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锦瑟流朱
接着,她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安安稳稳放在床上,身上盖了被子,屋里也亮起了灯。
也许是知道自己闹得太疯,内心有些愧疚,男人的声音出奇的温柔:“我抱你去洗洗。”
林雪梅抬头瞟一眼,他身上的家居服穿的整整齐齐,也放下心,答应一声。
今天虽然腿格外酸一些,但是好在,折腾的时间短,还不算太累。
她整个人沉浸在温暖的温水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可抬眼一看男人的眼神,就知道不妙。
好像又上当了。
林雪梅想逃,又晚了一步。
在水花激烈的冲撞之中,林雪梅身不由主,闭上了眼,认了命。
这男人,好像根本也不懂什么叫知足,根本也不懂什么叫愧疚。
棕色地板上,又叮叮咚咚,下着一场急雨,眼看浴缸里的水去掉了一半。
林雪梅好容易缓过一口气来,想着提醒一声:“地面……漏水……”
男人在百忙之中答话,眸色黑沉:“已经修好了,你忘了?”
林雪梅头脑发晕,是忘了。
她只知道,今晚的遭遇,一半是婆婆的锅,一半是徐进的锅。
婆婆是好心办坏事。
至于徐进,真不愧是全书的大反派,她的一生之敌。
许二凤来到王喜家,天已经擦了黑。
林雪艳扒着窗户,往外看,翘首盼望。
一看推开院门的是娘家妈,她的脸上带了失望。
许二凤一看闺女,突起的肚子,浮肿的脸,住在这个破茅草房里,穿着发旧的衣衫。
一阵的心酸就涌上心头。
真不知道她当时什么都不顾,未婚先孕,破釜沉舟,要嫁给王喜,是图着了个什么?
再一想想,婆婆隔着林有贵,交办给她的任务,这股心酸在暮色翻涌中,翻了好几倍。
然而这是全家的大事儿,许二凤硬着头皮,往屋走。
虽然在屋外鼓足了勇气,然而等许二凤进了屋,看着闺女燃亮了煤油灯,还是一时不知道,如何开这个口。
恰好凑巧,王喜娘走进林雪艳的屋来:“艳子,喜子怎么没见人影?水缸里的水见底儿了。”
林雪艳正惦记着,王喜去跟爷爷林满堂争取,要背叛林家的事,到底是怎么样了。
本来以为到了林家祖屋,三两句话,他就会挨到林满堂的嘴巴子,灰溜溜的回来。
结果没想到,斯人一去不复返,时间过得越久,她越焦虑,实在猜不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直到天都擦了黑,也没等到人。
现如今婆婆这一问,她心里就没拿定主意,王喜这个背叛林家的行动,注定受打击,注定要失败,还有没有必要告诉她。
林雪艳沉吟着没说话,没想到许二凤刚坐在炕沿上,一听王喜娘问话,她先答了话:“王喜去县城了,借了有贵的自行车走的,这会儿也快回来了。”
一听王喜去县城了,林雪艳心里漫上了不祥的预感,但又不太敢信,不敢相信事态恶化得这么快。
不等林雪艳有反应,王喜娘一脸纳闷,话就冲口而出:“这么晚了去县城干什么?是有贵让他去买什么东西?”
许二凤脸上掠过一个难言的表情,但该说的话还是得说:“不是,是他要跟县城的一个人做生意,急着去商量正事了。”
林雪艳一听,腿上一打颤,本来就沉重的身体站不稳,身子晃了一下。
许二凤一见闺女脸色发白,心里跟着疼,跟着难受,如同刀扎,赶紧起身扶了闺女一把,母女俩一起坐在炕沿上。
王喜娘听了这话,却是喜出望外,一脸的不敢相信:“二凤你说啥?啥生意?喜子这孩子,咋瞒的这么死呢?这么个大事,我咋一点不知道呢?”
林雪艳在难受中缓过一口气,也是不敢相信。王喜能这么大的胆子?不顾爷爷林满堂的反对,一意孤行的就去干了?还敢找老丈人借自行车?
