王璟,他是王璟底下的人,他肯定知道。”

赵枢不想听他的废话,转身离开了牢房。

刘崇很快从身后出来,拍了拍掌,两个衙役端着一个黄色漆盘走了进来,低眉敛目,都不敢乱看。漆盘上一盏酒,朱丹红的颜色,陈国舅看了一眼额头就冒起汗来。

“这,这是什么?皇上还没有下旨定我的罪,你们不能滥用私刑!不能!”

刘崇笑着端起那杯酒:“这时候您倒懂律法了,从前您滥用私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人总不能有两套标准吧,那朝廷不就乱了套么?您说是不是,陈大人?”

“不用担心,这酒是好酒,不会辱没了您的身份。”

他命人灌了下去。陈国舅起先还挣扎着,三两下就不动了,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刘崇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让人把地方收拾干净。而后回去复命。

赵枢正出了地牢,刘崇很快赶了上来,说道:“弄干净了……国舅爷畏罪自杀,高大人明日会呈请太后娘娘的。”他一边走一边回复,只觉得赵大人走得极快,三两下快要喘不上气来。

“夫人那边查清楚了吗?”

门前早就等了一台官轿,他拂帘坐了上去。刘崇紧跟而上。敲了敲壁门,官轿很快往王家而去。

“查清楚了,督师府没有问题,万青留了足够的人手……出事的是张家。”刘崇只觉那个叫程何的很有几分本事,督师府伸不进去手,就把手伸到了张大人家中。

“您走后,府里接连有两三波杀手,万青跟周述真都已经平定。只是几日前张家大火,张夫人两子皆丢了……”

张荣寿在汉中平凉阻击西北的兵马。他的儿子却在蓟州出了事。

“……程何剁了张大人小儿子的一根手指送到了夫人那里,要她去接人……”

刘崇越说,只觉得这轿中的气息愈发地冷,连带着他后背也发凉。只能硬着头皮说:“夫人接回了张大人的长子,万青也跟着的,只是程何太过狡猾,留了带伤的张小公子……”

轿内的气压愈发地低沉。

赵枢忽然想起他走的时候,那个姑娘依偎在他怀里,问她能不能帮他什么。

他不需要她帮他做什么。

可她依然帮他顾全了下属的家眷。

他吩咐刘崇:“黄荣是东厂的人,他手底下番子比你更了解京城,你请他去查程何,把他在京中落脚的地方都找出来……”他已经冷静到了极致,只是依然觉得心里发冷。

官轿落在王家门前。刘崇打马而去。

王家本家在沧州,京师这处宅子是王璟自己的私产。赵枢方至府前就有人前去通报,应该是提前遣散了下人,这会儿这座宅子空荡荡的,没有一点人气。只留一个直愣愣的侍从。

他进去的时候,王璟已经煮好一壶茶在等他了。

“我知道程何绑了你的夫人……是我的过失,我没有约束好他。”他没有穿官服,身上就一身灰布襕衫,孑然一身,戴罪的模样。给他斟了一盏茶。

赵枢可没有心情喝他这盏茶。

“他既是你的人,寻根究底应该就是能找到的。他现在在哪里?”语气十分地冰冷。

王璟听出他言语中的疏离,心里还是有一点抽痛。他们兄妹两个人,当真就是上天派来克他的,纵然是冷心冷清,他却也哪个都逃不过。

“在平刘巷,那是我给他的宅子,你去找她吧。”

茶还是热的,眼前的人却已经走了。

乳白的雾气从茶盏中悠悠而上。王璟坐在椅子上,偏头去看窗外,只见一片白茫茫的雪,和着冰冷的风,让人心里也发冷。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们之间。

怎么就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了呢。

风中一声微弱的叹息。

说不清是遗憾更多。还是愿赌服输多一些。

平刘巷靠东边儿一间柴房外十分吵嚷。茶桌头聚了七八个穿灰布短袄的壮汉,此刻甩开了膀子吃喝,众人一边商量着耍牌九,一边紧盯着柴房里头关着的女人。

“婶娘,我疼……我的手好疼。”一道孩童稚嫩的声音响起。

赵明宜冷得发颤,紧紧地抱着他,把他的手托在掌心里,眼泪都要落了下来:“别怕,婶娘在呢,再等等,我们应该很快就能出去了。”

张小公子紧紧地抱着她。面色越来越白,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小小的身子忍不住地发抖。

睡梦中都在喊疼。

柴房外的男人还在侃天说地,纳闷儿着:“怎么程大人还没回来,他不回来,咱们的银子问谁要去?”

