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静年
何主任带着杜思苦去领了拖拉机厂的饭票跟进出证, 招待所有热水,他还给杜思苦准备了一些热水票。
冬天没热水可不行。
“小杜, 你这边还缺什么, 直管说,”何主任道, “以后你就专心研究你的履带板改装问题,生活上的问题我们厂里会帮你解决的。”
杜思苦还真有一件事想让何主任帮忙,“主任, 我想去厂图书馆借阅一些书,这边能帮我办下借书证吗?”
她说, “我觉得自己还要学习更多的专业知识。”
借书证?
何主任:“当然没问题, 现在我就带你过去。”
年轻人愿意学是好事。
去拖拉机厂图书馆的路上,两人碰到了陈白虎, 陈白虎身后还跟着两位保卫科的新人,他正在带他们巡视拖拉机厂。
陈白虎看到杜思苦, 眉头皱了一下。
杜思苦看到他也没打招呼,正要过去, 陈白虎叫住了杜思苦二人。
“何主任,”陈白虎问,“这位是?”
何主任道:“这位原先是机修厂的小杜同志, 现在借调到我们拖拉机厂了, 在维修部工作, 以后她的安全就麻烦你了。”
陈白虎:“何主任,这位小杜同志是什么时候调过来的?”
“昨天,今天早上把手续办好了。”何主任活了四十多年,自然看出陈白虎这语气不对,小杜同志是他们拖拉机厂请过来的优秀人才,又不是疑犯,问这么多做什么。何主任语气严肃了些,“陈同志,小杜同志是过来帮忙我们的,又是个小姑娘,你不要这么严肃,会吓着小杜同志的。”
陈白虎看了杜思苦一眼,几日不见,这小杜同志的本事更厉害了。
都成了拖拉机厂都需要借调的人才了。
“何主任,我们的任务是厂长交待的,宁愿错抓不能放过,这您是知道的。”陈白虎语气没有丝毫的软和,他道,“如果小杜同志没有问题,是不用怕我们保卫科的。”
杜思苦:“陈同志,你要是觉得我的身份有问题,尽管去查。”
她家是工人阶级,不管怎么查都是清清白白的,跟黑五类不沾半点关系。
陈白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然后带着保卫科的二个成员离开了。
他走之后,何主任才跟杜思苦说,“这位身份不一般,除了保卫科的法还是厂里特殊调查处的,厂长很信任他。”
陈白虎负责保护一位下放大领导的安全,正是因为他的警觉性强、手上功夫厉害,这才被领导指名过去保护的。
其实这事厂领导都有一个共识,下放的大领导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动乱终会过去的。
杜思苦点点头。
之后,何主任就带杜思苦去了厂图书馆办了借书证,这边的图书馆书的种类更多一些,不过,来这边借阅书的人似乎不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拖拉机厂比较忙。
中午。
何主任带杜思苦去食堂吃饭,杜老三调了班,找过来了。何主任见状,就起来去了别处,走前不忘提醒杜思苦:“下次记得来维修部。”
“好的。”
杜思苦答应。
杜老三坐下跟杜思苦一起吃饭,“老四,信我寄出去了。”给二叔还有大哥二哥的信,信的内容正是小姑要再婚的事。
寄出去就好。
杜思苦道:“三哥,你跟二哥他们说你工作的事吗?”
杜老三脸上带笑:“说了,都写在信上了,给二叔信的写得最多。”是二叔介绍他过来的,他把自己怎么考核通过的,全告诉二叔了。
至于大哥,大嫂有喜,大哥部队又忙,他写得简单,只说自己找到了一份工作,正式厂。
二哥那边,他不光写了自己得到拖拉机厂保卫科的工作,还提醒二哥,要是想回城里,爷爷留的那份派出所的工作信有效。
现在天冷,乡下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两兄妹聊了杂事,又聊起正事,杜老三道,“最近厂里外来人员多,你自己要好好的注意安全。”
“你们那个叫陈白虎的队长,不是查得挺严的吗,还有漏网之鱼?”杜思苦问。
“查出了两个身份不明的。”杜老三低声说,“都是看着一脸正气的。”说实话,要不是陈队长盯上那两人,他们还看不出有问题呢。
那两人的模样,真不像坏人。
说起来,杜老三还是很佩服这位陈队长的。
杜思苦若有所思。
拖拉机厂除了军用坦克的保密任务,可能还有其他的秘密,要不然保卫科不会查这么紧,还增加人手。
“你住哪?”
