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刺棠
喝了不少饮料,又馋着喝了一杯酒,何秋梅酒壮怂人胆,也敢在傅修怀坐在副驾驶的情况下,在后座和林婉说悄悄话。
“你倒是挺高兴。”林婉笑她。
“那当然!听听他们之前说的什么话!”何秋梅有几分醉意,当下也不记得自己有些怕傅修怀,什么话都往外倒,“他们还说你掉钱眼儿里*,说你嫁了个又老又丑又矮又秃的暴发户!埋汰谁呢,你怎么可能嫁这样的!”
林婉瞥一眼前座的倒后视镜,直直和同样望向镜子的傅修怀视线相遇,读懂男人乌沉的黑瞳中隐有笑意,林婉垂下眼睑,忙阻止喝醉的何秋梅。
“秋梅,别说了,不行睡一觉吧。”
“哎呀!婉婉,你放心,我懂你!你肯定是看上了傅老板的人才答应嫁他的!”何秋梅拍拍好姐妹的手,一副了然模样,“不是个帅哥有什么用,对吧?”
林婉忙捂上好姐妹的嘴,物理劝阻她继续语出惊人。
将何秋梅送到家,林婉一行人再出发翠湖别墅,到家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半。
豆豆已经喝了奶粉睡下,林婉从公婆屋里接过孩子,看着闺女沉静的睡颜,心头不禁一软。
转移阵地没有打扰豆豆呼呼大睡,林婉轻轻给孩子盖上小被子,没多久,喝了酒的傅修怀从浴室出来,清清爽爽,消散酒气。
“你怎么突然来我们同学聚会了?”林婉问出早就好奇的问题。
傅修怀用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短发干得快,水珠转瞬即逝:“我和金凤凰卡拉OK厅老板认识,听说你们那儿有人说些不干不净的话,我这个又老又丑又矮又秃的暴发户,总该来看看。”
林婉听傅修怀一本正经地调侃自个儿,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你别听他们瞎说,秦轩倒是心理...”
没好背地里说同学坏话,林婉安慰男人:“纯粹是对你的造谣。”
傅修怀剑眉微挑:“噢?这么说,我在你心里不是这个形象?”
“当然不是。”坦白讲,傅修怀长什么样,有眼睛的人都能看见,林婉自觉是自己同学编排他,心里多有歉疚,当即脱口而出,“你当然很...”是英俊。
差点说出心里话,林婉立即止住话头,抿嘴微笑。
“我很怎么?”傅修怀倾身靠近,舒展的双臂撑在床上,躬身低语,“何秋梅那话是真的?”
“才不是。”林婉忙下床去浴室,“我要洗洗睡了。”
***
同学聚会的事很快过去,林婉没放在心上,准备着产假后回单位复工。
四月初,春意正浓,江城天气回暖,林婉收拾好东西,将跟随自己多年的笔记本、钢笔、搪瓷水杯...一一装进布包,重新走入服装厂大门。
阔别几个月,服装厂有了不小的变化,林婉像是看热闹般四处观望,在厂办听到不少打趣。
“小林,这怎么生了跟没生似的。”
“完全看不出来。”
“年轻就是好,恢复得跟之前一样。”
林婉笑着一一应下,给同事们发了糖,又听众人隔空夸赞几句自己闺女,一时相谈甚欢。
秦芳见饭搭子终于回来,差点喜极而泣,当天中午就拉着林婉在食堂打菜,饱餐一顿。
“我今儿吃饭都要更香些。”秦芳感慨。
单位食堂的饭菜吃多了挺腻的,可久不吃一顿,现在冷不丁又觉得想念,林婉吃得也挺香:“让我看看瘦了没?真要少了二两肉,还是我的罪过。”
“那是。”秦芳同林婉笑闹几句,忙道出近来一件大事,“听说没,那假港商抓着了。”
“啊?”林婉确实还没来得及听说,一时又惊又喜,“那个王元忠?不对,应该是王天威。”
