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月薇妮
后来,仙草得到了出宫的机会,紫芝“无意中”听到皇帝说蔡勉安排了人在宫外埋伏,只等仙草一出宫就将她杀死的事。
本来这对紫芝而言是件正合心意的,毕竟不用自己动手,就有人替她动手了。
可她思来想去,最终竟无法按捺。
所以才在最后一刻特去了宝琳宫一趟向罗红药通风报信。
经过了这些,本来紫芝自忖,她跟仙草兴许就能“相安无事”下去。
可是让紫芝没想到的是,意外出在了皇帝身上。
赵踞因为对紫麟宫的莫名之情,屡屡传她到跟前儿,问东问西。
赵踞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可是对于紫芝来说,这种朝夕相处,面对皇帝时不时流露出来的温柔的微笑,她委实的情难自禁,甚至隐隐地生出了一种错觉:皇帝如此频频召见,兴许也是对她有心的。
可当她终于鼓足勇气、稍微向着皇帝表露一点心意,换来的却是毫不留情地斥退。
在这种情形下,皇帝对于仙草的种种不同,就显得格外的刺眼刺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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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芝说罢,想了想,自言自语般又道:“我本来都已经放下了,谁知道平地起波澜。”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其实也不是紫芝所预料到的。
只能说是意外生出了意外。
仙草看她微蹙的眉峰多了些伤感之色,略略迟疑后,仙草握住紫芝的腕子:“你、是指的淑妃娘娘的事吗?淑妃……到底是怎么死的?”
紫芝淡淡道:“你是不是想问,是不是我杀了罗淑妃的?”
仙草本想急欲知道真相,可此刻居然又有些胆怯。
此刻已经过了子时,再过一个时辰,天就亮了。
却也正是一天之中最黑暗最寂静的时刻。
两个人却丝毫睡意都无。
紫芝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天午后,那狂躁而悠远的蝉唱。
那天紫芝虽借口身子不适在宝琳宫,实则给人叫去了御花园。
她不知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对于皇帝的心意的,也许是从乾清宫的人嘴里打听出来的?
最可怕的是,那人连她对于仙草的嫉恨厌恶心理都一清二楚。
“其实我也替你觉着委屈,”那人笑吟吟地看着自己,轻声说道:“明明都是徐太妃调教出来的,你还是太妃的娘家人,论起才学,相貌,性情,哪一处不比小鹿姑姑强上百倍?任是个人都知道你比她好,你很该高她一头才是,怎么现在反而落得如此不堪的境地?可知宫内许多人都暗暗地嘲笑呢。”
紫芝自己当然最清楚。
当初给从乾清宫罚去了尚衣局后,那些宫女嬷嬷们何其的牙尖嘴利,见她从高处跌下,自然处处欺辱诋毁,更加上仙草在宫内风生水起,这种天壤之别的对比,自然更添了无数的嚼舌谈资。
那人见她垂着头,便又道:“我知道你是个有心气儿的,不忍看你一味的委屈、屈居人下。其实不必说你,放眼这宫内,待见小鹿姑姑的又有几个?太后讨厌她讨厌的跟眼中钉肉中刺似的,只有皇上才把她当个宝。”
她走到紫芝身旁,轻声道:“你是知道我的,我可以帮你一把,让你站起来,飞上枝头……从此不必再看别人脸色,给别人压着。”
紫芝的心突突乱跳,就如同一个极大的诱惑吊在眼前,让她无法拒绝:“当真?”
那人一笑:“当然了。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我便能遂了你的心愿。毕竟你的样貌性情都是上上,其实比起那些王贵人、陈美人之类的也还毫不逊色呢,只要我多替你美言几句,再加上太后一句话,不就成了?”
紫芝道:“那你要我做什么?”
那人道:“就像是我方才说的,只要拔去了那个眼中钉,一切自然好说。”
“拔去眼中钉?”紫芝先是微怔,继而脱口道:“你是说……除掉小鹿?!”
“嘘……”那人向着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谁知就在这时候,石舫外传来了一声异动。
站在门口的一名嬷嬷见状,忙探头看了眼,回头低声道:“是罗昭仪。”
那人皱了皱眉,可是神情却并不怎么慌张,反而轻轻地看了紫芝一眼。
紫芝已经有些张皇失措了。
罗红药跟仙草是最好的,若是两人的谈话给罗红药听见,她必然不依不饶,若是告诉了仙草……或者告诉了别人,比如皇上……
正六神无主的时候,那人温声道:“你还不去?”
紫芝一怔。
那人道:“你要是连安抚住罗昭仪的本事都没有,那么我就不必再跟你多说别的了。”
说了这句后,她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石舫的船尾而去。
那嬷嬷遂紧紧跟上。
紫芝目送那藕荷色的裙摆消失眼前,如大梦初醒,慌忙回头出了石舫。
抬头之时,正看见罗红药急急地往前而行。
紫芝屏息,旋即叫道:“昭仪!”
