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卉
许厚一顿，目光直直地锁住了叶柠，四目相视，叶柠也从他眼中看见了惊愕。
似乎完全没料到?她会如此干脆地坐下，短暂的沉默后，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且带着?几分压迫感ω*? ，“你?知道，坐在这里意味着?什么吗？”
叶柠闻言，不紧不慢地迎上许厚的目光，自然地询问道：“那你?希望我坐在哪里？”
主位、侧位，还是那个最角落的边缘位置？
坐什么位置能代表什么？
身份、地位，还是她的性格，或是她对权利的欲望？
主位也好，角落也好，对她来说是一样的。只是在他们眼里，意义不一样而已。
许厚没有回她，两秒后，叶柠重新看向了大家，“已经很晚了，我们速战速决，大家今天是想?在这里讨论什么？”
时刻关注着?许厚的许鸣，最后在许厚的目光转向了叶柠身边那把斜放着?的椅子上时，才拉开了那把椅子。
许厚在叶柠身边坐了下来，他手里一直拿着?的拐杖，刚好放在了叶柠身边。
金属材质的拐杖，顶端是一个鸟族图腾。上面的老鹰栩栩如生，眼神锐利，鸟喙微张，羽毛细腻，一副即将振翅欲飞的模样。
居然又是老鹰。
叶柠在脑海中搜索着?和许厚有关的资料，他们所在的地区，并?不是鸟族栖息地。
她还以为，身为纯人类，许厚会更喜欢植物。
叶柠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桌面上，每个人的面前?都放了一份厚厚的文?件。
叶柠打?开文?件快速翻阅了起来。
她看得极快，就像在胡乱翻页一样。
许厚看了眼她的动作，转头说道：“今天在这里，是想?和大家一起讨论，关于纯人类的未来发展事宜。”
会议室里的气氛再度凝重了起来。只有叶柠神色如常，依旧在翻阅着?自己面前?的资料。
许厚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声音低沉：“大家都知道，海尘星现?在的局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叶柠凭借种?植能力让海尘星快速净化，也让最普通兽人，也有了种?出植物的能力，这固然是好事，但?这也为我们纯人类带来了有史?以来的最大危机。”
他微微停顿了几秒，神色忧虑地说道：“兽人虽然是由纯人类创造出来的，但?他们天生就拥有远胜于我们的身体素质，在各个领域也都占据着?绝对的优势。纯人类之所以还能在这世界上占据一席之地，一方面是因为兽人对纯人类的天生喜爱，以及纯人类保护法的约束；另一方面，是因为我们拥有独一无二的植物种?植能力。”
“但?现?在，种?植不再是我们的专属能力。照当前?的趋势发展下去，不用三十年，植物便会大面积彻底普及。这就意味着?，我们的不可?替代性，将彻底消失。到?时我们恐怕再也维持不住现?在的地位。”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众人都脸色难看的沉思着?。
许厚说的话，也是他们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事情。
因为叶柠的疯狂种?植和对全球纯人类的逼迫，让原本就已经急速加快了的植物种?植，再次提升了好几倍的速度。
众人这一两个月的种?植数量，几乎能抵上数代纯人类的种?植数量了。
污染浓度大幅降低，野外?环境大幅改善，再加上叶柠基金会的加持，直接让原本绝不可?能吃上植物的兽人，也有了吃上植物的机会。
她是名利双收，但?这完全是不考虑其他纯人类，和纯人类后代的死活。
一旦原有的平衡被打?破，他们还有什么理由和资格拥有现?在的一切，仅仅凭借兽人那一点天生的喜爱？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叶柠明显感觉到?众人看向她的视线里，又多了几分恼怒和恨意。
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忍不住站了起来，看着?叶柠愤怒地说道：“你?做事也太莽撞了！只图你?自己的功劳，完全不想?想?这会给纯人类带来多大的危机。现?在兽人不仅身体素质好，又彻底掌握了种?植技术，我们在他们眼里，肯定很快就会失去价值！”
“是啊，”他身边一位三十来岁的纯人类立刻附和道，“以前?兽人对我们毕恭毕敬，还不是因为我们能种?出植物，拯救他们的性命。可?现?在他们自己也能种?植了，说不定哪天就会翻脸不认人。”
另一侧的女性纯人类手指轻扣桌子，“从历史?角度来看，当一个群体失去了独特的价值，往往会面临被边缘化甚至被淘汰的命运。你?这次的行为，无疑是将纯人类推向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境地。原本我们凭借种?植技术，能和兽人共生关系中保持着?平衡，但?现?在，这种?平衡很快就会被彻底打?破，到?时候，纯人类一定会陷入极其危险的境地。”
“我有时候真怀疑你?到?到?底是不是纯人类了，还是说，你?从小被西沙区的人洗脑了？你?要搞清楚，我们才是同?一个族群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你?难道不懂吗？”
……
叶柠看着?众人像是彻底打?开了话匣子一样，开始接二连三地表达起了对她的不满，看向她的眼神里，也是充满了责备、失望和愤怒。
叶柠是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的，所以她现?在其实很能理解他们的焦虑。说到?底还是自身能力不够，所以浑身都充斥着?对未来的担忧。
