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静年
冰棒厂。
“厂长,杜得敏有五天没来厂里了。”
“请假了吗?”
“没请。”说话的是小方,正是那天在供销社找着杜得敏的那位,那天的事他也如实的跟厂长说了。
小方说完,犹豫了一 下,“不过从下头的人说,是杜得敏同志的父亲去世了,在家奔丧呢。 ”
新厂长脸色半天没说话,过了一会,才说:“让她回来把假补上。”
他知道杜得敏的父亲,杜老爷子,跟老厂长交情很深,是个让人敬重的老人。
人过世了。
看在老人的份上,这次杜得敏不批就不来的事,暂且算了。
“派出所那边调查得怎么样了?”新厂长又问。
“查过了,没有案底。”
“这就些?”
“不过,我私下打听一下,当时被抓进去有四个人,有三个是咱们冰棒厂的,除了杜得敏,还有一个叫路丽珍,还有小郑。”小方道,“听路丽珍那意思,是杜得敏跟她嫂子处不好,搬家的时候,故意叫外头的人过来撬了门,偷了钱。”
说得含含糊糊的。
这事吧,听着不对劲。
新厂长沉下脸。
也就是说,举报信上的事不假。
“厂长,还有一件事,”小方声音小了些,“我从路丽珍那听到的消息,厂里人的说她跟杜敏十几年的老朋友了,关系特别好,这消息应该是真的。”
新厂长道:“你说。”
小方小声道:“听路丽珍说,杜得敏不喜欢路们厂的工作,想把冰棒厂的工作卖出去。”
新厂长听着心寒。
这杜得敏工作不上心,一天到晚只领工作不干活,脾气还不小。
现在还瞧不上冰棒厂的工作了?
新厂长改口道:“她旷工了四天,看她哪天回来,直接开除。”
小方:“咱们冰棒厂还给她分了套房子,两室的。”朝向特别好。
冰棒厂眼红这房子的人多了去了。
新厂长:“那就收回来。”冰棒厂不养白眼狼。
就算是有老厂长的关系也不行!
铁路家属大院。
杜家。
杜思苦在西屋呆了一会,之后拉开门看到小姑走了,就推着自行车去了院里。
她在研究自行车。
反正也没事情做,轮子要是五金厂那边能解决,那就最好不过了,再就是自行车的高度,这个舒师傅在焊接的时候可以调整一下。
最后自行车的链条,拿掉几个上链节应该就行了。
她正研究着,杜二回来了。
杜思苦赶紧过去,“二哥,蜈蚣跟蝎子,你那朋友有办法弄到吗?”这几天二哥的那个朋友杨大头几人一直在家里帮忙。
她隐约听到杨大头靠黑市赚钱。
要是黑市的话,应该有蜈蚣跟蝎子,就算没有,这样的人认识的人多,去药品收购站那边应该比她方便。
“能弄到,你倒是说说,你要这些做什么?”杜二问杜思苦。
他刚才去找杨大头,算钱去了。
杜家办丧事,这流水席上的猪肉,都是杨大头贴钱弄来的。昨天杜母把流水席客人的礼钱算了一下,拿了钱,让杜二还给他朋友。
所以今天杜二就过去了。
“奶奶的腿脚跟腰不好,这两样东西是做膏药的,我在机修厂有个朋友,她家有祖传的膏药方子,冶这个特别有用。”杜思苦又想起来,“还差一味薄荷。”
膏药啊。
杜二:“已经让杨大头在找了,薄荷等会我再去跟他说一声。”还有,“膏药做好,记得给我寄点过去,二十贴就够了。”
“谁用啊?”杜思苦瞧了一眼二哥的膝盖,前天二哥还说膝盖跪疼了,今天出门的时候,走得飞快,完全不像有伤的样子。
“乡下湿气重,冬天得用。”杜二说完,转身又往外走,“我去弄点薄荷回来。”他现在手里有点钱。
他妈给的。
五沟大队。
于月莺在大队改造,每周去一次县里,跟着其他人一起听思想教育课。
这天。
于强找到了大队,“队长,您帮我再开一次介绍信吧,我们要去我老丈人家。”
“老丈人家?”大队长很惊讶。
这于强媳妇嫁过来之后,几乎跟娘家断了亲 ,这老丈人竟然还在?
“什么时候去?”
“介绍信开好了我们就走。”于强道。
“在哪?”
“阳市。”
又是阳市。
大队长正想再问问,就看到于强咳了起来,拿个方帕捂着嘴,咳了三声,帕子上还看到血了。
于强说:“我们再到大医院瞧瞧病。”
大队长不好再问了。
他把介绍信开好,拿了过来,给了于强。
这都咳血了,还不知道能活几年呢。
“大队长,我们是三个人,不是二个人。”于强指着上面的名字纠正。
“只能两个人,”大队长不让步,“于月莺在劳动改造,她现在重点审查对象,不能外出,她去不了。”
第68章 068
……
五沟大队, 于家。
黄彩荷跟于月莺下地干活回来,就看到婆婆在家门口等着,那吊梢眼, 看得黄彩荷心里一沉。
婆家的人,终于还是来了。
“妈。”黄彩荷慢慢走近。
于月莺跟后面, 神情低落。
于奶奶瞧了两眼于月莺:“月莺去了趟城里,倒是白净了, 脸也长肉了。”
像是估价似的。
黄彩荷听于强说过, 他有个姐姐,年轻那会不少人追。却因为于家穷, 他父母硬是把姐姐嫁到了深山里,换了五十块钱的彩礼。
那男的是个老光棍,他姐姐这嫁去, 到现在都没有音讯。
后来还是于奶奶听说别的姑娘家嫁人了还能补贴娘家,这才后悔嫁远了。
于奶奶用卖女儿的钱, 给大儿子娶了媳妇。
这事还是黄彩荷跟于强结婚多年后, 于强无意中提起的。
要不然,她都不知道于强还有个姐姐。
眼下婆婆瞧月莺的眼神, 让黄彩荷很不舒服。
黄彩荷以前跟于奶奶闹掰过,她见了人压根就不搭理, 后来,大队的干部, 妇联的人,村里的人,都来找她。
说要尽孝道, 要敬老。
黄彩荷那会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真想扔下孩子扔下丈夫一走了之。
可到底没忍心, 在于强温柔细心的劝说下,她还是给于奶奶低了头,之后两人就不冷不热的处着。
“我听外头说,月莺是成了盲流,被遣返回来了?”于奶奶人老了,声音也浑浊。
黄彩荷不想在外头说这事,开了门,领着于奶奶进了屋。
于月莺一言不发的跟在后面进去了。
家里不算大,中间是堂屋,后面是厨房,左右两边是睡觉的屋子,夫妻两睡左边的屋子,于月莺跟妹妹在右边的屋子。
堂屋跟厨房开了天窗,有玻璃瓦,亮一些。
两间睡觉的屋子窗户不算大,晴天的时候屋里亮一些,阴天的时候屋里暗得很。
这边没通电。
油灯跟蜡烛都得省着用。
堂屋的桌子是个旧的,原先找木匠打过一个新的,没送过来就被于奶奶他们给搬到老宅去了,黄彩荷气不过去理论,受了气不说,东西也没要回来。
于强跟着去了,没帮上忙不说,还差点晕过去。
于奶奶找了个四个腿都齐全的椅子坐下,“去倒点水来,渴得很。”她是婆婆,使唤儿媳妇天经地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