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锦瑟流朱
小圆也站起身,看向了乔远香:“奶奶,我想在这儿睡。”
乔远香笑了。二孙子的眼神,总让她想起在战场边见过的一只绵羊,是受了惊吓寻求保护的眼神,跟她叫奶奶的时候,神态里总是带着点央求,从小到大都没变过。
小时候也是这副模样,软巴巴地看着她,老是想赖在她这边睡。乔远香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松了下来,满口答应:“行,客房空着,我带你过去。”
躺在奶奶家客房的床上,黑了灯。小圆如同风浪中快要翻了的小船,突然找到了一个风平浪静带着温暖的港湾。
那把刀插在韩潮身上,发出的那声古怪的噗噗声,终于不再困扰他的神经。
平静了一会儿,他睡着了。
隔了几个房间,陆恒和林雪梅,躺在陆恒单身时候住的小床上。这里曾是他们的婚房。
今天不用陆恒伸出胳膊搂她,林雪梅迫不及待地,自己扎进了陆恒的怀抱。
陆恒一反手,紧紧的搂住她。
平日嫌她太冷淡,太清醒,总是不怎么把她放在心上的样子。
今天,他苦尽甘来,患难见真情了。
林雪梅把胳膊紧紧的缠住他,把脑袋贴在他胸前,就好像一撒手,他就要飞走一样。
陆恒被她箍得有点透不过来气,心里涌起一股温暖和踏实。
好像一个抓也抓不住的东西,变成了一个实体,握在了手心里。
这踏实感一涌上心头,怀里的女孩活色生香,触身温软,发肤生香,今晚一直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神经一松懈,把怀里的妻子,抱得更紧。
两个人身体相贴,肌肤相亲。
这时候林雪梅才想起来,这一阵子各种忙,忙着各自的离职换工作,忙着新公司开业,两个人已经有几天没亲近了。
心思刚转到此处,就觉男人身体有了异动。
林雪梅一紧张,用手去推男人:“这里不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准备。”
她没说出来的一句话,这地方浅窄,经不起折腾。
陆恒自从搬进了别墅里,越发的疯,幸而地方大,惊扰不到别人,可今晚回了陆家小洋楼。屋子又小,床又窄,一折腾起来,还不得地动山摇?
陆恒本来是动了些许的心思,一见林雪梅紧张,想起她这一晚上担惊受怕,对自己起了从没有过的依恋之态,心肠一软,耐住了自己的心思,抚摸她的后背安抚她:“别害怕,不动你。”
林雪梅放松下来,这男人虽然疯,倒是守信用。
可刚放松下来,就觉得身上一凉,睡衣被剥离了身体,扔在了一边。
她一边挣扎,一边质问:“你不是说,不动我吗?”
陆恒说:“我是说,你不用动。”
林雪梅挣扎无效,听男人偷换概念,气的脑袋发晕。
男人今天得了空前的自信,不光耍赖,而且还出言威胁:“你别乱动。你动的话,全屋子都会听见。”
男人的嗓音本来就低沉,现在又格外压低,格外有权威性,林雪梅果然没有再挣扎。
她刚才挣扎的这一两下,这张小床已经在吱嘎作响了。
她可不想引起更大的误会。
陆恒见她放弃了抵抗,不再客气,把那无师自通的手法,轻车熟路,去到那去熟了的地方。
就像按响了自己最熟悉的琴键一样,准确地弹奏出了前奏。
开始的时候,林雪梅惊惧于环境的浅窄,走廊来来回回去往洗手间洗漱的脚步声,紧张的浑身僵硬,汗毛竖起。
男人见她实在太紧张,先缓下手,把她揽到怀里,亲了上去。
亲还是以往的亲,可,今天男人的心情格外不一样。
想起她刚才紧紧抱住自己的样子,男人的心里,忽然就泛起一股近乎陌生的柔情,收起了以往那股兽类的贪馋和饥渴,亲的细致,绵密。
林雪梅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股柔情包裹,也是猝不及防,没有一会儿工夫,被亲成了一汪水。
这一晚上的惊吓、恐惧、血腥气,到这时候才被冲淡和遮盖,世界恢复了它的柔软和美丽。
男人察觉她放松了下来,缓了一口气,重新开始。
指尖之下,准确无误,弹奏出想要的旋律,听到的吟唱仿佛来自遥远的天国,他的颅内仿佛有一只烟花冲天而起。
四面散开。
原本条分缕析的冷硬世界,仿佛被来自地平线的岩浆融化,粘连成了一个混沌。
当一切平息之后,他仍然不愿意放松她。
肌肤紧紧相贴,一丝缝隙都没有,好像被那股岩浆粘连到了一起。
他的心内一阵感慨,以往他拼尽全力,总觉得只能拥有她的片段,或者一部分。
从未像此刻,感觉实实在在的拥有,完完整整的拥有。
林雪梅像一只乖顺的猫,缩在男人怀里,明明一动也没动,却累的精疲力尽。
方才死死咬住被角,还是忍不住泄露了一点声息,这屋子不隔音,也不知道有没有惊扰到别人。
缓过一点劲儿来,想起方才的自己,太过忘情,忘了今夕何夕,身在何处。她的脸颊后知后觉,发了烫。
第二天一早,韩潮在军区医院苏醒。
陆恒早就把他的奶奶接了过来,陪在身边。
陆天野和乔远香来军区医院看他。
韩潮脸色苍白,靠在床头,带点惯常的冷漠神情。
经过昨晚这场凶险,他已经明白,不能走了。
不走,只有武钢一伙人要对付他,而且不敢明目张胆。
陆恒的身份地位在那。没有流氓混混,敢去明目张胆对付一个军人世家出身的退伍营长,一个军营里曾经的明星人物。
走出陆恒的庇护范围,武钢和孙长海两伙人,都在找他。把他捅死在街头,如同碾死一只蚂蚁。
就像陆恒今早来叮嘱过的那样。他的出路就是,安心养伤,安心继续给他当安保。
陆天野一进屋,一把握住韩潮的手:“孩子,替我孙子挡刀了,我们全家都感激你。”
韩潮望着陆天野满头的银发,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前辈,眼神里带了成色十足的诚恳,他反握了一下老人的手,冷漠的脸上罕见的有一点动容,答了一句:“皮肉伤,您别放心上。”
陆天野见韩潮并不居功,脸上带一个看淡一切的冷傲之气,也是一个刮目相看。
这孩子出身贫寒,倒没有小家子气,跟当年的林满堂有三分像,心里又添了三分喜欢,朗声一笑:“快点好起来,以后我们待你跟亲孙子一样。你奶奶给你炖了补汤喝。”
乔远香从随身挎包里,掏出补汤,递到韩奶奶手上,一脸歉意:“孩子受苦了。您老人家,受惊了。”
韩奶奶本来是满心憋屈,骂了孙子一顿。
她就不明白了。
原本孙子在街上混,整天的受伤流血,警察来问话,这好不容易找了一个正经工作,怎么还是受伤流血惹麻烦,警察来问话?
