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追云
在他心里,阿怜就应该住在珍宝堆砌、宽敞明亮的宫殿,受人呵护和照顾。
阿怜坐在铺了被褥的石床上,指节抓起被褥,仍是婉拒,“这里很好,无论是谁都无法来打扰我”
“深渊的煞气对我来说,既是威胁,也是保护。”
她的体质似乎有些特殊,那些深渊的煞气无法伤害她,却能威慑魔物。
苍梧以为她是因为玄霜的陨落变得不愿出世,痛心地劝道,“玄霜已经死了,你总要向前看”
阿怜倔强地侧过头,不悦地反驳道,“他没死,他只是暂时消失了”
她似乎不愿多说,直接送客,“你走吧,我不希望任何人来打扰我”
苍梧捏紧拳头,不舍地看了阿怜半晌,还是转身消失在‘吱呀’的木门声中。
苍梧走后,阿怜才掀开被子,将宝月琉璃樽放在膝上,泪水滴滴落下。
像是安慰其中沉睡的神魂,又像是安慰自己,她痴痴念道,“快了,就快了”
第二日,阿怜照常出门搜集陨铁。
肆虐的风沙与涌动黑气间,披着黑色麻布的身影来回穿梭,将带着火光的陨铁一一收进兽皮袋子。
第三日,阿怜正准备出门,就看见木门前静静放着一袋陨铁。
是苍梧,她立即反应过来。
阿怜垂眸,弯腰将陨铁收起,想了想,还是披上衣服出了门。
……
“哼,让你不见我!”瑶光抓着宝月琉璃樽穿过云层,她的脚下正是大夏国与吴国的交界。
玄霜追在她身后,瑶光回头一看,勾起嘴角,又提高了速度。
霜龙在云层里迷失了目标,忽的听见地面传来人群的惊呼声,转头往下看去,一座精巧的红色喜轿在漫漫黄沙见十分显眼。
此时喜轿倾斜,新娘被颠了出来。
珠帘之下,正是阿怜的脸。
阿怜伸出手,求他带她离开。
当然,他当然要带阿怜离开,阿怜只能嫁给他,他们早已在情浓缠绵时许过今生往世白头之约。
可他的身体却不为意志所动,固执地调转方向往瑶光所在追去。
玄霜被困在其中,挣扎不得。
他抓住了瑶光,让瑶光归还琉璃樽,瑶光却说已经
将琉璃樽放入灵台。
贸然抢夺恐对她仙体有损,玄霜只能绑住瑶光,意图返回仙界让昊天想办法。
回程时,他再次路过吴国的上空,见兵临城下,烽烟四起。
而他的阿怜,在城墙上挥剑自刎。
“不!”玄霜神魂剧震,亲眼目睹爱人死亡的痛苦让他神魂泣泪,竟然也影响了这具躯体,让霜龙的巨瞳在漠然的目光中突兀地垂泪。
“生为凡人,难得有这般勇气”,玄霜听见了这具身体的心声。
霜龙化作人形,只动动手指,那新亡公主的魂魄便在混沌中来到他的掌心。
“送她过冥河,助她早点转世吧”他自言自语道。
见一向冷漠的神君如此,被他束缚的瑶光心中妒意丛生,灵台中的宝月琉璃樽受此波动,出现裂纹。
瑶光一凛,颤抖着伸手触摸,宝月琉璃樽在被她指尖触碰的刹那支离破碎。
瑶光心中恐慌,只能拿出自己的本命法器,变作琉璃樽的模样,偷梁换柱。
玄霜带着阿怜的魂魄来到冥界。
冥河旁,无数魂魄正排着队,想坐上那往生船到达彼岸,转世投胎。
玄霜飞过冥河,将魂魄交给了地府的判官。
判官诚惶诚恐地接过魂魄,翻开生死薄,眉头一撇,叹道,“真是可怜”
阿怜的魂魄还穿着身死时凌乱的衣衫,脖子处一道狰狞的血痕。
她懵懂地回头看了神君一眼,随前来接引她往生的小吏离开了。
他似乎听见一声极轻的‘谢谢’。
玄霜的神魂不知,原来他与阿怜竟还有这样的渊源。
他曾赞她无畏,送她提前转世。
若不是因此,他可能无法在仙界遇见阿怜,并最终爱上她。
……
眼前一片白光闪过,玄霜的神魂落在一座恢弘的神观外。
漫天飞雪之下,穿着祭司服的女子推开神观的门,抱起襁褓之中的婴儿。