有人心里一跳:“别不是让人给抓了吧!”

“啐!别胡说,这可是咱们的卖命钱,他没了咱们也完蛋了!里头这个让人发现了就是要命的!你盼着点儿好的成不成!”

“姓程的说等他回来就杀了这女的,给咱们分钱!他这会儿还没回来,那这女的咱杀还是不杀!”

“杀不杀再说吧!”

屋外七嘴八舌的。

怀里的孩子渐渐地发抖,赵明宜听得心冷,俯身去贴了贴孩子的额头,却发现一片滚烫。她没有照顾过孩子,却也知道这是要命的事,伤口不处理的话用不了多久就完了。

她把孩子放在草毡上。用力地去捶打拆房的门窗:“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唉唉唉,里头的喊什么喊!”怕那女人把人喊来,一个短头络腮胡子的男人走了过来,将门拉开一条缝儿。横着眼睛盯着屋里的女人,面色不善。

赵明宜手都在抖,她怕那个孩子再烧下去会死在她怀里,捏紧了手道:“你得给他请个大夫……再这样下去,他死了,姓程的落不找好,你们更拿不到银子。”

“唉他是什么人呐,请什么大夫,死就死了。”

这群人拿钱办事,满脑子只有银子,根本不管别的。

赵明宜盯着屋外的人,心中盘算许久,才没有将自己的身份托了出来。她知道,她只要说了,只能死得更快。没有人敢得罪张总兵,更没有敢得罪赵枢。

比起荣华富贵,他们更怕死。

他们只会杀人灭口,将尸体永远地埋在看不见的地方。

“婶娘,我疼……”

赵明宜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根本不敢看孩子的手。他才六岁,少了一根手指头,说是钻心的疼也不为过。心里忍不住地酸涩,只能紧紧地抱着他,让他不那么冷。

她可以相信他的。

大哥一定会找到她的。

“齐深,不怕,我们一定会出去的。我在这里陪着你,不要害怕。”她是这样说的,心里却忍不住害怕了起来。其实只要她不离开督师府,就一定不会有事的。她不会落到这种境地。

可是张家唯二的两个孩子。都落在了程何手里。

她不敢想最后要怎么跟张大人交代。

可她会不会再也见不到他了呢……

滚烫的泪水低落在孩子的手背上,张小公子动了动那只完好的手,喘着气睁开了眼。他不知道哭过多久,早就哭不出来了,只能忍着疼:“婶娘,你怎么也哭了呢,你也疼吗?”

赵明宜贴了贴他的额头,擦干了眼泪,笑了笑:“不是,我不疼,你睡吧,我给你唱歌听好不好?”

“好……”

她只能庆幸程何还没有回来。

她听见了那些人说的,程何打算回来就杀了她。天马上就要黑了,她根本不知道还要等多久。这种刀悬在头顶上的感觉,真是让人一辈子都难忘。

“婶娘,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

“不会,你相信我啊,赵叔叔会来的,你父亲也会来的。你不是说父亲是最厉害的人吗?他肯定能找到你的,对不对?”

“你母亲也在家里等着你呢。”

孩子在她的安慰声中睡去。她低着头,好像又回到了当年被李澧困在辽阳的时候。

那时她尚且只有一个人,有勇气逃,有力气跑。可是现在,她得保护一个发烧的孩子,怎么可能跑得了。

她用撕碎的裙摆擦了冷水给孩子降温。临近后半夜的时候,他终于能睡下了。闭着眼睛,梦里还在喊母亲,喊婶娘。

她也想喊哥哥……

可是他不在她身边。

眼眶也红了。

她离幸福就一步之遥了啊。前世她死的时候,他也不在她身边。她那么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