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锦瑟流朱
林雪梅见陈小花脸色惨白,就快哭出来了,赶紧拐个弯,把话题往励志的方向缓冲一下。
“你现在自己有工作,很能干,我以后还会给你涨工资,你自己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了。几个月以前,你能想到有今天吗?像你这么能吃苦肯努力的人,什么都不用怕。”
林雪梅说着说着,动了情。她想起了前世不懈努力的自己。
陈小花眼里也闪动了泪花。
平时为了保持坚强,她极度压抑着自己内心的真实情感,现在有人掏心掏肺的跟她说话,过问她的苦处,她心里压抑了许久的话冲口而出:“可我还是觉得孤零零的,在这个世界上无依无靠。我可以努力工作,努力挣钱,可是我心里,很害怕很害怕……”
这些苦水,在她心里堆积翻腾,日日夜夜,太久太久,现在,随着泪水,一起决堤。
林雪梅递过手帕,也反问了一下自己。前世的自己,也是一个孤儿,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一直往前奔跑,总也停不下来。
不管怎么说,先把陈小花从悬崖上拉回来再说。林雪梅握住陈小花的手:“记住,你现在不缺对你好的人了。徐进能做到的事,我都能,不光我,陆家其他人,我奶奶,还有我妈,都能,她们都很喜欢你,都很心疼你,都愿意帮你。”
喜欢,心疼,帮助,愿意。像一颗颗子弹,打中了陈小花的胸口。她的泪水决堤,快把一张手帕哭湿。
林雪梅也是到此刻,才真正明白,陈小花根本就没从上一段失败婚姻的阴影当中,走出来。
她本来就是孤儿,没有家。长大以后又倒霉,碰上一个居心叵测、诡计多端的男人,谎称能给她爱,能给她一个家,结果只是为了薅她的价值。
一旦等到她弱的时候,好欺负的时候,肆意打骂没商量。
这段上当受骗、九死一生的婚姻经历,对于她来说是个灾难,她的底气和安全感本来就微薄,再经过这场婚姻的打压,更加的雪上加霜。
想到此处,林雪梅把陈小花的手握得更紧:“你需要自信,更需要底气。要记住,我们全家,都是你的底气。”
两个女子的双手,紧紧相握,双眼对视。
陈小花终于被注入了力量感,眼神发了亮。
徐进在姚娜的身边,短暂的打了一个盹,然后就起身冲了澡,冲完澡都没擦干,就穿好了衣服。
姚娜也睡着了,被徐进带起的一阵风惊醒。
再没有往他身上用心思,也发觉了这个男人今天不对劲。
她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干什么去?”
徐进没有回答。
姚娜想伸出手,捞住他的胳膊,却晚了半拍。徐进开门,又关门,带进来一股凉风。
姚娜伸出五指,却只抓住了一缕风。
徐进冲到楼下,开了车,想回林雪梅别墅门口去等陈小花,不知道为什么,就没这个胆量。
在街上漫无目的,转了两圈。
徐进活了三十多岁,从小精明伶俐,目标明确,从未像今天这样,彷徨过。
转了两圈之后,他又回到了陈小花租住的省委大院,在楼下车里等。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陈小花从大门口进来。
他从车里出来,阳光照在他脸上,照在他们俩身上,他打量她一眼,双眼红得发肿,肯定是哭过了。
陈小花看见他,吓了一跳,从林雪梅别墅出来,看他的车已经离开,她心里一个轻松,没想到他会回到这里,等她。
陈小花本能地,想别开眼。可是一想到林雪梅跟她手握着手的那一瞬间,勇气顿时升起。
坦然地拿眼睛,直视了他。
第111章 黑红也是红 王凯有学问
徐进是何等敏锐之人,一眼就发现,陈小花跟刚才不一样了。
虽然面色苍白,眼眶红肿,可是腰杆挺直了,眼神看人的时候,也不再躲躲闪闪。
陈小花直视着徐进,坦然露出一个微笑:“徐老师,进屋再坐一会儿吧,冰棍儿还没有吃完呢。”
徐进脸上发烫,对于眼前这个又柔弱又苦命的女孩,突然不敢直视。
他突然深深的后悔,上午带着十根冰棍儿和一个花瓶进屋的时候,内心的傲慢。
接着,他心底又涌上来一阵恐惧。
他带着十根冰棍儿和一个花瓶进屋的时候,他无所畏惧,觉得自己是世界之王。
别说踏进那间屋子,就是上那张床,也是分分钟。
只有他想不想,没有他能不能。
可是现在,他忽然开始怀疑,自己还有没有踏进那个门槛的机会。
夏末的阳光下,他生生冒了一身冷汗。
徐进什么事情都干过,可是从来没有这么心虚胆怯过,面对陈小花的目光,他躲开了眼,勉强挤出个笑意:“不了,等你有事需要帮忙,我再来。”
陈小花看出他此时的脸色带了愧意,大大方方,报以一个微笑:“谢谢您的帮忙。”
陈小花转身进了屋,没有回头看一眼,腰杆挺的笔直,背影消失在徐进的视线里。
徐进站在原地,被陈小花的一句话,推了八十丈远。
身子没动,依旧在阳光下冒着冷汗,一颗本来就慌乱的心,又在胸膛里滚了好几个踉跄。
他自己也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身上一件素色条纹衬衫,已经后背透了湿,才回过神来,回到车里,驾车离开。
徐进把车开往了郊外,在绿意森森的乡间公路上狂奔急突。
他的人生到此为止,有条不紊,无往而不利。金钱,财富,女人,都是为他的欲望服务,都是围着他转的。
这次,他实在不明白,自己是迎头撞上了什么,怎么成了这副鬼样子。
他的人生第一次,感到了无枝可依,无处可去。
天下之大,好像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他需要找个人去倾诉,去依靠一下。
找谁合适呢?
