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拱白菜的大猫
云姨娘还在旁边小声地哭着,这个时候,旁边奶娘怀里抱着的,云姨娘所出的庶子,小嘴一瘪,猛地爆发出尖锐刺耳的嚎啕大哭。
“哇!!”
第53章
国公夫人脸色铁青,胸中一股火直冲秦长坤而去,云姨娘嘤嘤的哭泣声,夹杂着小儿尖锐的啼哭,毫无遮拦地灌进耳朵,搅得她心浮气躁,太阳穴突突直跳。
真是一团乱麻!
国公夫人开始怀疑当时答应了把外甥女许配给自己的儿子,究竟是对是错。
成婚这些年,她竟到今日才知晓,苏意曾悄无声息地滑过一胎,这孩子瞒得密不透风,在她跟前半个字不曾吐露,而她那混账儿子,竟也懵然不知,这都叫什么事儿。
当年陆家败落,小弟出征未归,只留下这么一点骨血,家中忍痛将苏意送予无子的苏姓夫妇,待她嫁入秦国公府站稳脚跟,才将外甥女接回身边,如今倒好,小时没受的委屈,全叫他补上了。
以往他往房里抬人,她念着他年轻贪鲜,睁只眼闭只眼也就忍了,罢了。
“我看你与你媳妇也是过不下去了,横竖你也不想好生过日子,趁早和离了干净。也省得彼此折磨,祸及子嗣。”
话音未落,秦长坤倏地抬头,他马上就否决了,“母亲,您这是何意?”
“何意?”国公夫人冷笑一声,“即刻将这对惹祸的母子打发去庄子上!你该庆幸你大哥不在府中!若他在家,见他妻儿被你房里人害得卧床休养,你这小妾焉有命在?”若非念及那孩子身上终究流着秦家的血,她恨不得当场就将云姨娘打杀了事!
云姨娘一听要去庄子,魂飞魄散,去了那等地方,二爷身边还有新人,二爷院里还有旁的庶子,她生的庶子跟着她在庄上,哪还有半分前程可言?怀里的孩子似也觉出大难临头,哭得愈发撕心裂肺,
国公夫人一个凌厉的眼风扫过去,抱着庶子的仆妇吓得一哆嗦,慌忙抱着孩子退了出去,眼见孩子被抱走,云姨娘哭声戛然而止,只死死攥住秦长坤的衣袖。
秦长坤的心思却全然不在她身上。
“母亲息怒!是儿子的错!是儿子疏忽,未能及时发现表妹有孕!这几日儿子确实不在家中,若儿子知晓半分,定当即刻延请名医,将表妹如珍似宝地供起来!即便表妹没有子嗣,儿子也不在乎,左右姨娘们生的孩子,都可记在表妹名下教养,只认她一个母亲。”他素来带着几分风流气的桃花眼此刻竟显得格外认真。
这番话却将云姨娘惊得肝胆俱裂,不行!她好不容易生下的孩子,怎能拱手让人?二爷这话,莫非是要将她这尚在襁褓的孩儿抱给二奶奶养?
“你去庄上。”秦长坤忽地低下头,对着她冷声道。
云姨娘如遭雷击,再次哀哭起来,伸手欲再攀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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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数日,二房流水似的往大房温棠处送东西。
国公夫人更是将自己身边最得力,手脚最麻利的几个大丫鬟拨了过来伺候,周妈妈毕竟年岁大了,腿脚不便,遇事反应难免不及年轻人利落。
温棠连着喝了苦涩的安胎药,气色渐稳,幸而当时周妈妈反应快拽了一把,若让云姨娘抱着那壮实孩子直接撞上,后果不堪设想,也多亏温棠身子骨底子好,养得丰腴康健,不似那些弱柳扶风的娇小姐,此番虽受了惊吓,动了些胎气,好在只需卧床静养半月,并无大碍。
她喝完药,靠在引枕上,问起二奶奶苏意院里的情形,苏意年轻,小产后又有名贵药材日日滋补着,身子恢复得倒快,只是子嗣之事,终究强求不得,只能随缘了。
云姨娘母子被打发去了庄上,秦长坤倒是日日归家,却处处碰壁,国公夫人避而不见,苏意更是将他拒之门外,别说让他进去好言好语赔罪几句,苏意连面都不肯露,他也不敢硬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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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夏,温棠的肚子越发滚圆沉重,行走坐卧都透着不便,天气燥热,她愈发不耐暑气,人也容易倦怠,时常倚在窗边的凉榻上,摇着团扇,不知不觉便沉沉睡去,一睡便是半日,醒来已是黄昏。
秦恭离家已近半年,每月总会寄回两三封家书,有信来,便知他人在外头,一切安好。
温棠时常拿着他的信,看到信中问起孩子,便将夏姐儿和懵懂的淮哥儿抱到跟前,柔声念着信里的句子,两个孩子虽不懂信中内容,却识得“爹爹”二字,每每听到娘亲提起,两个小家伙便激动地扬起小脖子,挥舞着肉乎乎的小手,冲着那薄薄的信纸奶声奶气地喊,“爹爹!爹爹!”
