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寺
他压在她的身上,双手死死扣住她的肩膀,在散乱的墨发之间死死盯着她的脸庞,眼睛。
可除了恐惧与厌恶之外,什么也看不到。
“你不相信我吗?为何不相信我呢?明明我自始至终都爱着你,你怨我,是不是?怨我伤了他?我只是想保护你,乘月,”他将她捞起来,紧紧抱在怀里,“你不相信我吗?我只是想保护你,从始至终!”
“真的吗,”她轻轻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明心大脑一片晕然,她反胃的想吐,“沈玉玹,你真的爱我吗?”
“真的!真的!乘月——!”他放开她,又看着她的眼,却看着她那双杏眼,越来越冷漠。
就好似,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陌生人一般。
“沈玉玹,其实我一直都想不通,今日过来,也是想要问清楚,刘医师当年是你派到我身侧的医师,最开始他给我开的药方如今我想来你不可能不知晓,你其实一直都知晓我无法有孕,也知晓我每日吃的药只会要我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这些,你其实都知悉,对不对?”
青年在一瞬之间,全然不语。
“我怎么可能不爱你呢......”
他冷不丁驴头不对马嘴的一句话要明心感到无比可怖,她猛然起身想要离开,却被他拽住脚踝。
他不许她走。
“我怎么可能不爱你,怎么可能会害你?我只是——我只是!”
少女银白的衣摆,似当年他在夜中下江南时,看到的雪中火景。
沈玉玹下意识双手捂住了耳朵。
他好似又听到了别人被掐住喉咙后发出的惨叫声。
“什么药,我不知晓,我只是......我只是想要你一直留在我的身边!留在我的身边便是最安全的!这世间太恐怖,所有一切都有可能会害你!你为何就是不懂我呢?你需要被我守护着哪里都不能去......”
“贵女!”
少年的声音唤来,继而,是他越发逼近的脚步声,云山紧紧跟在沉清叶的身边,第一次对一个奴隶如此头疼。
因打不得,亦赶不得。
他手里带着明家的令牌,后头还紧跟着个身穿素色衣裳,战战兢兢的小娘子。
是崔璋茹。
崔璋茹似是全然不知情况,她本就是坐马车自皇后宫中回程路过,近些日皇后一直不许她前去探望沈玉玹,听说七殿下是犯了过去的老毛病,需要静养。
所以崔璋茹虽极为想念沈玉玹,都下意识指挥着车夫将马车驶入了皇子殿这条路,却还是临头调转方向。
谁知,却被一声音极好的男声唤住。
马车外的男声唤她皇后娘娘,崔璋茹一头雾水,下意识掀开车帘,望见马车外少年的那张脸,整个人便愣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她只记得这少年与她道,七殿下生了急症,要她一起去看看。
宫内陷阱叵测极多,崔璋茹是最知晓的一个,却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下了马车,跟着这相貌极美的少年进了皇子殿。
一路上,她只望见这少年纤白却粗韧的指尖里拿着一块令牌。
那是一块上好的白玉令牌,雕刻简洁贵气,崔璋茹盯着看过不知多少次,所以她知道,那是明家的令牌。
也是这当下,她才隐约想起来,日前京城贵女之中有了个极为不成体统的虚假谣言。
说明家的贵女明心在京城崇明坊内花费天价买了一个天人之姿的男奴。
这谣言空穴来风,崔璋茹每日最常盯着的人便是明心,她也最知晓明心的清高温顺,恪守礼节,她是绝无可能做这种事情的。
“给七殿下请安。”
站在她身前纤瘦少年用他那清澈似池中水的声音说道,他未下跪,也未行礼,只是手中拿着那块明家令牌,“时间已晚,奴要带贵女回家,不可再继续耽误。”
第58章 醒悟
他话音好听, 字句又简洁干脆,一时之间甚至让人忘记他此时的话是极为大不敬的,崔璋茹呆愣愣站在这名唤叶奴的奴隶身后,看着他净白如夜中雪的美丽面庞, 许久, 才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她一直心心念念的人。
沈玉玹的手中还牵拽着明心的脚踝。
明心周身已然被沈玉玹吓到发冷, 她慌忙要走,沈玉玹却一点点往上, 站起了身。
他攥着明心的一条胳膊, 过长的墨发垂至腰下, 赤脚一步步朝着沉清叶的方向走去,崔璋茹在后面,被沈玉玹的眼神吓得不敢出一点声音。
她从没见过沈玉玹这副模样。
沈玉玹的视线也没有分给她半分。
而是视线痴愣,他带着玉戒的那只手竟拂上沉清叶的脸, 像是在抚摸一样美丽的瓷器般, 紧紧地盯着。
“乘月喜爱的脸,你真是幸福, 生了一张被乘月喜爱的脸, 乘月, 你最喜欢他的哪里——?”他将明心拉扯过来,明心毫无防备,被他牵拽脚步不稳,险些摔倒, 沉清叶忙要去扶,沈玉玹却径直将沉清叶踹开。
可这次,沉清叶并未再任他拿捏。
他一把推开了沈玉玹,继而, 死死攥住青年的手腕,“放开,若再不放开,我便将殿下您的手骨捏断。”
话音刚落,他力度越发增加,明心是知晓沉清叶本身的力气的,被他的话语吓了一跳,余光见云山已拔出长剑,明心忙喊,“清叶!”