她之前?忙着?种?植，一心只想?着?尽快把植物种?出来，拯救更多的人，所以没有顾及其他纯人类。后面仔细想?想?，这件事最大的问题在于，她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因为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在她眼里，无论是纯人类，还是兽人，都只是人而已，没有任何区别。
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什么制衡价值，在她这里都是不存在的。
但?这是对她来说，对纯人类来说，区别就很大了。站在他们的角度来看，他们和兽人，根本就是两个种?族。
他们有件事说得很对，千百年来，他们能一直稳固地享受着?崇高?地位和优质待遇，主要是因为他们在种?植上有不可?替代性。
但?他们原来的平衡，本质上是建立在牺牲了绝大多数人的利益之上的。说白了，还是没有把底层兽人当回事，所以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还是会快速推进种?植。
平衡能被打?破，就能被重新建立，现?在无非是要找到?新的平衡办法。
不过，许厚还真厉害，三言两语，就又让大家把矛盾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叶柠眼看着?他们情绪越来越激动，愤怒越来越浓烈，不疾不徐地出声说道：“大家今天是准备指责我一晚上吗？”
她忽然出声，脸上一直保持的微笑又收敛了不少?，联想?到?在聚会前?的短暂交锋，众人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
叶柠扫视了众人一圈，认真地说道，“我完全理解你?们的焦虑和担心，毕竟这关乎到?我们的未来。但?如果大家只是想?把我当成出气筒和替罪羊，那大可?不必。海尘星原来是什么情况，大家都很清楚，即使我现?在大力推进种?植，海尘星的状况也只是稍微有些好转而已，整体状况依旧依旧岌岌可?危。我相信，在座各位有能力的话，也一定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拯救海尘星，是刻不容缓的事情，没有任何犹豫迟疑的空间。”
叶柠缓了缓，继续语气坚定地说道：“你?们说的这些，我都有考虑过。但?我们不能因噎废食，只盯着?所谓的地位不放。海尘星的生态状况已经几近崩溃边缘，到?时候无论纯人类还是兽人，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许厚揉了揉太阳穴，说道：“没错，责怪已经没有意义。我们还是应该新办法，尽快找到?新的立足之本。”
他重新看向了叶柠，伸手示意了一下桌上的文?件，说道：“桌上这份是我们关于未来发展的设想?，你?看看，要是有什么想?法，尽管提出来补充。”
叶柠早就将那份计划书重新合上了。
她伸出食指，轻轻抵在了计划书的封面上，然后稍稍用力，将它推向了远处，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个不行。”
众人瞬间炸开了锅，有人当即拔高?声调说道：“你?看都没仔细看就说不行？！”
这份计划书，可?谓是凝聚了众人无数心血。为了撰写它，他们不知熬了多少?个日夜，绞尽了多少?脑汁。他们想?尽了各种?办法，反复权衡利弊，综合考量了当前?局势下的各种?因素，才最终确定了这条他们一致认为最合适的发展路径。
他们特地换上统一制服，就是为了好好记录这个，对将来具有决定性的时刻。
但?叶柠刚刚不过是随意地翻了翻，每一页停留的时间都极短，竟然就这样一口否决了他们的提案。
如此草率的翻阅，根本不足以让她做出否定的判断！
叶柠目光从容地看着?他们，认真说道：“我已经看完了。这份计划书的核心，就是基于过去的经验和现?有的模式，在原有的框架里寻找出路。但?你?们也说，我们现?在面临的是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你?们再怎么想?新办法延缓进度，兽人也会彻底掌握种?植技术的，到?时候纯人类的不可?替代性依旧会彻底消失。”
“既然都知道整个局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还用原来的思路，根本无法破局。就拿计划书中提到?的扩大植物种?植规模，打?造纯人类专属植物品牌这一点来说，想?法是不错，但?对绝大多数的兽人来说，便宜才是关键。所以从长远看，我们并?没有绝对的优势……”
叶柠随意给里面的几个提案举了反例，每一个都切中要害，众人的脸色一点点地沉了下来。
一方面，是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仔细看完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们都觉得叶柠说得很有道理。在叶柠的分析之下，众人即使不想?承认，也意识到?了，他们辛辛苦苦想?出来的方案，竟然真的没什么用。
终于，有人再也按捺不住，大声地质问道：“这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说说要怎么办？！”
许厚也看着?叶柠，他微微皱眉，“你?既然这么说，看来是有什么可?靠的计划和想?法了。”
许厚这么说，她要是没有呢？
叶柠看向了众人，“大家这么焦虑，无非是找不到?自己的优势和不可?替代性了。但?其实纯人类的优势一直非常明显，我们天生就拥有兽人没有的种?植天赋力。”
“这点天赋力有什么用？！”
“没错，我们又不像你?，那么厉害。”