许二凤一见,这婆媳俩的反应截然相反,王喜的娘喜出望外,自己闺女如遭雷击,这是咋弄的呢。
这事是个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自己带了婆婆的任务来,赶紧把闺女劝过来,这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许二凤立刻开始劝说闺女,顺便回答王喜娘的问题。
“亲家,王喜要做山货生意,要跟一个汪蕊的县城女子合伙,去县城商量了。”
林雪艳一听娘家妈这句话,更受打击,好家伙,王喜这倒是不瞒不藏,可真是男子汉大丈夫,把汪蕊的事情都和盘托出了?
他这是不想好了吧!
这么大张旗鼓,公然的背叛林家,还把那女人的事端到了台面,他这是不想过了吧?
林雪艳心里一痛,忍了半天的泪水滚滚而落,叫了一声:“妈!王喜要跟我离婚!您可得给我做主!”
许二凤一听叫妈,以为叫自己,刚想答应,可抬眼一看,叫的是王喜娘。
林雪艳这一声“妈”,突然拍在了王喜娘的脸上,王喜娘也是一个愣怔。
婆媳二人从商议婚事彩礼的时候,就整天争争讲讲,勾心斗角,早就伤了情分。
虽然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但日常碰面,互相翻个白眼是常态,这儿媳妇,连招呼都不愿意跟她打一个,哪里还能亲亲热热,管她叫一声妈?
再者让她一个愣怔,是刚听说儿子要做生意的大喜事,还是和县城人合作,县城人,那不是天上掉下的贵人吗?可儿媳妇开口就落泪,说儿子要离婚,这又是哪门子账?
但,既然当着亲家妈的面,儿媳妇少见的软下姿态跟自己求助,自己这个当婆婆的,不能不接下这个橄榄枝。
王喜娘面对儿媳的泪眼,满脸堆了笑答应了一声,亲亲热热坐在了儿媳妇的身旁,还拉过了她一只手:“艳子,你是有身子的人,妈每天早上一个鸡蛋的给你补着身子,可不能这么胡思乱想的。离什么婚?等喜子回来,我让他给你赔不是。”
许二凤在旁听着,忍不住心里的一声冷笑。王喜娘这个人,家穷就穷吧,还老也改不了这个小气劲儿,别人家儿媳妇怀孕,奶粉麦乳精的都有,她这一天一天鸡蛋,还好意思挂在嘴上,特意让娘家妈听一听。
许二凤也不是那让人的人,不受王喜娘这个,当时开口就说道:“光吃鸡蛋,营养也不够啊,明天我拿两罐麦乳精过来。”
王喜娘本来是想邀个功,不想招来了许二凤的刺儿,听出许二凤话里的嫌弃劲儿,脸色一变,阴阳怪气起来:“哟!那感情好,您是大支书家,条件好,给我孙子补养补养,我谢谢您!”
许二凤一听这老婆子,得便宜卖乖,到现在还在阴阳自己女儿倒贴下嫁,依着自己素日的脾气,真想抽她两个大嘴巴子,可今天有大事儿,先记下她这笔账,因此咬了牙没言语,装作听不见。
林雪艳一听,俩亲家为了几个鸡蛋,唇枪舌剑了一个回合,也是无语。
那鸡蛋,王喜娘根本就不让吃,是她霸王硬上弓,给自己加了餐,王喜娘为此,指桑骂槐骂了好几次,只是自己已经吃在碗里,不好上来硬夺。
想想自己自从嫁到王喜家,受的这贫寒,吃没好吃,穿没好穿,一天天的平白无故,受王喜娘的气,受王喜的气,一时的悲从中来,眼泪更加滚滚而落。
许二凤看在眼里,心里更疼的如同刀扎,赶紧劝解:“闺女,王喜要做生意,是个喜事,咱们全家都跟着高兴,你怎么还哭上了?等他挣来了钱,几个鸡蛋还算事儿?你要吃啥喝啥,他不得好好供着你?”
许二凤说完,用眼角夹了一下王喜娘。意思是你个死老婆子,家穷让儿媳妇受委屈,你还有理了?
这回,是王喜娘识了大体,忍气吞声没说话。知道家里有大事发生,先不忙争执这两个鸡蛋的事。
林雪艳一听娘家妈这话,说全家都为王喜高兴,一个大震惊。
什么叫全家都为王喜高兴?
他不是要跟外乡女人合作,公然跳到对面去,跟林家的生意打对台吗?
这种背叛亲族的事,应该是全家人人喊打才对,怎么会全家都高兴?
林雪艳实在难以置信,问许二凤:“爷爷同意王喜做山货生意?跟外乡女人合作?”