婴儿的脸被冻得通红,哭声十分微弱。
祭司面露不忍,伸手探了探婴儿的鼻息,感慨道,“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今后便唤你‘阿怜’了”
玄霜的神魂看着阿怜一路磕磕碰碰地长大。
阿怜在朝拜他的神像时开小差打盹,他也觉得无比可爱。
这一世他在卷轴里看过,应是美满的结局。
阿怜能熬过瘟疫,成为祭司,带领神观解救世人,最后在信徒的赞誉声中安然辞世,因功德转世到仙界。
可当阿怜因感染瘟疫蜷缩在废弃祷告室时,玄霜还是十分痛心,只能希望那时的自己快点将神力送来,消解她的痛苦。
神力钻入阿怜眉心时,他猝然松了口气。
阿怜成为了祭司,带领神观消灭瘟疫,与卷轴世界里的走向一般无二。
可唯一不同的,便是这期间灵国与篸国的战况。
不同于卷轴世界中两国达成和解的结局,灵国节节败退,战火最终烧到了灵国的都城,百姓四散奔逃。
神龙观信众庞大,规模更胜往日。
不少百姓跑到山上,祈求神观的庇护。
阿怜开门让百姓进入神观,嘱咐神观内的女官,若乱兵杀来,便领着百姓们从后山逃走。
乱兵见城中无人,举着火把上山搜寻。
“祭司,我们一同走吧!”女官泪眼婆娑地劝道。
“我不能离开神观。”阿怜摇摇头,“我是灵国的大祭司,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她将神观厚重的大门掩上,视死如归地吩咐道,“你们快走,我会尽量拖延时间”
转身面向那八十八道白玉阶梯,阿怜给自己打气,“况且,神君会保佑我的”
乱军首领见她貌美,劝说她,若跟了他,便留她一命。
阿怜誓死不从,挣扎中从白玉阶梯上滚下,摔得头破血流。
弥留之际,她动了动沾血的唇瓣,呢喃道,“神君,阿怜……尽力了”。
纤细的手腕无力地垂落。
“不……不!”玄霜已被阿怜凄惨的情状激得几欲发狂。
他的身躯逐渐凝实,跪地托着阿怜的头,泪如雨下。
可此时的阿怜早已没有了鼻息。
“鬼!有鬼啊!”乱兵注意到这突然现身的人。
他的周身黑气缠绕,看着极为可怖。
玄霜抬头,狠戾的目光将乱军锁定,他轻轻将阿怜放下,站了起来。
乱军握着刀,惊恐地后退。
惨叫声不绝于耳。
鲜血染红了白玉阶梯。
神观前秃鹫盘旋,多日不曾离去。
阿怜的尸身被他带回她的卧房安放。
擦去血迹,修复伤疤,除了脸色苍白,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玄霜抓起阿怜的手放在脸侧亲吻,眼里全是病态的独占,“阿怜,我们再也不分开”
……
阿怜看着面前睁开眼的小黑龙,欣喜地几欲落泪。
说是黑龙,却还没长出犄角和爪子,看起来更像是一条黑不溜秋的小蛇。
“你醒了!”阿怜吸了吸鼻子,关切道,“感觉怎么样?”
黑龙似乎还没摆脱迷糊的状态,他抬头看向面前的女子,她一会喊‘神君’,一会喊‘夫君’,是在喊他?
女子注意到他陌生的眼神,神情担忧,“你怎么了?我是阿怜啊!”
原来她叫阿怜。
他信了,她就是他的妻,否则怎么一听到这个名字,他的心口就隐隐作痛呢?
“你怎么又卧在这”,醒来的阿怜红着脸将黑龙提溜出来。
黑龙稍作挣扎,阿怜便将他放开了。
他找回之前的位置,安然盘卧,似乎对她绵软的胸口情有独钟。
“算了”,阿怜脸上的红霞不褪,叮嘱道,“你安分点!”
她披上衣服,准备去魔城探探风。
深渊是对她没有影响,但可能对玄霜的生长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