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月月半
半道上,林飞奴碰到带着两个随从闲逛的章元朗。林飞奴以为看错了,令老仆停一下。
午后街上人少,今日又不是官府休沐日,因此人更少。林飞奴的马车在空荡荡的街上很是显眼,章元朗无法视而不见。再说了,他也没有必要装瞎。
章元朗上前:“怎么是你备年货?”
“阿姐前些日子很忙,如今终于抽出时间又要去仁和楼和丰庆楼,我不备年货还能指望我姐夫啊。”林飞奴换只手抱胖外甥。
章元朗冲小孩伸手:“你家该配个管家了。”
林飞奴:“全家三个半主人,日日不在家,要管家做什么?”
章元朗想起他爹以前说过的一番话,薛通明做事高调,做人着实低调。
皇帝登基后,薛理再帮皇帝笼络文臣武将就有结党营私之嫌,因此这几年薛理回到家就带儿子,无论谁找他,得到的回复都是“小儿难养。”时间一长也没人找他。
虽说章元朗不清楚这一点,但他记得薛瑜成亲和小薛林周岁生辰薛家都不曾大办,别人嫁女娶妻自然不好意思送请柬,薛理也就无需管家出面应付。
想到这些,章元朗点头:“你说的也对。”想起林飞奴今日不该在此, “兵部放假了?”
“你也放假了?”林飞奴问。
章元朗点头:“还以为只有工部临时工放假早。”
林飞奴:“夏子乔也是?”
夏子乔在吏部,章元朗摇摇头:“吏部平日里很闲,反倒年底事多,也不知道是不是有调动,还是有别的什么事。”掂量掂量怀里的小不点, “薛小公子,你是不是又吃胖了?” 小薛林得意地点头。
章元朗被小孩好赖不分的样子逗笑了:“胖成小猪,可以宰了吃了!”
“我不可以包饺子!”小薛林摇头。
章元朗作势要咬他一口:“谁说的?我觉得很嫩很香啊。”
小孩推开他的脑袋:“娘说的!不可以吃人!”
林飞奴:“别吓唬他。这小子不懂事,前些日子还说我姐要把我姐夫杀了包饺子。”
这话小薛林就不爱听了:“我懂事!”
林飞奴心说,懂事是重点吗?懒得同他掰扯,敷衍地点点头:“舅舅错了,舅舅忘了林林长大了。”
小薛林对这个答案勉强满意。
林飞奴看向同窗好友:“快过年了,怎么没去蜀地同章大人团聚?”
章元朗叹气:“我娘担心我爹给我添个弟弟,我爹到蜀地没几天她就跟过去。她不在京师,我几个姐姐都在婆家,只能我留下走亲访友。”说到此,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家里还有几间铺子,快过年了,总要看看账簿。”越说越心烦, “没想到这些事比装卸火/炮还累。”
林飞奴:“这点事就嫌累?你当和尚好了。天天坐着不动,也能穿金戴银。”
章元朗脸色微变:“没有这么骂人的啊。”
林飞奴不接这茬:“去我家用饭?”
章元朗:“你骂我!”
“所以呢?”林飞奴反问。
章元朗:“我要去丰庆楼!你请!”
想想以前经常跟着章元朗吃吃喝喝,林飞奴点头:“可以!”
章元朗叫随从回府说一声,他晚上在外面用饭。林飞奴叫老仆把车赶回家。章元朗看着怀里的小胖子:“走着过去啊?”
林飞奴接过外甥, “最多三里路,不值得租车。走了!”
章元朗跟上:“听说朝廷在胜业坊搞个学堂,用的房子还是今年初查抄的寺庙,总管事是林掌柜?”
林飞奴:“徒弟都招满了,你才知道?”
“我是才知道。”章元朗道, “起初听上司抱怨几句,说陛下动动嘴,他要跑断腿,真以为他眼陛下一样清闲。我听这话不对就没问出什么事了。前几日碰到我大姐夫的弟弟,听他说的。”
林飞奴:“是有此事。听我姐的意思,有厨师学堂,有木匠学堂,铁器学堂。不会教太深。比如木匠,会教做桌椅,雕花之类的应该不会教。像厨师学堂,会教做面食,但像馓子、油馃子之类的也不教。这样的吃食从和面到出锅至少半日,太耗时。厨师是从丰庆楼和仁和楼抽调的,若是授课那日不是休沐日,他们只能在学堂待一个时辰。”
章元朗:“那不就是只教皮毛?”
“皮毛也足够养家糊口。”林飞奴指着街边店铺, “你看那些桌椅,只会点皮毛的小木匠就可以做。再说铁匠,学会打铁就能打出菜刀。”
章元朗恍然大悟:“我忘了。我想到木匠就想到我的床,想到我床上的雕花。听到铁器脑子里想的是宝剑,忘了还有大刀锄头和铁锨。”
林飞奴:“陛下办这个学堂不止是为了教百姓谋生。一旦有战事,工部下面的铁匠不够用就可以从民间征调。”
章元朗从未想过这一点:“还是陛下想的长远。近日没听到我上司抱怨,是不是也想到这一点?”
“应该是他知道去学堂授课一个时辰就能得百文。”林飞奴道, “虽然不多,一个月下来也有五百,足够他在丰庆楼吃上一顿。”
章元朗近日接触到许多底层小吏才知道他们的日子同寻常百姓并无不同。听闻此话,章元朗想的那笔钱足够他上司一家买盐。
平日里去学堂授课也不会扣他的俸禄,何乐而不为。
难怪不再抱怨。
章元朗很想吐槽两句,又觉得没必要:“你说得对!”想起什么, “开学那日,要不要我和夏子乔买几个炮竹帮林掌柜——”
“那是寺庙!”林飞奴打断, “在寺庙门口放炮竹,你也不怕被毒入骨髓的信徒诅咒。”
章元朗不禁嘲讽, “清净之地里面藏的全是污垢,他们不骂,反过来骂我?真是倒反天罡!”