许二凤看着闺女的表情,好像受到了很大惊吓,不明白这有啥可值得惊吓的,点点头:“你爷爷当然同意了,这么好的事儿,为啥会不同意?把你爸可高兴坏了。”
林雪艳把尖利的指甲掐入了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搞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纷乱的心思一转,猜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想开口问,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但一提起女婿要做山货生意的事,她的娘家妈许二凤可是喜上眉梢,话匣子打开就收不住。
“这些天吧,整天看你有富二叔忙活,那院子里腾腾火火,乡亲们踏破了门槛,连大门都挤破了。这回呀,咱家王喜也要开始了。”
王喜娘脑补了一下那个情景,在不敢相信中开启了兴奋的憧憬:“二凤你说的是真的吗?咱家,能和有富家一样,开始收山货?挣钱?乡亲们都奔着这院子来?”
许二凤笑眯眯:“那咋不能呢?老爷子和有贵、和王喜他们,就是这么商量的呀。”
一提给儿媳妇补身子的两个鸡蛋,老亲家俩打起架来,恨不得抓破头发挠破脸,可是一提起王喜要做生意翻身致富的事儿,两个当妈的,又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不约而同的笑开了花。
笑完之后,王喜娘想到了一个现实问题:“照你这么说,有贵是高兴了,咱家也是高兴了。可是有富,他能乐意?”
林雪艳眼睛一亮,终于有人说到正题了。
王喜娘整天嘀嘀咕咕,算计两头蒜三颗葱的事,她对于利益最是敏感,最先抓着了关键点。
一个村里,两家收山货的,那不是摆明着,抢林有富的生意吗?钱不钱的且不论,现在全村都快把林有富捧上天了,再冒出来一个人跟他争,他能乐意?”
她这一问,许二凤也反应过来:“对。有富一开始是不乐意,架不住这是梅子主张的。梅子想要开分店,找的王喜和那个叫汪蕊的,做加盟。她爷爷跟梅子通了电话,梅子交代得清清楚楚。”
林雪艳听明白了这番话。
堂妹林雪梅的名字,又像一个炸雷轰在了头顶。
原来是这样!又是她!
是她出手,帮王喜搞定了整个林家。
对于王喜而言,本来是要众叛亲离,三刀六洞的事,就这样轻轻松松,一根毫毛都不伤,就过关了。
这一番话下来,王喜娘听的那叫一个舒坦,一肚子的疑虑都解开了,立刻眉开眼笑:“原来是梅子做主啊!那有富没话说。”
许二凤跟着点头:“那对,别看有富是亲爹,他想反对梅子,不好使。还别说是亲爹了,就这十里八村的村长支书,谁不敬着咱们梅子?那都得拿咱们梅子,当天上的神仙看待。”
听着听着,林雪艳脸色变得惨白。
眼看着一个娘家妈,一个婆家妈,你一句,我一句,把她的堂妹兼情敌林雪梅,夸成了天上的神仙,只觉得喘不上来气。
林雪梅,这个往日任凭她欺负的小可怜,本来是她这个当堂姐的重生改命,拿她填坑,可没想到,前世坑死自己的娃娃亲,倒成了她的青云梯。
如今自己改命,越改越差,落入尘埃沾了一身泥。她可倒好,出息成了天上的神仙。
站在云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轻轻松松一个电话,就能帮前任王喜改命。
她林雪艳一个重生之人,居然斗不过她?
林雪艳不服,咬牙说道:“不行!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听出林雪艳的声音带着嘶哑,许二凤和王喜娘,同时转过头来,惊讶地看到,林雪艳神色扭曲,眼中带了红丝,带着点歇斯底里的疯狂之意。
许二凤这才想起来,光顾着跟王喜娘一起乐了,把规劝女儿的事都忘在脑后了。
一看女儿神色这么吓人,不劝不行了,赶紧搂住女儿的肩膀:“艳子,你因为啥不同意呀?跟妈说说。王喜有出息了,挣了钱,你不也跟着享福吗?你愿意过这吃糠咽菜的穷日子?”
王喜娘一听不乐意了。她家是全村最穷不假,可也没到吃糠的程度吧?日常的玉米面还是管饱的。可一看儿媳的脸色这样可怕,倒也没敢插话,先听听儿媳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