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追云
“好啊,哥哥和我一起?”
“当然”
舞池的灯光收束在中央,从圆心往外,光线逐渐变得昏暗。
他低头扶着她的腰,她仰首搭着他的肩,即使未曾排演过,却仿佛天生一般合拍。
轻柔的提琴声中,呼吸近在咫尺,脸庞随灯光变幻时亮时暗,香槟色的裙摆旋转着掠过舞池的边缘,又一点点被带回光线和众人视线聚焦的中央。
一曲结束,楼上掌声层层飘落。
她趴在他怀中,轻得像是一片羽毛,眉眼弯弯,笑声透过隆隆掌声传进他烧红的耳廓,“哥哥引导得很好,和你跳一点都不累。”
他的心跳声几乎可以同周遭的掌声媲美,不由收紧了揽在她细腰上的手。
忽有些遗憾,他不是她的第一个舞伴。
不过好在今后他们还有很多时间。
……
沈氏集团董事长办公室,阿怜盘腿坐在沙发上,指着笔记本电脑中名为“0”的文件夹问沈奕怀,“这里面是什么?”
自跨过心里那道坎之后,他们的关系恢复了往日的亲密,来沈氏集团找沈奕怀几乎已成了她的日常习惯。
往常只要她问,沈奕怀就会毫无保留地解答,可这次他却显而易见地犹豫了。
从舞池餐厅开始,他们逐渐留下许多合照,这天沈奕怀工作忙,她便主动请缨帮他整理。
“0”文件夹里装着的显然也是照片,却需要密码才能访问。
“不能给我看吗?”
问出这话的时候,她心里已有了不好的预感,见沈奕怀微微皱眉,这份不安更是达到了顶峰。
他错开她疑问的视线,“没什么不能给你看的”,一边说着,一边俯身输入密码解锁。
蹦出的照片里记录着赛车、滑雪、跳伞、冲浪,各种极限运动。
阿怜的手指僵在半空。
在看到这些照片之前,她完全想象不出,于办公桌前正襟危坐的沈奕怀会尝试这些运动。
不,不止尝试。
她双指上滑,继续往下翻动,按照这样的频率,应该是熟练,或者说,热衷于极限运动。
她直接拉到最后想察看时间,目光忽地锁定最后那张照片,瞳孔猛地一缩。
沈奕怀伸手来夺她膝上的电脑,被她抢先一步抱住。
“她是谁?”阿怜把那张照片放大,将屏幕转向他。
照片中他揽着楚馨的肩膀站在雪场外。
沈奕怀头皮发麻,心窝也是凉的,下意识不敢看阿怜反应。
“这是……”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却有些难以启齿,“这是我的前女友楚馨。”
“她现在在国外。这张照片好像是去年滑雪的时候拍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文件夹里……”
“哦”,阿怜不愿再听,‘啪’地合上电脑撂在一旁,没了整理照片的心思,“原来是前女友啊。”
即使沈奕怀亲口承认同照片上的人已经成了过去式,她仍忍不住嫉妒。
嫉妒之后是无边的恐慌,她对沈奕怀的过去一无所知,沈奕怀也没有主动告诉她的倾向。
他曾在她面前提起过那些身处国外的朋友,却又不曾深入与她分享他们之间的故事。
就好像,他的朋友,他的前女友,都比她更加了解他的内心,而站在她面前的,只是一个完美到挑不出瑕疵的完全体。
种种负面情绪来得又急又烈,她的呼吸已经有些发抖,怕再待下去控制不住哭出来,低头穿上鞋子就往门口走。
他却追上来拉住她手腕,“你去哪?”
“你管我去哪?”,她没回头,想脱开他的手,却被他捏得生疼,“你放开!”
“我不能管你?”沈奕怀自后控住她的肩膀,心中的不安忽被另一种全新的情绪淹没,沉声道,“我是你哥哥,我不管你谁管你?你妈妈?”
阿怜一颤,没想到沈奕怀会拿这个来压她,上涌的委屈瞬间多过了气和怕。
因着她的意愿,两月前沈奕怀亲自跟母亲商议,停了她必去的各种教习课,让她多出许多自由的时间,生活比从前轻松不少。
她是感激他不错,却无法接受他拿这个来威胁她。
“我就不要你管!
”她转身猛地推开他,慌不择路地夺门而逃。
第152章
透明的高脚杯中盛放着琥珀色的酒液,银质餐具在水晶吊顶灯下微微闪光,巨幅落地窗外,高低错落的城市夜景璀璨夺目,却透着一股无机质的冷。
穿白西装的男人将反光的刀叉斜放在餐盘两侧,发出轻微的脆响,“萧小姐,这些饭菜不合你的胃口吗?”