林飞奴把外甥给他。
章元朗抱着小胖子走三十丈就受不了,把小孩放地上。林飞奴没有给外甥系布带,不得不盯着他。
章元朗见他没心思跟自己聊天,目光全在小薛林身上:“还能丢啊?”
林飞奴:“金吾卫大将军王慕卿的侄女被人抱走的时候只比他大一岁。”
“还有这事?没听说过啊。”章元朗稀奇。
林飞奴:“后来找到了。我姐夫找到的。”
“这件事我好像听谁说过。原来那个官家小姐是王家女。”章元朗看着人不大腿很快的小孩到路口,赶忙追上去, “你真是无知无畏。”护着他过了马路,章元朗才敢放松。
林飞奴大步追上,在另一侧守着外甥。
章元朗看着小孩一直往西:“他知道丰庆楼在哪儿?”
林飞奴点头:“我去兵部前,隔三差五领着他走一回。”
章元朗想起林飞奴的骑术极好,就问他日后是不是想从军。
以前林飞奴想法很多。跟薛理去一次蜀地,看到他姐夫准备两份卷宗,就觉得无论做什么都很有挑战性。
林飞奴:“顺其自然吧。如果近几年征兵,我就去边关。”
章元朗摇摇头:“听我上司说,自从前几年试过一次火/炮,边关连小摩擦都没了。”
“好了伤疤忘了疼。”林飞奴听薛理分析过外敌,“当今陛下在外的名声比太上皇还要仁慈。过于仁慈就是软弱!”
章元朗明白他言外之意,但觉得不可能。
朝中可是有薛通明。
然而薛通明非兵部官员,不是每个人都相信他善骑射就等于会排兵布阵。薛理当年威胁高丽使臣的那番话很唬人,可是时间一长,对薛理的惧怕消散,自然就认为他不敢那样做。
年后,正月十八,厨师学堂开学第三天,边关送来六百里加急,因为今年北地寒冷,契丹南下,高丽士兵扮成商队入关抢夺。
皇帝即刻召见兵部、枢密院诸人。
传他口谕的小太监出去,皇帝转向心腹内侍, “去把薛通明找来。”
内侍:“薛大人是大理寺少卿。”
皇帝:“朕登基以来第一次用兵,容不得半点闪失!薛通明当监军朕才能睡踏实。”
内侍:“陛下不信枢密使,还能不信王尚书?”
皇帝微微摇头:“契丹和高丽同时生事,定是已经结成同盟。我朝多年不打仗,不如常年东迁西移的契丹骑兵经验丰富。朕担心他们因为有火/炮而骄傲自满。骄兵必败!
内侍不懂:“有火/炮还能败?”
皇帝也不懂用兵,他是觉得心慌:“史书上不乏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例子。速去!”
内侍立刻前往大理寺。
兵部、枢密院等人摩拳擦掌许多年,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出兵,用“兵贵神速”请皇帝立刻调兵。
皇帝朝薛理看去:“薛卿怎么看?”
枢密使想笑,这位比他们还好战,怎么看,打!
薛理:“城中应当有许多高丽和契丹商户,先抓几个年前才到京师的商户,问问他们具体情况。再以臣的名义找几个当地人当向导。重赏之下一定有人愿意带路!”
枢密使:“薛大人怎么突然畏首畏尾?”
薛理想送他一记白眼:“下官听闻有些外族人住帐篷,还是白色的,如今长城以北白茫芒一片,下官请问这样的天气如何找到外族人?再说高丽也比我们这里冷,兵将不习惯北方的寒冷,冻死在路上,大人又当如何?”
枢密使:“多穿几件棉衣便是。”
皇帝不由得点头。
薛理心梗:“大人别怪下官粗俗。你的鼻涕出来不等你抹掉就会结冰!”
枢密使一副你又胡说八道的样子:“薛大人——”
薛理打断:“枢密使找几个高丽人一问便知!”
枢密使看到他信暂旦旦的样子,突然不敢同他争论此事:“你说何时出兵?四月不可,南方兵卒要种水稻,五月关中要收小麦。现在不调兵,下个月调兵,等到边关可就四月天。半数兵卒牵挂家中田地,如何做到 薛理:“秋天出兵又何妨?”
枢密使张张口:“你你,你当我是卫青?”
薛理:“卫青名传百世不过是因为他运气好吗?在朝中有皇后姐姐撑腰,在关外每次碰到匈奴,不是正好龙城兵力不足,就是赶上匈奴小王饮酒作乐——”
“打住!”枢密使叫停,“你当本官是什么都不懂的书呆子?薛大人,本官没有招惹你吧?你想整治本官,也不能叫万千兵卒给本官殉葬!”
薛理冷下脸:“看来大人知道为何卫青总是那么幸运?那您为何不先找契丹、高丽人打听清楚?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三岁儿子都懂!”
枢密使张口结舌,他,他能说终于可以出兵,一激动就忘了吗。
皇帝听懂了,朝王维卿看去:“王卿,令金吾卫协助你等搜集情况。”转向枢密使,“纵然我朝有火/炮,弓箭管够,也不可轻敌。”
枢密使不敢反驳:“是臣冒进,请陛下恕罪。”
皇帝:“先了解清楚,契丹和高丽这次突然生事是不是因为北方寒冷人畜死伤大半,不得不南下。”
枢密使应一声是。
薛理:“陛下,这个月查探清楚,下个月也不可出兵,三月的北方依然寒冷。”
枢密使转向他:“你真想四五月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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