叶柠没有搭理他们，继续说道：“不久前?，直辖区联合西沙区，开办了太空种?植基地。这个基地，主要进行的是太空种?植和太空种?子诱变研究。大家的天赋力，确实在海尘星上难以施展了，但?对于其他并?不具备完美种?植条件的星球来说——”
立刻有人反应了过来，接话到?：“那些星球，就和以前?的海尘星一样，甚至种?植条件远不如以前?的海尘星！”
“海尘星资源匮乏，直辖区不就是因为担心海尘星早晚有一天会彻底崩溃，所以才会那么迫切地想?要找到?其他星球吗？”
“只要他们还没找到?合适的宜居星球，或者可?宜居的星球没有合适的可?种?植条件，他们就会一直需要我们！”
叶柠点了点头，“直辖区前?几天才和我说过太空种?植计划的事情，他们花了这么多时间，耗费了这么多资源，也没有找到?可?宜居的星球，他们其实也很焦虑。所以也在思考是否有新的解决方案，比如通过人为改造，将那些原本条件恶劣的星球，转变为适合我们生存繁衍的新家园。”
星际探索是整个海尘星的头等大事，关乎着?海尘星上所有种?族的未来。叶柠提出的这个思路，无疑为众人打?开了全新的视野。
有人立刻说道：“不同?星球的环境千差万别，重力、辐射、大气、土壤等各种?因素，都可?能成为阻碍植物生长的难题。这对我们来说，简直是个绝佳的好机会。”
“没错，趁这个机会，深度参与星际探索，我们就能和海尘星的未来彻底绑定，重新提升我们在海尘星的地位！”
直辖区耗费大量资源进行星际探索的时间可?不短，相比之下，直辖区对海尘星的直接贡献甚至还不如他们。他们到?底能发挥多大作用，就得看联邦在星际探索上有了多大收获，这样一绑定，他们需要承担的责任，又排在了联邦之后。
比起在海尘星上种?植，在宇宙探索到?的新星球上种?植明显更具有不可?替代性！
毕竟海尘星的种?植环境已被彻底改变了，任何人都能轻松种?植，而那些新发现?的星球，环境千差万别、复杂多样，只有凭借纯人类与生俱来的种?植天赋，才有可?能在这些极端条件下实现?植物种?植。
这样一来，改造成功了，是他们的功劳。改造失败了，那只能是因为联邦找的星球不合适。
所以他们不仅能为新星球的开发改造奠定基础，还能重新在海尘星展现?他们的独特价值！
刹那间，众人像是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刚刚还笼罩在脸上的愤怒和绝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抑制的兴奋和激动。所有人眼睛里都闪烁着?炽热的光芒，迫不及待地开启了热烈的讨论。
叶柠静静地让他们激动了几分钟。
几分钟后。
“不过。”叶柠出声打?断了他们，“以大家目前?的能力，要顺利参与星际种?植项目，远远不够。大部分新星球的环境恶劣程度远超想?象，连污染物都难以生存，所以要想?成功种?植植物，帮助完成星球改造，大家必须努力提升自己的能力才行。”
许厚眉眼微抬，目光中带着?审视，“你?是觉得，我们应该更加努力地为海尘星种?植？”
叶柠轻轻一笑，她转头看着?许厚，眼神坦然，“你?想?提高?就种?，不想?提高?就算了。快速提高?能力的办法我已经给了大家，至于究竟要怎么做，只能大家自己来决定。”
叶柠看着?许厚，认真说道：“你?看起来对我很有敌意，一直在引导大家对我产生愤怒的情绪，是因为许鸣的事情对我怀恨在心，还是因为其他？”
许厚眉头紧皱，刚要开口反驳：“你?——”
叶柠直接打?断了他，也像他一样不容置疑地说道：“我希望不是因为许鸣，你?一直担任副会长的职位，在外?人眼中，极具声誉和威望。如果你?是假公?济私的人，那我会很担心我们纯人类的未来。”
说完，她又转头看向了大家，“实力不够，才会任人宰割。但?实力不可?能凭空降临，不努力付出，是不可?能有收获的。大家这段时间一直在努力，所以应该能理解我现?在在说什么。”
确实，这一两个月的疯狂种?植，都让众人的天赋力有了明显提升。原本觉得不可?能的事情，似乎也没有那么的遥不可?及，但?前?提是他们得花时间，得拼命努力。
这对绝大多数纯人类来说都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其实被迫久了，也慢慢习惯了，主要是他们的种?植天赋力，确实每天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步。
叶柠又看了眼时间，“我该回去睡觉了，大家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我今天说的话。”
“你?们一直在和我说纯人类的未来，但?我觉得，与其整日忧心忡忡地操心不存在的人会面临什么，不如把更多精力放在当下。前?人栽树，后人才能乘凉，只有我们自身强大了，才能为后辈创造更好的条件。”
叶柠说完，转身走出了会议厅。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门口，只留下一股淡淡的植物气息。
刚刚那番振聋发聩的话还在众人耳边回响着?，片刻后，才有人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她刚刚说的话，你?们怎么看？”
先?前?那位上了年纪的人说道：“这丫头年纪轻轻，说出的话却很在理。仔细想?想?，是我们一叶障目了，眼里只有海尘星。”
“没错，宇宙里有千千万万个星球，只要我们和星际改造绑定住，就永远不用担心会被边缘化。”
“她刚刚坐在了会长的座位上，是不是表示她愿意承担会长的职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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