“没有,”阿怜握紧手中的刀叉,摇着头讪笑,“我最近在控制饮食,吃不了太多东西。”
得了她的解释,男人紧绷的嘴角稍有缓和,抬手叫来侍应生,“剩下的菜不用上了,需要的话我们待会再点”
东拉西扯地聊了许久,走出餐厅时夜色已十分浓重,阿怜身心俱疲,只想快点逃离这令她感到窒息的环境,婉拒了对方送她回家的提议,“不用了,我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近,走几步就能到,不麻烦你。”
车子离去后,阿怜脸上的笑意顷刻消失,她裹紧身上的羊毛大衣,沿着街边越走越快,停住脚步时小腿肚已经有些发酸。
夜晚的市中心褪去了白日的人潮,显得寂静而空旷。
她仰望着面前灯火辉煌的沈氏集团的高楼,深深吸入一口冷冽的空气,又缓缓呼出,思绪被拉得很长。
“妈妈,我能不能不去?我学校里还有课……”
“你说什么!?学校里有课?”
“你怎么这么分不清轻重缓急?妈妈是在为你今后的人生铺路,你到底明不明白?”
“你给我记好了,对你来说,学的怎么样不重要,只要能顺利毕业就行。”
“让你去江城大学,只是因为离家近,方便……算了,你还小,今后总会明白的。”
对于母亲口中的未尽之语,她明白,却又不完全明白。
母亲常在她耳边念叨,说和父亲的婚姻是她曾经走过的弯路,说既然拥有天生的美貌,就应该趁着年轻漂亮,找个有家底的人结婚,积攒本钱,然后再谈其他的追求。
“什么爱情、理想,没有物质的支撑,通通都是虚的,迟早会散。我已经吃过这些苦了,你没必要再吃一遍。听妈妈的,你将来才不会后悔。”
而自从跟沈叔叔结婚后,母亲对此更加深信不疑,以前只是嘴上说说,现在已经着手给她安排相亲。
她目前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母亲给的,她无力反抗母亲的安排。
可她时常会想,难道她真的就只有这一种活法吗?
汹涌的疲惫席卷而来,四肢似乎被拴上了秤砣,沉重有如千钧,将她拖向地底。
有那么一瞬,她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此刻,这样她就不用再去面对这些无法解决的、令她感到痛苦的事。
“嘀!”忽然响起的嘹亮喇叭声惊得她一颤。
扭头望去,熟悉的黑色大G已不知在路边停了多久,正亮着大灯,照出两道纷纷扰扰的扬尘。
车窗缓缓降下,沈奕怀的脸半藏在阴影里,“上车,外边冷”
他语气淡淡,听不出多余的情绪,却让她僵硬的四肢逐渐回暖,窒闷的呼吸也得到了解脱。
她带上副驾的门,忽皱了皱鼻子。
车内似乎有股淡淡的烟味,即使开了换风扇也没散尽。
沈奕怀会抽烟?
她心中惊愕,却因为上次的不欢而散没有主动开口。
沈奕怀也没说话,只用手指敲打着方向盘,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车内一时间安静得出奇。
忽一阵手机铃声打破寂静,是萧仪琳打来的电话,阿怜瞥了沈奕怀一眼,硬着头皮接听。
果然是问相亲的事,她捂着电话语焉不详地回,“我不喜欢。”
那边一顿,“好,那我安排下一个,你等我消息。”
电话被挂断,她刚松了口气,就听沈奕怀问,“今天开心吗?”
她一怔,紧接着就听他补充道,“我说今天晚上,开心吗?”
阿怜缓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颤声问,“你都知道?”
“当然知道,”沈奕怀姿态随意,睨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不仅知道,你妈妈还来问过我的意见。”
所以他明知道她被安排相亲,不仅没有出面阻止,还平静地等在外边看她的笑话?
“你……你怎么能这样?”
她难堪极了,除了控诉已不知道该说什么,豆大的泪珠接连滑落,勉强维持的平静崩溃了个彻底。
“你不是说不让我管你吗?”沈奕怀抱着手臂冷眼看她,从前的耐心和关切似乎全都消失无踪。
胸口闷闷地痛,还萦绕着一股愈加明显的悔意,阿怜低着头不再说话,只哭得越来越凶,不一会,两只眼睛就肿得像杏仁核。
沈奕怀按耐着心中翻涌的情绪,觉得时候差不多了,才伸手揽她入怀,五指插进她柔软的发,下巴抵着她的肩,柔声安抚,“好了,别哭了,我怎么会不管。”
怀中人听此,反而哭得更厉害,似要将先前的委屈一并发泄出来。
他一遍遍地从上至下顺她的头发,未等她情绪冷静,就抛出局中诱饵,“如果你不喜欢,我明天就去跟阿姨说清楚,让她不再插手你的生活。”
“但你得保证,今后不准再跟我说气话和反话,我问什么,你都得诚实地回答。”
她信赖地伏在他肩膀上,带着些许的鼻音,闷闷道,“我保证!”
一颗心软到几乎化开,他上翘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住,几日的阴沉一扫而空,“好,那现在回答我,今晚开心吗?”
“不开心,随时都想走,我一点都不喜欢跟不认识的人吃饭,吃得我想吐……”
她滔滔不绝地抱怨着,把榜上有名的餐厅吐槽得一无是处,说着说着又委屈了,开始上气不接下气地抽噎。
心脏一阵阵泛疼紧缩,沈奕怀轻拍她的背承诺道,“放心,以后都不会有了。”
他怎么会不管她呢?如果可以,他恨不得随时管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