第113章
乾清宫。
高五走进内殿,却见皇帝正搁笔起身。
皇帝的身段本就极好,加上虽然勤于政务,但骑射上头也毫不松懈,越发长身玉立,猿臂蜂腰。
此刻张开双臂舒展之际,腰身也随之绷紧,通身上下充满了力量感。
对于皇帝而言,这又是个彻夜不眠的晚上。
眼见已经过了四更天,立刻要准备早朝。
雪茶正要上前伺候皇帝盥漱,一眼瞧见高五,只得先站住不动。
高五上前道:“鹿仙草拉着那紫芝到里间,两个人说话声音很低,听不到是说什么。”
赵踞回头看了他一眼:“意料之中,那就由她去吧。”说着便转出桌子。
雪茶即刻上前,又招手唤了几个小太监,齐齐伺候皇帝更衣。
高五本来还有一件事想禀告皇帝,可是见他如此,又见围了许多人,高五略一犹豫,便先退了出来。
不多时,皇帝换了龙袍冕服,起驾往金銮殿而去。
头前太监们提着灯笼,鱼贯而行,在夜色仍旧深沉的紫禁城里看着如同一团团小小地红云浮动,渐渐远去。
与此同时,后宫之中有几道身影也开始了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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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嬷嬷为首,身后跟着几个小太监,来至了乾清宫的偏殿。
门口的内侍见状,便问来意。
曹嬷嬷道:“是奉太后娘娘的懿旨,来传这两个罪囚的。”
内侍互相对看一眼。
他们是奉高五的命令看守此处,高五自然是得皇上的旨意。
原本他们可以谁也不理,但偏偏对方是太后的心腹。
才一犹豫,曹嬷嬷冷笑道:“怎么了,太后的话,你们也敢不听不成?还不让开!”
两人毕竟不敢如何,当下便各自后退两步。
曹嬷嬷一抬手,身后的太监入内,将里间的仙草和紫芝带了出来。
仙草见是曹嬷嬷,就知道是太后派了人来。
她本不知现在什么时辰了,抬头看一眼外间的天色,乌黑的天际,隐约泛出一线很微弱的鱼肚白。
现在正是皇帝早朝的时候。
仙草心头猛然一跳,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曹嬷嬷一行人簇拥着他们两个,离开了乾清宫,往太后的延寿宫而去。
但是走到半路,突然拐了弯。
仙草早就发现了,甚至连紫芝也发现了。
紫芝不由问道:“嬷嬷,这好像不是往延寿宫的路,咱们是要去哪儿?”
头前的曹嬷嬷回头瞥了她一眼:“你倒是清楚的很,太后身子欠妥,这件事自然交给了方太妃代为料理。到了方太妃跟前儿,你就如昨儿一样乖乖答话就是了。”
紫芝便不言语了。
一路上仙草四处张望,想找个相识之人,但是偏偏因为是绝早,路上自然没有什么宫女太监经过。
不多会儿来至了方太妃的宫内,见宫门大开,里头灯火通明。
进了内殿,却见方太妃端坐在榻上,除了她之外,果然再无别人。
曹嬷嬷含笑说道:“太妃,人都给你带来了。你问完了,就按照宫规处置就是了。太后都交代过了,这件事太妃看着办,不必再去回禀她老人家。”
方太妃道:“有劳曹嬷嬷了。”
两人说罢,方太妃便转头看向仙草跟紫芝,因问道:“鹿仙草,昨儿紫芝指控你的那些话,你可认不认?”
仙草道:“回太妃,淑妃娘娘死的突然,紫芝想必是受了惊吓,所以胡言乱语,那些话自然做不得数。”
“你可是胡说,”方太妃嗤笑了声,道:“昨儿她可是当着皇上跟太后的面儿,信誓旦旦的,到了你嘴里却这样轻巧,你莫非是在说紫芝犯了欺君之罪吗?”
仙草道:“当然不是,只是她受惊过度,又关心则乱的,害了病,病人的话,自然算不得数。”
方太妃道:“有没有病,倒也不是你说的算,若她真的有病,自还有太医在呢。”
方太妃说完又看向紫芝:“你且说,你昨儿,到底是病了说的狂话,还是真话?”
紫芝的心嗵嗵地开始乱跳。
曹嬷嬷还站在旁边儿,见她不语,便皱起眉头,似乎想向她使眼色。
终于紫芝小声说道:“回太妃,昨儿宁儿突然病死了,太医又说她是感染风寒,又说我也可能是风寒,我便吓傻了,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说了做了什么,现在回想像是中邪一般……”
曹嬷嬷大惊。