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朝酒
这头宫人还没找回佟妃遗失的东珠,那厢皇上已然吹完凉风回来了。
他的身上还散着浓浓的酒气,俊朗面容不肃而威,鹰隼般的锐利眼眸在殿内梭巡一圈,面上没有丝毫惊讶,而是沉声朝地上行礼的一众宫妃问道:“发生了何事?”
佟妃和钮祜禄妃并肩跪在最前,掌心微微湿润,半蹲在地上鼓起勇气抬头,将前因后果和自己的猜测都说了一遍,末了又说:“这些宫人已经搜寻好一会儿,若是不小心遗落在地,早该找回了才是。”
“可眼下却久久不见,臣妾不免怀疑,会不会是宫人之中出现了偷盗之辈。”
钮祜禄妃这时候也飞快开口:“臣妾也是这么想的。”
“先起来吧。”听闻赐下的东珠遗失,皇上的脸上并未出现怒容,而是先伸手将两位宫妃一左一右扶了起来,方才缓步走上台阶,坐在龙椅之上,下颌一抬,冷声道:“梁九功,把今日钦安殿当值的宫人全都带下去,仔细搜。”
跪在地上的宫人有一半顿时慌了神。
还有另外一半,则是各妃嫔自己带过来伺候的,听见皇上只搜钦安殿当值的宫人,她们面色一喜,动作不一地行了个礼后,飞快站起来,连身上的脏乱都来不及收拾,便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她们的主子身边。
梁九功领命下去了,不一会儿,抱着拂尘回来,对着皇上皱眉摇了摇头,“回皇上话,并未从钦安殿当值的宫人身上搜到佟妃娘娘遗失的东珠。”
皇上若有所思地敲了敲龙椅把手,又问梁九功:“那些宫人中,可有行为异常之人?”
梁九功继续摇头,“没有,这些人都是内务府前两日调派过来的,调过来之前已经交由内务府的陈嬷嬷调.教了规矩,分得清楚轻重。”
意思就是不会有人胆大到敢在端午佳宴上偷窃妃嫔身上的首饰。
毕竟这可是不小的罪过,动辄祸及满门。
人群最外边,听见梁九功这话的李舒窈倏地瞪大了眼睛,而后捏起清瑶的一根手指,慌里慌张地拽了两下。
清瑶连忙低声安抚她:“那看来,这个宋福文是自己偷溜过来的,而并非是买通了什么人。”
李舒窈轻轻地摇了两下头,同样压低了声音对清瑶说:“不是,我的意思是,她现在既然不在钦安殿,会是去了哪里?”
这是个好问题。
郭络罗清瑶拧起两条秀气的眉想了想,“会不会是混在了殿内这些娘娘们的身后?”
毕竟宫女都是穿着差不多绿色的服饰,若是混在人群之中,确实难以一眼辨认出来。
“有可能!”李舒窈连忙探出脑袋左张右望地查看。
这一幕被龙椅上的皇上看在了眼底,看来蓄意陷害李舒窈的人不在钦安殿宫人里边。
他倒不认为那人会混在妃嫔的宫人群中。
不过,排查一下倒也并非不可,左右只消多花些时间罢了。
于是继而又开口吩咐梁九功:“把这些人也带下去搜查一遍。”
他指向各位妃嫔身后,数量庞大的宫人群队伍。
佟妃有些惊疑不定地朝自己身后看了一眼,回想起东珠遗失之前,好像确实没有什么陌生的宫人接近过自己,所以,很有可能是出现了内贼?
钮祜禄妃也眼神意味不明地朝她看了过来。
两个人大概是想到了一起去。
佟妃犹豫半瞬,还是很快下了决定,内贼又如何,她身边只有一个老嬷嬷和两个贴身的宫女是从佟家带入宫来的。
除此之外,皆是内务府那边送过来的宫人,所以即便是出了内贼,丢脸也丢不到她自己身上来。
佟妃甩了甩手帕,一丝眼神都没给自己身后张皇失措的宫人,表情冷漠地任由她们被梁九功的人带了下去。
妃位身边的宫人尚且要被带走调查,更遑论是郭络罗清瑶这个官女子?
于是李舒窈也跟着被带了下去。
只她与其他宫女不同的是,她是被梁九功身旁的一个面孔特别阴沉可怕的老嬷嬷单独带走的。
出了钦安殿,旁的宫人见她直直朝李舒窈走了过去,一时间吓得纷纷噤了声。
这个嬷嬷看起来好像会拿针扎人的样子!
却唯有李舒窈不怎么害怕。
因为她已经认出了来人是谁。
于是在众人仓皇后退的时候,只有她低眉顺目,无比乖巧地跟在宫嬷嬷的身后,一路无言,走进了一处空旷殿室里。
又在宫嬷嬷转身看她之前,主动朝着左右张开了双臂,一双水润澄澈的眸子里满是信赖和坦荡,声音清脆地对宫嬷嬷说道:“嬷嬷,不是我偷的。”
说罢,走近两步,示意宫嬷嬷可以随便搜身。
宫嬷嬷差点绷不住脸上的肃容。
她往后退了退,伸手把李舒窈张开的双臂压了下去,尽量把声音放得柔和一些,“我知道不是你。”
——只她平时严肃惯了,即便是声音再软再柔,听在李舒窈的耳朵里还是夹杂着几分粗糙的砂砾之感。
听起来怪别扭的。
像是一只正在哄骗小白兔的大灰狼。
李舒窈悄悄捏起拳头,努力把脑海里浮现出来的画面挥走。
随后很是主动地把自己袖间的荷包拿了出来,“不过嬷嬷,我今儿身上确实多了个东西,就是这个荷包。”
“还有,两刻钟之前,我在钦安殿里看见宋福文了,除了两件事以外,倒是没有什么别的发现。”
她朝宫嬷嬷努力展现出自己有用的一面。
还不等宫嬷嬷问话,就一五一十地交代了所有,最后将荷包放在双手手心,态度无比虔诚地捧到宫嬷嬷的身前,“嬷嬷,您能不能帮我瞧瞧,这个荷包到底是不是宋福文绣的?”