话落,她与沉清叶近乎同时用力,竟就这么挣脱了沈玉玹的束缚。
沉清叶一下子将明心护在身后,云山的剑刃亦挥到他脖颈之前。
明心僵僵站着,大气都不敢喘,腿脚越来越发软,“云山!清叶并没有其他意思!”
她想要云山收剑。
可云山不动,如此剑拔弩张的局面,却是吓坏了对面的崔璋茹,要她吸进一口气,脸色惨白的摔倒在了地上。
沈玉玹却只是低头盯着他自己的手腕。
——痛。
那是真的,可以捏断人手骨的力量。
沈玉玹一把将云山手中的剑鞘拿到手中,对着沉清叶便打了下去,那剑鞘为黑铁所致,又有锐利,只朝着他头劈砸,沉清叶忙调转过身子,将明心整个人都缩抱在怀中,只用后背对着沈玉玹。
“唔——!”
“清......清叶!”
眼看着他头上一下子便有鲜血流下来,明心吓到几近虚脱,唇色都变得一片惨白,她本就无力,当下甚至大脑都一片晕沉了,只是强撑着一口气让自己不晕过去,她不知该求救些什么,更潜意识恐惧着多说多错,只知自己该挣脱,可沉清叶紧紧揽抱着她护着她,力度重到甚至让她感到有些发痛的程度。
他只任凭沈玉玹这么打他,一声也不吭。
直到沈玉玹扔了剑鞘。
沉清叶已被他打的满脸的血,尤其右眼皮处被砸到,此时睁都睁不开,又被沈玉玹攥住早已散乱的头发,硬是将他的脸给抬了起来。
只是低头看了他一眼,沈玉玹便嗤笑。
继而,他自袖中拿出根随身一直带着的银针,扎上沉清叶的脸。
“乘月,你晕过去了吗?”他居高临下的盯着被沉清叶护在怀中,脸色惨白早已将要没了神志的明心,“你快些看看他。”
他太想要明心看到了。
硬是将沉清叶的脸转过去,就这么对着明心。
“他的一张相貌也没有那么了不起,人终归会老,死后都是白骨,你瞧瞧,他只是受了些伤,脸上落了些血,便成了这副模样,”沈玉玹一张玉面笑吟吟的,他身穿海棠红的衣裳,浓黑的墨发披散在身后,笑的极为阴郁,“乘月,你好好看看他,看看这个低贱的奴隶。”
他浅笑着,银针刺破了沉清叶的脸,血越发多了,明心亲眼看见了,她的精神早已经受不住半分折腾,眼前都阵阵发黑,只是觉得手腕微痛,才意识到,她还被沉清叶摁着内关穴。
“贵女,”他声音些微没了往日的气力,“莫说话。”
他要明心攒着气力,因痛而发着颤的双手一边揽着她,一边不住摁着她的内关穴。
这似是惹怒了沈玉玹。
“崇明坊的妓子当真低.贱,你明明有力气反抗,却偏不,怎么?没这个胆子,苟且偷生的怕死,是也不是?”
他手中的银针对上了沉清叶的右眼。
“我问你,是也不是,贪生怕死的男.妓。”
银针临到近前,沉清叶并未后退,只是在有光影折射时,银针的光亮让他不免闭了一下眼睛。
又抬起眼来,望着眼前的人。
贵女不知为了这个人,伤心难过了多少次。
沉清叶知晓,贵女曾心爱过这个人,与这个人两情相悦。
沉清叶不怕死,亦不怕痛。
死亡与疼痛,早伴他如影随形,反而是与贵女相遇之后的幸福,最让他感到恐惧。
不想让她难过,不想让她为难,他每日所思所想,只是期盼贵女能拥有她想要拥有的一切。
所以——
“怎么?”沈玉玹朗笑,疯魔了一般,“当真怕死,是也不是呢?”
“我若是反抗,定会伤了你,”少年声音极净,明心已然什么都听不见了,却能听到护着她的沉清叶的声音。
“我若是夺过你的刀刃,会伤了你的手,我若是将你推开,会害你受了皮肉之苦,我若是伤了你,贵女便会伤心。”
“我不怕死,可贵女是有情有义的好女子,会因你受伤而伤心。”
悬停在沉清叶眼珠之前的银针因他手而发抖,甚至连一根银针都拿不住,针摔在地上,沈玉玹愣着神,下意识弯下腰身去捡,却在余光间,看到了明心惨白的脸。
那张脸虚弱,苍白,便是连嘴唇都没了半分血色,她一眼都没有再看他。
“你的意思是什么......”沈玉玹不知何缘故,只感觉自己的心好似将要裂开一般感到疼痛,他不知晓,她为何此时此刻待在另一个人的怀里,为何他好似一个恶人一般,“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会害她?我会害她伤心?怎么可能?!你放开她!你放开她!乘月!乘月你看看我!乘月——!”
他将疯一般去争夺在沉清叶怀中的明心,却被沉清叶推开,他将明心抱起,快步往前,沈玉玹竟扑在了地上还要去追,“乘月......”
他只看她银白的衣摆越发远离。
似他幼年,偷偷前往渡口,看她坐的船远离了京城。
“我求你别离开,我求你别离开我,我求你留下来,乘月,我求你不要留下我一个,我求你,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宫里,乘月!”
“我怎么可能会伤害你?我只想保护你!乘月!不要走......不要走!”
沈玉玹的样子已然将疯。
云山都僵在了原地。
直到沉清叶停在他的面前。
“若是不想他闹到此殿之外,你现下便该拦住他。”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