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姐夫后 第85章

作者:拱白菜的大猫 标签: 宫廷侯爵 正剧 先婚后爱 群像 穿越重生

昨夜重逢仓促,床笫间她又总将脸埋在他胸膛,此刻才得了空闲细细看他。

过了好一会儿,

他坐在那里许久,握着信纸的手指骨节分明,姿势几乎未变。

温棠轻手轻脚上前,执起案边的茶壶,为他续上茶水,茶水注入杯盏,发出细微声响,

她没说话,只将茶盏轻轻推到他手边。

秦恭还在那儿,低着头,他手里的信被他捏的皱巴巴。

温棠退回床榻边坐下,秦恭那边烛火明亮,她这边却昏暗一片,

她靠着身后的软枕,倦意袭来,不知不觉蜷缩起身子,侧躺下去。

秦恭终于放下了信,那信纸皱得不成样子,中间还被抠破了一个洞。

他抬手,重重捏了捏紧蹙的眉心。

这封信还是上次的那封,章尧毫不掩饰他对温棠的觊觎之心,如他在信中所言,他跟温棠自小就认识,

温棠常牵着家养的大黄狗去他家玩,年复一年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踮着脚盼他归家,

得了空,便揣着卖绣品换来的铜钱,买上几颗甜滋滋的麦芽糖或几个热乎暄软的白面馒头,一路小跑送到镇上学堂给他,

情愫渐生,及至两家父母为他们定下婚约。章尧会在冬日揣回镇上最热乎的蟹黄汤包,将她冻得通红的小手捂在自己掌心呵暖,

夏日炎炎,她会提着食盒去田间寻他,看他大口吃着饼,便踮起脚尖,用浸了清水的帕子,极轻柔地拭去他额角滚落的汗珠,

收工回家,暮色四合,四下无人时,章尧会将她抵在浓荫如盖的老树下,紧紧抱着,吻她,温棠那时总是仰着素净的小脸,温顺乖巧地环住他的腰身,

若她走累了撒娇,章尧便会轻松地将她背起,他虽是个书生,却因常年劳作而肩背宽阔有力,

夕阳将两人依偎的身影拉得很长,温棠伏在他汗湿的背上,哼着两人自小都爱听的童谣,

见他汗湿鬓角,还会伸手,一下一下替他扇着风.....

信中所描绘的,是秦恭从未参与,也无法企及的温棠的少女时光,那样鲜活生动,若非秦恭当年横插一脚,章尧和温棠早已是儿女绕膝的恩爱夫妻,根本不会有他秦恭什么事。

信末提及近日之事,章尧夜夜出入温棠居所,虽未明写,但一个男人深夜与心爱的女子独处一室,其意不言自明。

信纸被揉成一团,大手拿起,凑近烛火,顷刻间化作一撮黑灰,散落在地。

帐帘被风掀起一角,凉风卷入,将灰烬卷得无影无踪。

尽管早就猜到了他们早先关系匪浅,但是秦恭一直没有深想,颇有些掩耳盗铃的意思。

不去想,也就不存在,更何况他们现在再无任何关系。

但这事确实真正存在过。

而且这段时间他们一直朝夕相处,秦恭相信温棠,但不相信章尧,

温棠说昨夜,章尧差点就对她做了不轨之事。

那前夜呢?大前夜呢?

章尧那伪君子......

一股难以言喻的躁郁和杀意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秦恭起身,走到温棠身侧坐下,他低下头,看着她沉睡中恬静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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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日,阴雨未歇,对面叛军的攻势愈发频繁凶悍。

其中三次,便是范慎亲自带头冲锋,他极擅利用此地险峻的地形,尤爱在狭窄逼仄的峡谷地带设伏突袭,

朝廷这边,负责应战的是一位老将。

这位老将,早年亦是追随当今天子鞍前马后,一同打下这江山的从龙之臣,天子对他更有救命之恩,

于老将而言,天子不仅是君,更是恩同再造的主子,

对于范慎这等深受皇恩,却举兵反叛的逆臣,他心中深恶痛绝,恨不能啖其肉寝其皮。

几次交锋前,他都亲率亲兵,策马立于阵前,然后破口大骂范慎,骂他是乱臣贼子,骂他不思报效君恩,

皇帝待他如手足,更以金枝玉叶相许,长公主殿下在京城为他生儿育女,他反行此大逆不道,祸乱纲常之举,

心中可还有半分人伦纲常?可对得起陛下信重?可对得起长公主殿下情义?狼心狗肺!天地不容!

他这一番破口大骂,专挑人伦痛处戳,言辞极尽羞辱,骂得范慎麾下部将个个面红耳赤,怒不可遏。

其中一位追随范慎多年的军师,更是气得浑身发抖,脸色涨红如猪肝,拍马冲到阵前,指着对面厉声回骂,“老匹夫!”

别人不知道当年的内情,但是他非常清楚,当年前朝末帝虽称不上昏聩,也算勤勉,奈何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天下烽烟四起,早已不是一人之力可挽。

范慎多年寒窗苦读,然在彼时风雨飘摇,自顾不暇的朝廷,

一个毫无根基的寒门书生,纵有经天纬地之才,又能有何作为?功名?不过虚名!功业?寸步难行!唯有清贫潦倒。

当年,是一个姓江的富商资助了范慎读书赶考,那富商不过是一时兴起,随手施舍,未必真看中了他的才学,

但年轻的范慎却将其视作唯一的希望,他背负着沉重的书箱,信誓旦旦地向江老爷保证,定要金榜题名,风光回乡。

富商当时只是对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范慎以为那是鼓励与默许。

很久以后他才明白,那笑容里,分明是对他少不更事的洞悉。

现实很快给了满腔热血的范慎兜头一盆冰水,

读书好有何用?考取了功名又能如何?头顶压着盘根错节的权贵,官大一级便如山岳,

朝廷自身焦头烂额,四处派兵镇压起义,哪还有余力安置,提拔这些无根无基的寒门进士?