“没错!”秦芳道出个距离江城距离遥远的城市名,“他跑得还挺远,听说换了个名儿和身份又在那边骗,幸好我们厂往外报备的范围大,那边有人发现不对劲,一合计,确定就是同一个,这才抓了。”
林婉想想几个月前还曾接触过的“港商”如今被逮捕,不胜唏嘘:“这下是终于不能再骗人了。不知道我们厂被骗的两千多能不能要回来。”
“哈哈哈哈,我估计王副厂长也最关心这个。”秦芳深表赞同。
林婉回归,又负责起和投资的港商联络的工作,毕竟当初相处过一段时间,关系也处得不错。
得知林婉产女归来,当初来江城服装厂技术指导的港城人贺敏在电话里惊喜:“恭喜呀,下回要是过来,我得带点礼物。”
林婉不好打着高昂的国际长途聊私事,匆匆道谢后忙和贺敏确认细节:“上个月的资金报表已经传真过去,你们看了如果有疑问尽管提,还有,我们春装生产第一批已经陆续上市,反响还不错。”
贺敏在电话里同林婉询问细节,后续主要用传真和电话的形式沟通,这才结束了高价的国际长途。
服装厂春装生产的一批开衫毛衣和轻薄外套以及绸缎衬衣,在各大百货商场卖得不错,连带着,厂里工人的工资也应声上涨。
林婉回到厂里上班第一天,很快融入了工作,上手起来没什么难度,就是等下班时,听到外面闹哄哄的,等杨大姐进屋,林婉随口一问,这知道厂里新一批分房名单张贴出来了。
房子是大事,事关一家数口,谁能不关心?有房没房的都去凑热闹,几家欢喜,几家愁。
林婉在厂办门口远远望一眼,就见人群中央的林国富和陈秋红失望愤恨地跺脚,看样子是没轮到他们。
与自己无关,林婉耸耸肩,一脸轻松地下班。
回厂里上班,林婉每天中午回一趟家,有傅修怀包月的的士倒是挺方便,家里奶粉够够的,不过只在应急的时候代替母乳,大多数时间,林婉还是自己来喂。
下午到家,豆豆中午那顿吃完后跟奶奶大眼瞪小眼地玩了一阵,睡下后还没醒,这一觉睡到了晚饭后,林婉给孩子喂了奶,同傅修怀讲起假港商王天威被抓的事。
“我记得那位杨先生还挺关心这事,要不要通知一声?”林婉还记得几个月前通电话,杨明辉先生提及他的老板对此相当关心,指着下文当八卦听。
傅修怀倒是没想到这茬:“那打个电话过去。”
林婉摇头:“你打吧,正好你和人多搞好关系。”
林婉起身离开,将听到的消息尽数告知傅修怀,继续去客厅逗豆豆了。
傅修怀的一个电话打了二十来分钟,林婉抱着小奶团子默默估算时间,心想这大老板真是不心疼钱,国际长途当本地电话打。
由王天威被抓的八卦展开,林婉耳畔飘进傅修怀和电话那头的杨先生谈论起喜天商厦修建的进度,以及后续的一些合作项目。
电话挂断,傅修怀踏着皮鞋走近,就听林婉打趣他:“国际长途打得够久的,看来你没少为国家的通信事业做出贡献。”
傅修怀浅笑:“傅太太用心良苦让我和杨明辉抓住机会交流,我肯定不能浪费这片心意。”
“我才没有。”林婉转身背对着傅修怀,马尾一甩,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度。
***
林婉回到服装厂快一个星期,产后工作适应良好,看着厂子越来越好,心头也松快起来。
工人们加班加点生产,一车车原材料往里运,一车车衣服往外运,林婉清点好熟练和规格,找人签字时,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动静。
厂办门口有人拉拉扯扯,负责登记分房需求名单的严淑琴被陈秋红拽着,两人身上的工装都被扯得歪七扭八,闹得很是不好看。
旁边几个工友帮着劝劝,一边几个拉一个,好说歹说才劝住。
陈秋红不满地咧咧:“严淑琴你可拿了我们家东西,分房咋没我们!”
严淑琴面色难看,粗黑的眉毛拧得弯弯曲曲:“陈秋红,我们什么时候跟你们家说过铁定能帮忙分房?真是眼皮子浅!”
