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追云
“天!”
“还不快拦住她!”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他顺着动静假装疑惑地抬头,见阿怜扯下面纱扑通一声跪在他桌前不远处,裙摆似朵花轻盈地张开。
她伸出手,“巫阖,救我!”
赶来的侍卫将她按住,她的眼尾泛着红,声音里满是颤抖,似乎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巫阖面色一变,立即站起来朝她走去,喝到,“松开她!”
看清那女子面容后,这侧的官员陷入了微妙的沉默,其中一武将廖慈更是盯着阿怜的脸失态地站了起来。
巫阖把阿怜打横抱起,阿怜如他所愿紧抓着他胸前的衣服不放,只那断断续续的哭声让他的心脏随之紧缩。
或许这次确实做得有些过分,可他不后悔。
子昌惊疑不定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师弟,这位是?”
巫阖转身答道,“我夫人”
而后他左右扫视一圈,“诸位尽兴,我先告退了”
他提前离席,带着阿怜打道回府,留一众同僚目瞪口呆。
马车内,他仍不放开抱着她的手,任她在怀中哭泣发泄。
等她收敛情绪慢慢坐正,巫阖心疼地将她凌乱的发勾到耳后,“阿怜,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
看着巫阖关切的模样,这一个月因担惊受怕累积的委屈全都涌了上来。
虽然那些人不曾在吃穿住行上亏待她,可前路未卜带来的不安梦魇般缠绕着她。以至于看到巫阖的一刹那,她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
此前她不是没有尝试过摆脱那些人的控制,可在人生地不熟的临淄,她的每次出逃都以失败告终。
她不停抽噎着,巫阖轻拍着她的背,“没事,以后慢慢说”
……
一辆青色的马车停在苏将军府前。
得知廖慈来意,赶来的管事一脸为难,“苏将军他又去别院了”
廖慈叹息一声,回府后怎么也睡不着,犹豫着是否要把这事告诉苏群,打破他现在好不容易得来的平衡。
同为将军,他欣赏苏群的智谋武功,在苏群来齐后没多久便和他结拜兄弟,后来才知道他跟齐国文臣世家的苏家有远亲关系。
一次酒局上,得知苏群曾有个心爱女子,不留一言便另嫁他人,他为他打抱不平,却见苏群面色复杂,说她也是身不由己,没有选择。
廖慈后知后觉说错了话,脸色涨红,连连道歉。
却又听苏群淡淡道,“可我确实也恨她。”
再一年的秋日,听说苏群因酗酒过度陷入昏迷,他上门探望,走到窗户时望见苏群正摩挲着一幅画像流泪。
能引得苏群如此失态的,只可能是那个女子。
廖慈本着好奇眯眼细看,对画中之人瑰丽的眉眼极为深刻。
他悄悄走到正门,敲门后得了准许推门而入。
苏群已收好了那幅画,带着几分病气与他寒暄。
他没问苏群为什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想也知道又跟那个女子有关系。
不料苏群却主动告诉他,一句“她生了一个孩子”把廖慈震得呐呐无言。
见他沉默,苏群自嘲地哼笑一声,“除了你,我也不知道还能给谁说了。”
“我的爹娘都劝我放下她,也不愿再提陈国发生的事。”
“可真快。或许我真的是时候放下她了。”
廖慈不知怎么劝,当时只想着放下她苏群就能重新开始,附和道,“放下好啊!她都放下你了,你本来就该放下她。”
可苏群所谓的放下,也不算真的放下。
要是知道他后来会干出那种事,他当初说什么也不会一拍脑门就说出那样的话。
第99章
苏将军府前,狰狞的石狮静立左右。
廖慈一撩衣摆下了马车,脚步匆匆跨过门槛,迎面遇上一个穿素色长裙的柔弱女子,他脚步一顿,记得这人叫菱薇,是目前苏群身边留得最久的一个,还让苏群专门在临淄城为她添置了别院。
她被侍婢搀扶着,行路姿势颇有些怪异,见了他脸颊生晕,欲要行礼,“廖将军……”
“不必了”,廖慈皱起眉挥挥袖子,越过她快步往府内走。
他昨夜想清楚了,苏群总会得知此事,或早或晚。
既然如此,还不如早点告诉他,好让他提前有个准备。
“菱夫人,你没事吧”,看着菱薇陡然苍白的脸色,侍婢小桃眼含担忧。
菱薇捏紧了帕子,嘴上说着“没事”,却垂眸落下几滴委屈的清泪。
“我出身卑贱,廖将军向来看不上我,我不该自讨没趣问他好,脏了他的眼”
“夫人这是什么话?”小桃闻言急得跳脚,她想说什么,又顾忌地环视一圈,怕被人听去。
扶着菱薇上了马车后,她忍不住小声抱怨,“廖将军也真是的,就算是看在苏将军的面上,也不能这么轻怠夫人你啊”
菱薇握住小桃的手,眼里含着泪光,显得更加柔弱可亲,“小桃,我知道你对我好,只是这样的话今后莫说了,我怕被有心之人听了去。”
“苏将军与廖将军向来交好,若你因此被责罚,以我的身份地位,哪里护得住你?”
