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静年
清明过后,杜母娘家大嫂说有个合适的姑娘,让杜母过去看看,杜母就让杜老三调了假,两人一块过去了。
杜母一走,家里的事又落到了杜父头上。
四月十号这天,杜父早上去菜场买菜,杜奶奶一直念叨着身上痛,胳膊疼,腿疼,腰疼,哪哪都不舒服。
杜父想着杜奶奶怕是缺钙了,便去称了大骨头,准备回来熬排骨汤喝。
可他这熬汤的手艺不算好,便拐了一脚去了食堂,找了朱婶,仔细问了汤怎么煮才好喝,等回来时,已经十点多了。
等回了家,杜父听到家里传来杜奶奶哎哟哎哟的叫唤,这才发现不妙。
杜奶奶在厨房烧水的时候,腿伤复发,打翻了水壶,水倒到身上不说,还摔了一跤,身上烫得起了泡,半边身了摔坏了,好像不能动了。
杜父本想叫杜母去卫家借板车,可杜母这会不在。
家里只有杜得敏那四岁的小儿子。
等杜父把杜奶奶送到医院,已经是中午了,杜奶奶烫伤的地方留了大疤不说,整个人还瘫了,只有上半身能动,下半身都没什么知觉了。
“医生,我妈真的不能动手术吗?”
“只怕难啊,老这么大年纪了,身子扛不住,再说了,这伤了脊椎,这不是手术就能冶好的。”医生道,“你家老人这情况,要是好好照顾,不生褥疮,能多活一两年,要是照顾不好,也就一年吧。”
杜父浑浑噩噩。
他没想到,杜奶奶才从弟弟家回来,就碰上了这样的事。
他怎么跟弟弟交待?
宁市。
黄家大嫂介绍的姑娘模样一般,但是人不错,还有个正经工作。
可杜母没看上,觉得这姑娘年纪大了些,都二十四了,模样也普通,话也少了些,尤其听这姑娘的意思,就算是跟老三结了婚,也想在留在这边工作。
当然了,如果杜家能帮她在阳市找个好工作,那婚后她是愿意去阳市的。
杜母心想:好工作哪是这么容易找的。
杜老三请的是短假。
杜母只在娘家呆了几天,便回了。她回来后得知杜奶奶瘫了,现在在医院,只觉得天都塌了。
这好好的老人,怎么瘫了。
这叫什么事。
杜母想到以后自己要侍候老人,端屎端尿,只觉得这日子没盼头了。她忽然想到,前两年给老三的说杨家姑娘。
是个会照顾老人的。
那姑娘说亲了吗?
杜母现在急巴巴的盼着家里娶个媳妇进门,给她分忧。
晚上。
杜父回家,杜母与他商量给老三娶媳妇的事。
杜父发火:“我妈都这样了,你不说去照顾,还张罗给老三娶媳妇!”这是不孝。
杜母:“你冲我发什么火,老三今年都二十六了,不给他找个媳妇,你妈谁照顾?我要是累垮了,你是照顾你妈还是照顾我?”
又低声道,“说句不好听的,万一你妈……没扛过去,这老三是不是得守一年的孝?”她不是骂杜奶奶,但是不是这个道理?
杜父脸色难看。
杜母:“你好好想想吧。”
又过了半个月,杜家人把杜奶奶带回家了,医院杂七杂八的费用加起来,也不是个小数目了。而且医生说了,老人在医院住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不如回家养着,还能节省开支。
杜奶奶不是铁路的职工,是不能报销费用的。
杜老三的婚事并不顺利,杜奶奶这半瘫的事瞒不了人,谁愿意好好的一个姑娘嫁到杜家来吃苦?
杜母天天累得要死,累不说,杜父还去外头听信别人的话,找了偏方回来冶。
人没冶好不说,杜奶奶的胃被那些不知来历的药给吃坏了。
这钱跟水似的花了出去。
就这样,杜得敏的那个四岁的小儿子还留在了杜家,不肯带走。
杜得敏倒是照顾过杜奶奶三天,后来受不了给老人端屎端尿,捂着鼻子走了,之后便不肯来了。
“老杜,你别成天去找什么偏方了,老三的钱都只刚够咱们一家的开销,存折上的一点钱你妈住院全用了!你别去瞎折腾了!”杜母为这事跟杜父吵了好几回。
再这么折腾下去,家里是一点余钱都没有了。
杜父看着日渐消瘦的杜奶奶,不忍不管,“那是我亲妈!”
钱不够用。
不够用啊。
杜父忽然道:“老四每个月的工资应该不少,这些年应该存了些。”
杜母看着杜父:“你可别指望我去找她。”
老四就算存了钱,也要不出来。
她提醒,“老四几年没回家了?”
杜父:“我们去厂子找她,奶奶都病了,她不回来照顾就算了,还不愿意回家瞧瞧吗?”
没过两天。
杜父就准备好材料跟病历,去了机修厂,这次成功的进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杜父的错觉,他觉得机修厂的保卫科比以前松了些,进去不是难事。
杜父还找到了工宣队。
“我家老四,叫杜思苦,过年也没回来。前几年我也来找过她,她也不搭理,现在她亲奶奶病了,她不说回家照顾,连看都没去看一眼,”杜父是来告状的,还给这边的同志看了杜奶奶的病历。
这次他发了狠,一定要带老四回家。
杜母这段时间照顾老人,昨天半夜还咳了,杜父实要是怕媳妇也倒下。
给老三找媳妇这事说起来简单,可真找起来,才知道不容易。
娶媳妇也是要花钱的。
还不如把女儿找回来回家照顾,再说,女儿手里还有一笔钱。
他不信老四工作这么多年没钱。
机修厂工宣队的领导姓纪,生了一双三角眼,听到杜父的话后,大吃一惊,“怎么还有这样的工人,这太不孝了!怎么能不管家里呢!老同志,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把人找出来,好好批评的。”
杜父:“批评倒不用了,就是我妈想孩子了,想叫她回去看看。”
工宣队立刻去找人:“去把那位杜思苦同志叫过来。”
过了半天,找人的人回来了。
“纪队长,厂里现在没这个人。”
“怎么可能!”
经过一番调查,工宣队的人发现厂里以前是有个杜思苦的,可是被推荐去了大学,现在这位杜思苦的关系跟户口都不在厂里了。
人就更不在厂里了,不可能叫得回来。
人家读大学呢,厂里哪管得了。
“上大学,她上大学去了?”杜父很吃惊,他压根就不晓得。
“你放心,你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肯定会想办法把那位杜思苦同志叫回来的。”工宣队的纪队长说,“读大学也要回家嘛。”
“同志,你先回去,等我们把人找着了,肯定让她回家的。”
杜父就这样回了家。
首都大学。
“杜思苦同学,有这么个人,不过她去了分校。”
“谢谢同志。”
首都大学分校。
“找谁?杜思苦同学?”
“对,她家里老人病了,撑不住了,想让她回去一趟,她家里人不知道她上大学了,你说这怪不怪。这位杜思苦同志不团结家人啊……”
“你说的这个情况我们不了解,我们回去问问。”
“你们学校能让这位杜思苦回来一趟吗,时间很急的。”
分校这边说要去问问。
又过一天。
机修厂工宣队的又找了分校的电话,打了过去。
那边是这么说的,“我们这边的同志查过了,这位杜同志去年退学了,这边没有她的消息。”学籍也不在学校。
也就是说,找不着人。
“退学了?”机修厂工宣队很意外。
这工厂推荐去了大学,怎么一声不吭退学了,再者,这退学怎么没回到原厂啊?
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