范慎根本毫无出头的希望。

这个时候,皇帝带领的义军风头正劲,范慎投笔从戎,乱世之中,军功才是最快的晋身之阶。

但是范慎好不容易一步步从小卒爬到军师的位置,在一场决定性的战役中,他献上关键计策,立下大功,

他等着当时的皇帝给他立功,这样他就能回去了,他在离开家乡之前,就跟芸娘的父亲保证过了,他会风风光光地回去,芸娘的父亲也没有拒绝,但是皇帝偏向了秦国公,他的功劳被轻描淡写地抹去,甚至美其名曰“补偿”,将长公主塞给了他,

这不是补偿,而是成全了长公主,长公主看上了年轻时,温文尔雅的范慎。

后来,等范慎终于回到家乡的时候,江芸娘家里已经没落了,她在门口支着小摊,总有一个章姓的权贵子弟来骚扰她,

范慎当时凯旋而归,看似风光无限,他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带走了她,

什么心理呢?

因为曾经没得到,不甘心?

范慎自己也说不清,只知再见她时,想起的是当年他一身落魄初到府城,是她温言告诉他,“我爹爹在周济读书人,相公不必在此苦熬,待来日高中,再还也不迟。”

他很想她。

但是长公主把芸娘发卖了……

这几日的厮杀,就在这连绵冷雨与泥泞的山谷间反复上演,朝廷大军吸取了先前教训,虽未大胜,却也未再重蹈覆辙,

几场交锋下来,双方堪堪打了个平手,只留下满地狼藉和愈发浓重的血腥气,被雨水冲刷着,渗入泥泞的土地。

府邸深处,回廊尽头。那间满目猩红的喜房依旧扎眼,红绸,喜字,缠着红带的柱子,铺地的红毯,红浪灼人。

江夫人一直坐在这间屋子里,她手心还放着一把锁,那是这间屋子的锁,钥匙还插在上面。

旁边有两个婆子,一直站在江夫人旁边,两个婆子都不敢抬头去看江夫人的脸色。

素日里和声细语,甚至显得怯懦的江夫人,此刻面沉如水,从清晨枯坐至今,一言不发。

她不说话,旁边站着的两个婆子,更不敢说话。

屋里的那个女人已被她放走了,大人自那晚匆匆离去,至今未归,

而江夫人,自那日后,每日必来此枯坐,好像势必要等到大人回来。

暮色四合,沉甸甸地压下来。

沉重的脚步声终于由远及近,停在门外。

大人终于回来了,烛火跳跃,映着他一身湿冷的雨水,寒气扑面而来。

两个婆子战战兢兢的。

江夫人缓缓站起身,动作有些僵硬,声音却出乎意料地平缓,“这些日子,你究竟在外面做些什么?”自发现这屋里关着的是温棠,江夫人便觉五雷轰顶,温棠是有夫之妇,有儿有女。

儿子这般强掳人妻,毁人清誉,这是何等伤天害理!

若她夫家是个苛责的,温棠那孩子往后还怎么活?

她翻来覆去,将这其中的利害,人伦,后果掰开揉碎了讲给他听。

“所以,这就是母亲自作主张,把人放走的理由?”

江夫人浑身一软,踉跄着跌坐回椅中。他毫无悔意!

他指间还捏着面具,江夫人猛地站起,扑过去一把夺过,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崩溃的颤抖,“为什么戴这个?!你把脸藏在这后面,是因为你也知道见不得人,是不是?!你现在做的这些事,是见不得光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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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未用如此尖锐的语气对待过自己的孩子,甚至对任何人也未曾有过。

“你不学好......竟学人造反作乱......”话未说完,江夫人已是浑身颤抖,眼眶瞬间通红,腿软得几乎站立不住,全靠扶着椅背才勉强支撑。

这种事情是根本不能做的,这是大逆不道的事情,这是要掉脑袋的事情啊!

而站在她面前的人,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任由她夺走面具,他只微微偏了下头,避开母亲痛极的目光,语气轻描淡写,“母亲,您总是不满意,我做什么,您都不满意。”

“小时候在乡下,邻家孩子来找我玩,您把他们赶走,说人家看不起我,拉着我回家,要我专心读书,将来考取功名才有出息,我听。”

“后来长大了,书读得尚可,与我心爱的姑娘定了亲,只待考完回来成婚,可到了京城,处处不顺,我要辞官回乡,您说不行。我也听了。”

“再后来......她也到了京城。我想带她走,可我知道您定是不愿的,定要说耽误前程,自毁长城。母亲,您知道她大婚那天,我为什么要快马加鞭离开京城去江南吗?”

说完这句话后,他沉默了很久。

“这几年,你要我到处跟别人相看,我也去了,事事都听你的,依你的,母亲,究竟我怎么做,你才能满意?”

“你给我一条明路?”他说话的语气毫无起伏,让旁人得心里直冒寒气。

江夫人嘴唇哆嗦着,浑身剧震,半晌才发出微弱的声音,“你......怪我?”

章尧忽地轻笑了声,“母亲多虑了,这府邸,您是主人,要什么,想吃什么喝什么,下人自会恭敬奉上,您安心住着便是。”说完,他不再看她。

“你在怪我......”江夫人眼神涣散,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几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