小桃也红了眼眶,从没有人像菱薇这样对她好过,“小桃不怕被罚,而且哪有夫人护着侍婢的道理?应是小桃护着夫人!”
“小桃,你真好”,菱薇将小桃紧紧抱住,眼里却闪过几丝不符合她柔弱外表的狠厉与算计。
等以后她进了将军府,定要给廖慈好看,让他再也不敢瞧不起她。
……
起初察觉到廖慈的视线时,她还在疑惑他是不是对自己有心思。
后来才知道,廖慈是不希望她留在苏群的身边,甚至专门找机会来警告她,“若你是个聪明人,赚够了银子就该自行离开。”
她强撑面子,为难道,“廖将军高看我了,我的去留哪是自己能决定得了的?这都是苏将军的意思。”
廖慈却皱起眉头,语气中带上了些许厌恶,“别在我面前扭捏作态,苏群从来不会强迫别人,你若想走,他绝不会拦着。”
菱薇心里哂笑,廖慈难道是苏群肚子里的蛔虫,对他的心思这么有把握?
难道就不能是苏群迷上了她,不愿意放她走吗?
虽说现在的苏群确实有些难以言表的怪异之处,不仅有时突然推她几丈远,厉声呵斥她不要靠近,还总不留下来陪她过夜,可这不代表他今后也是这样。
她有信心慢慢拿捏他。
她不仅要银钱,她还要苏群的心和一个正经的名分。
苏将军模样俊美身份高贵,却至今没有娶妻纳妾,这怎么能叫她不起别的心思呢?
廖慈似看出了她的反骨,眯眼道,“你不信我说的话?”
菱薇低着头没作答,谁信谁蠢。
廖慈冷笑一声,“哼,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看着廖慈含怒离去的背影,菱薇脸色一白,以为廖慈要使手段对付她。
结果忧心忡忡地等了好久都不见廖慈有所动作,便以为他不敢不顾苏群的面子强行驱赶她,只敢吓唬她,想让她自行离开。
她不明白廖慈为何如此针对她。
虽说豢养外室明面上为士族不齿,可
暗地里这么做的数不胜数,就算她真成了苏群的污点被人用来对付他,那也不是廖慈这个外人该操心的事。
她眼里的警告威胁之语,却是廖慈发自内心的忠告。
在廖慈看来,菱薇的存在可不仅仅是污点那么简单,她不知道的事,他这个密友却看得清清楚楚。
当初听闻苏群与女子同游时他高兴不已,还以为苏群真的走出来了。
可当他看见那些相似的面孔时,却不由心惊肉跳,道苏群这是已经走火入魔了。
那些女子在苏群身边待不过一个月,被清醒过来的他拿银子遣离后,哪个不是哭得撕心裂肺,仿若丢了魂一样,质问苏群为什么不爱了。
还能有什么原因呢?
那爱本就是由苏群的臆想衍生出来的。
他精神错乱,把面容相似的人都看作了画中人,臆想着他娶了从小心悦的青梅为妻,如今他们一起幸福地生活在齐国。
等观察到的破绽越来越多,无法再自欺欺人后,苏群便补贴一大笔银钱将那些女子遣出府去,重新物色人选。
如果菱薇不听劝,贪图银钱以外的东西,今后少不了也是那个下场。
令他意外的是,苏群明明有所察觉,却放任不管,还惊讶于他竟细致地观察到了这些女子的类似之处。
可要不是廖慈看过那幅画,说不定还真察觉不出异常。
面对他的疑问和担忧,苏群道,“我有分寸,你别担心。”
“我没碰她们,只是看着。我给她们银子做报酬,她们也都是自愿的。”
“我知道这很难令人相信。”
“但在我眼里,她们都变成了她的模样,坐在那不说话也不做表情的时候,就好像是她真的陪伴在我身边。”
“廖慈,你能理解吗?我太难抗拒这种感觉了!”
天知道廖慈听见这些话时有多么毛骨悚然。
作为他的密友,他看不得苏群这么荒唐下去,也不愿意他继续去祸害旁的女子,只能两边着手,一边劝苏群回头,一边警告那些女子提前离开。
只菱薇似乎比之前的人多些心眼,且足足与那人有五六分的相像,或许这正是她能够留在苏群身边近半年的原因。
……
廖慈到时,苏群正把玩着一枚绣着兰花的香囊,见他来了,又欲盖弥彰地把这香囊搁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