“招待所。”
铁路家属大院。
杜家。
自从杜母的存折再一次缩水后,杜家的伙食再一次跌到了水平线以下,昨天,杜母去菜市场买了二十斤的大白菜。
从昨天开始,不是白菜汤就是炒白菜。
杜母还准备再买一些,过年做成腌白菜。
以前两天有一顿白米饭,现在顿顿都稀的,连煮面条都是水多面少。
杜父吃得一脸菜色。
连着吃了好几天,11月的最后一天,杜父休假,他早上起来,就看到了院里又有了一堆的新白菜。
他终于忍不住了:“彩月,咱们就不能吃的别的吗?”
杜母伸手:拿钱来!
杜奶奶吃药要钱,杜得敏吃饭倒是不费钱,但是,文秀在家吃啊,杜得敏一毛钱的生活费都不给,杜母看着文秀那小身材,也没好意思为难,索性就苦一苦大家了。
至于老五,杜母私下买了鸡蛋,老五每天都有一个鸡蛋补身体,她悄悄给的。
杜父:“我工资不都给你了吗?”
杜母:“这都十二月了,这马上就备年货了,不省着点用过年怎么办?”再穷,这腊鱼腊肉得备一些,就不说年夜饭了。去亲戚家拜年,也得提着东西去。还有大年初一老爷子的清香,纸钱、香炉、鞭炮都得买……
这花钱的地方杜母掰着手指头跟杜父算,“你自己看看,你这点工资够吗?”
不省着点花怎么办。
杜父半天说不出话。
杜母瞧了眼屋里,想到杜得敏上班去了,这才低声跟杜父说:“我查过日历,百天就是腊八节那天。你妹子要嫁人,这事好不好的咱们不说。但有一点,咱们今年家里没什么余钱,这添妆什么的事你想要出自己想法子,我这边是真没有。”
小姑子回冰棒厂当临时工后,把钱看得特别重,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这再嫁,就以小姑子现在这性子,估计还要再从娘家挖一笔钱。
老太太愿意出,那就出。
但是杜母他们两口子手里是没有余钱的。
杜父摇头:“不会的。”
杜母笑了一声:“你就瞧着吧。”
松县,五沟大队。
下了几天的雨,又刮起了风。
于月娥又冷又饿,家里的柴火快烧完了,米缸里空空的,玉米面也只剩薄薄的一层了。再这么下去,她会她爸会饿死的。
奶奶那边也不能去了,上次从城里回来,只去吃了两顿,大伯娘就骂天骂地了,就差拿棍子赶人了。
“爸,家里没有米了。”于月娥准备问问家里还有没有余钱,能不能去跟别人家换点米面,邻居家能借的都借遍了,现在人家看到她就躲。
于月娥喊了半天,发现于强没有反应,扒开被子一看,于强闭着眼睛,额头滚烫。
这是病了!
她赶紧把被子盖上,出门就往于奶奶家跑。
“奶奶,我爸病了!”于月娥喘着大气,巴巴的看着于奶奶。
大伯娘原本在里屋的,听到这话冲了出来,一声冷笑,“你那病爹什么时候好过,我可告诉你,想来我家蹭饭,门都没有!”两张大嘴咵咵一顿吃,半点都不知道客气!之前说什么,月莺嫁到城里了,日子就过好了,拉拔亲戚。
瞧瞧!
拉拔谁了?
这于月莺是落到城里了,可连亲爹都不管,还指望帮一帮他们家,做梦呢。
于奶奶面色为难。
她倒是心疼二儿子,可是上回为了于月莺的嫁妆,她在这边帮着凑了一回钱,这钱到现在都还没有还上呢,她也是有心无力。
“奶奶,求您了,你借我一点钱吧,等我长大就还你。”于月娥抹着泪求道。
没人动。
于月娥泪流得更凶,“奶奶,我家米也没了,柴火也烧完了,昨天起了大风,窗户上的油纸被风吹破了没东西糊。您知道的,我妈回娘家一直没回来,家里什么都不好,爸在市里本来就病了一回,好不容易冶好了,回来又是挑水,又是捡柴火……”
于奶奶听得鼻子一酸。
她带着于月娥回了屋,扣扣索索的摸出了五角的零碎钱,一分二分的,五分的,一毛的,都有,最大面额也不超过二角钱。
“我这就剩这么些了。”
她都给了于月娥。
大伯娘已经在外头骂骂咧咧摔摔打打了。
于月娥知道,再不走,只怕这五毛钱都保不准。她抹着泪飞快的跑回了家,心里想着,这会要是还在城里就好了。
那里有姐姐,起码能挤出钱来。
于月娥拿着这仅有的一点钱去赤脚大夫那抓了些药,赤脚大夫说这药要熬着喝下去。家里没柴火,于月娥试着去捡,可是捡不到,周围的树都快被砍光了,冬天各家各户都是抢柴火,有的为了柴火还打起来。
于月娥想了个法子,去了心善的村里人家借了些,“我爸快死了。”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心善人家果然借了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