他把头靠在了方向盘上,久久不动。
——
林雪梅劝明白了陈小花,把她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自己也是擦了一把冷汗,幸亏插手的还不算晚。
一看时间不早,自己煮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急急忙忙的吃下去,赶去团里开会。
林雪梅自从来到文工团,忙得脚不沾地,第一次参加演员业务会。坐公交车赶到了军区文工团,走进大会议室,婆婆唐文竹已经到了。
一看唐文竹一身打扮,一身大花裙,墨绿底色,上面绣着明黄的凤尾竹,头上同款发带,身上透着幽幽的高级香水味。松弛中透着华美,就像贵重珠宝一样闪光,天生的女明星范儿。
林雪梅对照一下自己。
还是在军区医院当护士的时候,经常穿的短袖套装,到了护士站就得换白大褂,一天天的就这么糊里糊涂过了,也没来得及打扮自己。
唐文竹也打量了儿媳的身上,一秒都不等,就开了腔:“最近你太忙了,我都抓不到你影子。明天我有空,带你选衣服去。”
林雪梅心里一下子就舒坦了,好比大暑天吃了一根儿绿豆冰棍。
这比亲妈还宠呢。
她开了笑脸,陶醉地嗅着香水味,蹭着就想坐到婆婆身边,被婆婆一挥手赶开:“不是这个规矩。你得坐到你师父身边。”
林雪梅做个鬼脸,坐在了副团长刘利民身边。
凳子还没坐稳,还没等着叫一声师父,师父一转头,主动说了话:“小鬼,可以呀。这才刚来几天?争到了这么大的荣誉,我和唐老师都没敢指望你,没想到,你自己就出息了。哈哈。”
林雪梅心里勉强藏住了一句吐槽。心说我也没敢指望你们俩,指望你们俩,还不如干脆跳槽得了。
既然师父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林雪梅也配合他的情绪,甜甜笑一下:“都是师父教的好。”
话音未落,柳如带着郭可云一前一后,进了会议室。恰好听见这句话。
林雪梅声音也不高,架不住会议室太静。
柳如当时,脸色就是一黑。
郭可云也垂了头,脸上带点灰溜溜。
随后进来的是王凯,进了会议室,站到了一边,手上整理着什么资料,没有立刻落座。
张团长最后进了会议室,大家脸色一肃,会议正式开始。
王凯坐到了张团长身边,准备做会议记录。
一看这场面,林雪梅对他有点刮目相看。
原来他身兼多职。不光是主持人,非常有灵气、善于学习模仿的项目策划,同时还是团长助理。
她瞟一眼自己师父刘利民,心说幸亏王凯和他不是一代人,否则,刘团,你危了。
张团长清一清嗓子:“今天本来是常规业务会,但第一项内容,我要表扬一个不常规的喜事儿。我们林雪梅,小林同志,刚考进来没几天,就要代表团里去参加电视比赛。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机遇呀!”
张团长高兴得直搓手,又把目光转向了唐文竹和柳如:“文竹,柳如,你们俩是咱们女歌手的台柱子,你们俩入团多久,才有机会出去参加比赛的?”
唐文竹回答:“我记得是一年。”又瞟一眼柳如。
柳如不情愿地接了话:“两年。”
她自己,至今还没有参加过电视比赛,以后只怕,机会也是不多了。收了个徒弟,也是指望不上。
张团长接着说:“也要对利民,提出隆重表扬!当时招考的时候,慧眼识珠,现在,指导有功。”
刘利民马上谦虚一句:“雪梅赶上了好的时代好的机遇,加上张团领导的好。”
表扬刘利民,无异于批评柳如,招考的时候有眼不识金镶玉。
柳如本来心情就欠佳,这下脸色更黑,偏偏还不能发作,因为张团长说的是事实,她无可推脱。
会场的氛围有点微妙,所有人的眼神都躲了柳如走。
只有唐文竹,拿眼睛直视了柳如,脸上带着笑。
在演员业务会上,被二十年的宿敌拿眼神这么奚落一下,柳如如同被剜了一刀。又拿手捂住了胸口,感到一阵绞痛。
张团长心情格外好,乐得合不拢嘴,脸上皱纹像核桃:“这是我们团第一次有演员参加电视比赛,全团支持,全团配合,全团为林雪梅同志当后盾,全团为林雪梅同志让路!”
郭可云,从坐在桌上就一直垂了头,没说话,从进门到现在,就听见林雪梅这,林雪梅那,现在团长居然说,全团都要为林雪梅让路,整的跟喊口号誓师似的,实在太扎心了。
各种刺耳刺心之下,郭可云只觉得浑身如同长了刺,眼神都没处放,四处乱飘之中,看到王凯面前放了一份报纸,上面的大黑标题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