林婉听了一耳朵,再想到上回秦芳看到的一幕,这还真是因为房子闹出问题。
等陈秋红被拽走,林婉和严淑琴前后脚回到厂办办公室,严淑琴突然一转身停下,林婉差点撞人身上去。
“淑琴姐?”林婉见人盯着自己,有些好奇。
“林婉同志,你二叔二婶这事办得可不地道。”严淑琴把林婉和林国富陈秋红当成是一边的,大吐苦水,“非往我手里塞点乱七八糟的吃的就想分大房子,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林婉艰难地扯出个笑:“确实。”
严淑琴没想到林婉这么不帮着她二叔二婶,当即暗示:“要是真能帮我儿子找个工作...我倒能多考虑考虑,向领导反应你二叔二婶一家住房上的困难。”
严淑琴实在是发愁,儿子高中毕业后找不到体面的工作,正经的政府单位进不去,国营大厂进不去,至于什么摆摊做生意,那是不可能的,太不体面。
身边没门路,左看右看也就林婉婆家厉害,她可是听凤主任提过的,那是凯华的。
林婉但凡有一丝想帮她二叔二婶,都该表示表示。
“淑琴姐。”林婉的笑容弧度越发大,“那你得坚守住,要是他们不给你解决儿子的工作问题,千万不能松口。”
严淑琴没想到林婉丝毫不顾念亲情,走得洒脱又决绝:“林婉同志,你真就一点儿不管你二叔二婶?”
“我们不熟。”林婉发觉自己的心越发地硬了。
小时候还多有期待,现在早没了。
下班时,林婉又瞥见严淑琴被林国富叫去说话,懒得搭理这一家人再闹出什么事,林婉快步往外,的士司机李梅正停车在外等候。
红色夏利鲜艳醒目,正正停在厂子门口墙边,林婉朝那头走去,却被迎面而来的两个女人拦下。
衣着华丽的女人富态,像是哪家富家太太,手上的金戒指晃得人眼晕眩。
“这位就是傅太太吧?”
林婉听着这话,一时警铃大作,想到傅修怀之前的叮嘱,有了心理准备。
“我叫赵红莲,我男人是青山装修公司的老板宋建国,和你老公熟得很。”
旁边另一个女人同样是穿金戴银,看着不似寻常,介绍一番是赵红莲的妯娌。
林婉朝两人点点头:“有事吗?我急着...”
赵红莲直接打断林婉的话:“你这是刚下班吧,我们请你吃个饭,吃了饭咱们再去打个牌或者卡拉OK唱个歌。”
林婉头有些疼,这还是准备一套流程找上自己呢:“不用了,我家里有事,赶着回家,再见啊。”
“哎!”赵红莲眼睁睁看着林婉钻进路边听着的的士,到底不如年轻人手脚快,压根儿没撵上,就看着人这么跑了,包里的一条金项链都没来得及送出。
一旁的同伴傻眼:“这傅修怀老婆跑得也太快了吧,红莲姐,咱们这礼都没送出去啊。”
“改天再试试。”赵红莲有心帮自己男人走门路,女人更好对付女人,自己男人去找傅修怀寻求合作,自己就来吹枕边风,傅修怀老婆要是能帮忙说说,肯定有戏!
林婉还是头一回面对这种情况,傅修怀这人做生意,不可避免把自己拉扯进来了,当真是要送礼送到自己头上。
尚不适应的林婉等夜里傅修怀回到家,原原本本将这事一提:“我没答应,赶紧就走了。”
傅修怀刚从浴室出来,见妻子像是被什么可怕的怪物追着落荒而逃,不禁轻笑:“是她们有求于你,怎么成了你落荒而逃。”
那副小脸上写满正义凛然,拒绝收礼的模样,实在是可爱。
林婉还有着大学生未被复杂社会污染的纯粹,当即义正言辞:“我可不能犯错。”
傅修怀勾了勾唇,躺到林婉身旁,豆豆今晚跟着爷爷奶奶,没在这边,一张大床终于宽敞了些:“那要是有一天我去和人谈生意,你要替我去跟对方太太送礼交际吗?”
林婉拿不准送礼的度:“这算不算行贿?”
修长手指捏着正陷入沉思的女人下巴往上一托,傅修怀俯身轻吮:“你倒是会琢磨。”
林婉是认真的,她接触那些生意不多,却也听说过各种交际手段,送礼也许都是轻的,当即忧虑起来:“你不会要坐牢吧?”
傅修怀闷笑两声,捧着林婉的脸又亲了两下,眼中笑意点点:“担心我?”
林婉摇头又点头:“我不想豆豆的爸爸去坐牢。”
“放心。”傅修怀信誓旦旦,“我可舍不得你们母女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