宫嬷嬷闻言悚然一惊,很快将荷包接了过去,指腹反复揉搓几下荷包表面的绣痕,又将内里翻出来仔细看了看针脚,最后一摇头,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这个荷包应该不是她绣的,而是茶水间另外一个叫做‘如慧’的宫女绣的。”
宫嬷嬷说着,把荷包又凑近鼻尖闻了闻:“有些龙涎香的味道,还有几缕淡淡的伴月香的味道。”
半月香?是一种香薰味道吗?
李舒窈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心下还有些失望。
看来清瑶之前说的那个计划要流产了。
宫嬷嬷知她不懂,便主动给她解惑:“这是一种比较名贵的香料,味道偏清幽淡雅,留香持久,是宋朝时候一位文人留下的香方,再由内务府寻了宫外几个有名的香料铺子,精心调配而成。”【1】
“先慈和皇太后很喜欢这个味道,佟妃娘娘小的时候常常入宫陪伴,时间久了,自然也跟着喜欢上了这个味道。故而佟妃娘娘正式入宫为妃后,内务府那边为了讨好,就将仅有的一些库存全都敬献给了承乾宫那边。”
李舒窈敏锐抓住其中关键,“所以佟妃娘娘身上的东西,不论是衣饰还是发饰,只要在承乾宫待过,都会不可避免地染上伴月香的味道?”
“只是自然。”宫嬷嬷点了点头,将荷包收好。
“所以,哪怕是你此刻已经将这荷包中的东珠处理了,只要这荷包还在你的身上,你就逃脱不了嫌疑。”
顿了顿,宫嬷嬷继续说道:“而且这个荷包是出自如慧之手,届时无论你如何狡辩,都没法将脏水泼回到宋福文身上,她此刻不在钦安殿,宫人之中又没有认识她的,仅凭你一人之口,要如何将此事与她牵扯上关联?”
嗯??
李舒窈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
心里有些害怕,于是悄咪咪地往后退了两步。
呜呜呜,宫嬷嬷真的好可怕啊,她明明什么也没说,怎么宫嬷嬷就一副已经猜到了事情真相的模样?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宫斗直觉?
总不能是宫嬷嬷会读心术吧?这也太玄幻了!
李舒窈忍不住把之前说过的几句话又在脑中过了过,一边想着,一边抬眼偷觑宫嬷嬷脸上的反应。
任凭她如何怀疑猜测,都想不到,自己其实早在御花园中时,就已经被不远处偷听的皇上察觉到了端倪。
须臾,没有看见宫嬷嬷的表情有什么明显变化,
李舒窈背着双手站在距离宫嬷嬷四五步的距离,表情干巴巴地抿了抿唇瓣,模样看起来有些老实又委屈。
然后主动伸出手,在自己的身上翻来覆去地摸寻。
宫嬷嬷见状,有些不解,“你这是在做什么?”
李舒窈乖乖回答:“再找找有没有别的什么东西。”
只她找了半天,也没有翻出来些什么,于是捏着指尖又小心翼翼地踱回宫嬷嬷的身边,将之前的小心思全都撇的一干二净之后,轻声问宫嬷嬷:“嬷嬷,那我现在要怎么做?”
宫嬷嬷睨了她一眼,“等着。”
“等什么?”李舒窈一愣。
宫嬷嬷:“等梁公公那边搜查完其他人,我再带你回去。”
李舒窈听完却有些担心,她问宫嬷嬷:“那……要是回去太晚,清瑶,不是,郭络罗小主担心奴婢了怎么办?”
宫嬷嬷:“……”
她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李舒窈一眼,“要是论起天真和淳善,你俩不相上下,而要是论起沉稳,只怕你还不如她呢。”
说着,忍不住微微嘲讽了李舒窈一句,“枉你还大了她一岁,待在宫中这一年多,就只长了年纪,别的什么都没长?”
李舒窈被“骂”得一下子老实了下来,也不说要回去的话了。
咬着唇低下头,认真挨训。
等宫嬷嬷说完话,她才小心地抬起头,有些不服气地为自己辩解,“回嬷嬷,奴婢其实只大了郭络罗小主七个月零六天,并没有一岁,还有,奴婢也不是只长了年岁,还长了、长了……”
她微微苦恼地思索了半天,也想不出来自己到底是长了什么。
总不能说是穿越一遭,因为清朝的点心做得又甜又香,还不腻人,所以长了胃口和食量吧?
心眼?好像确实没有。
她和清瑶的心眼加起来,估计都没有宋福文一个人的多呢。
经验?那是个什么东西……
久久思索无果,李舒窈的气势又忽然颓弱了下来,耷拉着肩膀,置气一般说道:“还长了个子!”
宫嬷嬷斜着眼睛看她:“……”
看着看着,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
那些宫人到底都是跟在妃嫔身边伺候的,其中品级最低的也是三等。故而梁九功将人压下去后,只能让几位富有经验的老嬷嬷去搜身。
一来二去,速度就慢了不少。
等所有人搜完,再回到钦安殿时,外头的夜幕已经悄悄笼罩,繁星高悬。
梁九功上了台阶跟皇上汇报情况。
钮祜禄妃和佟妃等几位妃嫔连忙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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