温棠笑着将信塞到他们小手里,两个孩子便宝贝似的抱着,又去拉扯地上趴着打盹的元宝,非要它也一起喊“爹爹”,元宝被吵醒,懵懂地抬头。
听着孩子们稚嫩的呼唤,温棠的手总会温柔地抚上自己隆起的腹部,这里面,还有一个会唤秦恭“爹爹”的小宝宝呢,再过几个月,待到冬日,这孩子就该落地了。
那时......秦恭能回来吗?
秦恭不在家,温棠倒也不是一个人睡在偌大的榻上,苏意身子将养好之后,便常来她这边坐,一来是烦透了秦长坤有事没事便来纠缠,躲个清静,二来也喜欢与大嫂一处说话,爱逗弄夏姐儿和淮哥儿,两个小家伙见了苏意也格外亲昵,总是笑呵呵地张开小手让她抱。
苏意大约是觉得秦长坤整日来烦她是太过清闲,无非是后院人少了,前几日便自己做主,按着秦长坤素日对美色的喜好,又给他房里抬了几个身家清白,颜色鲜亮的姑娘,这举动放在平时自是出格,但此刻国公夫人知道了,也只当耳旁风,
老太太那边初闻有些不喜,嫌爷们院里人太多,不成体统,但转念一想,苏意不争风吃醋了,反倒落得清净,只要新人来历清白,老太太也便睁只眼闭只眼,由她去了。
秦府里,总算得了暂时的风平浪静。
转眼八月,温*棠胎相稳固,国公爷也带回了沿海大捷的好消息,他脸上是数月未见的欣慰与松快,这半载,沿海叛乱频仍,小股骚扰不断,更爆发过数次大规模海战,战火一度蔓延至沿岸州县,秦恭率军苦战,三日前于一场恶战中,阵斩贼酋,叛军群龙无首,残部溃散,被逐一清剿,沿海大局已定!
国公夫人忙不迭提笔写信,将温棠有孕数月的大好消息写在其中,命人快马加鞭送往沿海军营。
沿海军营,八月正是酷暑难当的时节。
烈日炙烤着,咸腥的海风裹挟着硝烟,血腥和尸体腐败的混合气味,令人作呕,
营帐内更是闷热如同蒸笼,没有冰盆消暑,汗水浸透里衣,黏腻不堪。
秦恭刚从阵前巡视回来,卸下染血的甲胄,他身形依旧挺拔,却明显清减了许多,脸颊凹陷下去,下颌线条显得愈发冷硬凌厉,长久的曝晒与风沙,将他原本的肤色染成深麦色,离“黑炭”也差不多了。
“大人,国公夫人家书到。”亲兵捧着信快步进帐。
秦恭接过,拆开封口,展开信纸,起初目光只是快速扫过,随即猛地顿住,看得很慢,一遍,又一遍,视线牢牢钉在那几行字上,仿佛要穿透纸背。
亲兵垂手侍立一旁,腿脚站得发酸,偷眼望去,只见自家大人如同化作了石雕,仍维持着那个姿势。
直至午膳时分,有副将前来禀报,需商议如何处置残敌,战俘及抚平地方疮痍等善后事宜,秦大人才把手里面的家书放了下来,然后放在桌案最显眼,最顺手的位置。
沿海大捷,贼首伏诛的军报早已飞递入京。
午膳刚毕,皇帝的圣旨便到了,旨意嘉奖秦恭半年内扫平沿海叛乱之功,嘉奖之后便是新的重任,命其即刻整军,驰援江南,那里才是此次叛乱贼首的老巢,仍有主力负隅顽抗,先锋章尧已立下军令状,正与贼军鏖战。
“朕,静候秦爱卿再传捷报。”圣旨末尾,期许沉甸甸地压下。
江南战事吃紧的消息,军中亦有耳闻,秦恭素来雷厉风行,令行禁止,接旨后本该即刻点兵开拔,力求速战速决,然而今日,他接了那明黄的卷轴,却未如常立即下令,只在营帐中默然坐了片刻,才霍然起身,传令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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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启程,离开湿热的海岸,向着江南进发,此去江南,快马加鞭也得七八日路程,大队人马行动稍缓,辎重粮草随行。
夏日午后,日头毒辣,炙烤着行军的队伍,官道上,马蹄疾驰,尘土飞扬。
秦恭骑在一匹黑马上,马鞍旁挂着佩剑与强弓,他未着沉重铁甲,只穿了一身便于行动的轻便皮甲,额角渗出汗珠,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滴在滚烫的皮甲上。
行至一处,跟在秦恭身后的亲兵见他忽然勒住缰绳,马速慢了下来,随即翻身下马。
“在此稍歇片刻。”秦恭沉声吩咐,目光投向侧前方。
众人循着他视线望去,只见半山腰的浓荫掩映中,竟掩映着一座古寺,山道蜿蜒,石阶陡峭,寺庙看着不大,却隐隐有香火气息传来,青烟袅袅,想是附近百姓常来祈福。
庙中央还有挂着小木牌和红带子的古树,
“大人,这山阶很长,又陡峭,日头又这么大,不如抬轿子......”身后的侍卫上前问,却见秦大人摆了摆手,走上前,沿着蜿蜒而上的石阶,一步一步。
寺门处,接待的僧人一直站在那儿,稍微抬头,就看见一位身着甲胄,浑身带着战场上未散尽血腥气息的男人走上来,
僧人心头惊讶,但也即刻礼貌上前,“阿弥陀佛,施主远方而来,着实辛苦,不知施主入小寺所求为何?”