可一看乔远香一进门,一脸的歉意递过来补汤,心里怒气消了三分,伸手接保温饭盒的提梁,察觉乔远香手里还同时递过来一个厚厚的红包,忍不住往回推让:“这可不敢当。”
乔远香坚持递给韩奶奶:“孩子需要补养,我们也不能经常来,还需您多操心。”
韩奶奶推却不过,收了红包。
想起来陆恒和林雪梅早上来看望的时候,说过要另外发一笔抚慰奖金,也明白这是遇上了个待人好的厚道人家,韩奶奶消散了怨气,开了笑脸,让乔远香和陆天野:“您二老,快坐下!别站着!”
乔远香知道韩潮父母早逝,韩奶奶把韩潮这个孙子一手拉扯大,一见老太太,果然是个爽快利索人,两个人便一见如故,坐下来攀谈了起来。
陆天野也坐下,跟韩潮攀谈几句。
韩潮本来话少,跟陆恒有的一拼,加上知道陆天野是个战斗英雄,而自己是个街头混混,在陆天野面前很有几分自卑,又增加了几分拘谨。谁知道陆天野话题不拘一格,竟然说,带兵打仗,跟当混混大哥街头火拼,本质上是一回事,都是当大哥带小弟,都了不起。
韩潮听的那叫一个诧异,不顾伤口疼痛,跟着笑出了声。
几个人笑声未落,门口进来一个人,见了陆天野乔远香,本能就是往后一缩。
架不住乔远香眼尖,喊住来人:“秀莹?你怎么来了?走错房间了?”
白秀莹耳根子有点发红,强撑一个笑脸走进门:“奶奶,我没走错。我跟韩潮是小学同学,来看看他。”
乔远香有点诧异。公司开业典礼那天,没看出来两个人走的这么近。
跟韩奶奶初次见面,也聊得差不多了,乔远香拉了陆天野一把,起身告辞:“让年轻人聊。”
陆天野意犹未尽,站起身来:“等你好了,去我家,咱俩下一盘军棋。”
这个年轻人,性情有点像陆恒,比陆恒多了些温度,很得陆天野的心。
乔远香和陆天野退出病房,白秀莹来到韩潮的病床前,低声问候一句:“你没事儿了吧。”
之前白秀莹跟韩潮虽然来往的密切,但从来没来过棚户区,没进过韩奶奶的家门,韩潮免不得介绍一句:“我奶奶,我小学同学白秀莹。”
白秀莹跟韩奶奶打过招呼,坐在韩潮面前的凳子前,自然地拿过来盛汤的小碗,递给韩潮。
韩奶奶见二人也不寒暄,神情态度中透着说不出的熟稔,心下了然。
韩奶奶这些年,冷眼旁观韩潮身边的姑娘来来去去,看着白秀莹的目光也带了一份审视,见她穿着打扮,跟刚才来的两老一样,透着养尊处优的讲究,而且,张口就管乔远香叫奶奶,叹了口气,转开了视线。
这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来头,她也管不了,只能装没看见。
门外站了个人,透过玻璃门往里面看着。正好能看到白秀莹的脸。
只看了两眼,他就觉得头脑发晕。
自从昨晚上,买凶杀人,又宣告失败,他好像落下了这么个随时发晕的毛病。
他扶住墙角站住,艰难地缓过一口气。
虽然急于拿到韩潮和白秀莹的亲密照片,但是,韩潮和白秀莹两个人在一起是个什么样子,他以前从来没有亲眼看过。也从来没有认真去想过。
今天亲眼见了。
他做梦也梦不到,白秀莹这样蛮不讲理,根本不顾别人死活的大小姐,居然还能够变成这幅样子,在韩潮面前的这幅样子。
最初的那一股子震惊过去,小圆脑内的眩晕过去,站稳了身子。
隔窗相望的这一个场景,震撼了他的心,也改变了他的决定。
韩潮活着,比死了更有用。
如同白秀莹能够牵制白健雄,而韩潮,妥妥的能够牵制白秀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