男施主在前方停下,目光沉静,说出的话却与他周身凌厉的气势截然不同,
他嗓音低沉,缓慢,
“为吾妻,求平安。”
僧人先是愣了愣,然后忍不住又抬头细瞧了眼这位浑身肃杀的男施主。
不多时,
寺庙中央,那株挂满祝福,祈祷的高树枝头,多了一枚小小的木牌,清风拂过的时候,
木牌轻轻转动,上面系着的红带子随风飘扬,露出正上方笔力遒劲的二字:
吾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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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心诚,所求为何?”京城一处香火鼎盛的寺庙内,慈眉善目的住持轻声问道。
一位身怀六甲,腹部隆起的绝□□,由两个手脚伶俐的丫鬟一左一右小心搀扶着,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她眉眼温柔,“惟愿我夫君在外,诸事顺遂,平安归来。”
她恭敬地上香,默默祝祷良久,才由丫鬟们扶着缓缓步出大殿。
刚出大殿,便遇见了拾级而下的江夫人,她眼眶微红,神色憔悴,比上次相见又清减了几分,见是温棠,江夫人勉强扯出一丝笑意,这段日子,两人在庙中偶遇过几次,起初只是点头致意,后来渐渐能说上几句话。
江夫人看着温棠的肚子,虽有人搀扶,仍忍不住关切道,“眼瞅着再有三四个月就该生了,府里诸事周全,你更该好生将养着,这些地方,遣个得力丫头来代你上炷香便是,菩萨也必是体谅的。”
温棠见她气色比上次更差,先示意丫鬟将带来的精致点心匣子递过去,又让人从马车里取出一盏用冰湃着的酥山,“夫人切莫太过忧心,江南那边,捷报已接连传回,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您在家放宽心,吃好睡好,保重自身最是要紧,您安泰了,章大人在外方能安心。”
江夫人叹了口气,章尧竟连一封平安信都不曾寄回!连江南的捷报,也是从温棠或那个男人口中得知。
江夫人又对温棠道了几句谢,才心事重重地坐上马车离去,她去的方向是城中一处幽静的胡同深处。
那里有座低调的府邸。
她如今的身份已不是章府的江姨娘,非妻非妾,连她自己,也说不清究竟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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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棠回到秦府,刚进门,便见苏意正带着夏姐儿和淮哥儿在廊下荫凉处玩耍,再想起方才在府门口撞见探头探脑的秦长坤,他凑上来问东问西,温棠自不会替苏意传话,只淡淡一句“二弟妹在里头,二弟自去寻她说话便是”便将他打发了,
至于苏意见不见他,国公夫人有无空闲理他,让他自个儿去吃闭门羹便是。
温棠扶着腰,由丫鬟搀着,径直走向苏意和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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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同深处的府邸,朱门轻掩。
花厅里,四角放着冰盆。
江夫人与对面的男人相对而坐,却相对无言,气氛沉闷,
她只能垂着头,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子。
一只骨节分明,保养得宜的手将一盏温热的茶水推至她面前,“芸娘,方才去庙里,累着了吧?喝口茶润润、”范慎的声音温和体贴,听在江夫人耳中,却让她心底直冒寒气。
直到那只宽厚的手掌轻轻覆上她微凉的手背,安抚似的拍了拍,
江夫人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立刻将手抽回,只是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范慎不过四十出头,面容较之年轻时没有太大变化,只眼角添了几道细纹,更显沉稳威仪,通身气度儒雅雍容。
“芸娘,”他忽然起身,走到江夫人身侧,俯身端详她的脸色,眉头微蹙,“脸色这样差,可是晒着了?还是跟着的人不尽心?”最后一句语调依旧轻缓,却带着不容置辨的威压,侍立一旁的丫鬟吓得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触地,瑟瑟发抖。
“伺候主子,连主子不适都瞧不出,留你何用?拖出去。”范慎淡淡吩咐,“换懂事的来。”
江夫人张了张嘴,想求情的话在舌尖滚了滚,却被他垂眸看了一眼,他抬手,带着薄茧的指尖拂过她的鬓角,语气平淡无波,“不过是个下人罢了,不值当你费心。”
江夫人手心渗出冷汗,他却极自然地执起她的手,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低低笑了一声,“还是同从前一样,一紧张手心就冒汗。”
说着,竟从怀中取出一方素净的锦帕,细细地,轻柔地为她擦拭,他低头时,高挺的鼻梁在侧脸投下淡淡的阴影,浓密的眼睫低垂,神情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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